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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子新納了一房侍妾。

那妾身嬌體軟、膚白勝雪,頗具異域風情,太子對她甚寵。

寵妾脾氣大、恃寵而驕。

丫鬟的茶水熱了,就燙了丫鬟的舌。

嬤嬤的手重了,就斷了嬤嬤的手。

整個東宮上下瑟瑟發抖,無一不怕她。

我是東宮平平無奇的養花女,與那位寵妾並無交集。

然而,麻煩還是找上門,寵妾路過我養花的荷塘的時候,髒了鞋。

她令人拔光了荷花,還用腳碾碎我的手。

仍不罷休,委屈巴巴地跟太子告狀,要太子將我扒皮。

太子勃然大怒。

「你用哪隻腳碾了翠兒的手?」

寵妾愣住了。

在太子冷酷的眼神下,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腳。

「砍了。」太子語氣輕飄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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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翠兒,是東宮裡一個平平無奇的養花女。

兩年前入的東宮,起初在後廚做事,因為力氣大,拿了屠刀,負責殺豬。

或許是我殺豬姿勢太瀟灑,太子竟看中我,挑我做了貼身侍女。

一時間,我成了東宮粗使丫鬟的典範。

好好幹,說不定哪天就得了太子親眼,能到太子身邊伺候,運氣再好些,被太子收了房,那就一步登天了。

然而,我沒有一步登天,一個月前,太子突然發怒,將我趕了出來。

我成了養花女。

這差事還不如在後廚,後廚還能偷吃幾塊豬蹄。

起初,其他人都同情我。

而現在,大家都羨慕我。

「春蘭姑娘是太子一眾婢女裡最好看的,那楚微微說茶水燙,都是借口,就是想借故責罰她。」

說話的叫小蟬,東宮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鬟,和我的關系最好。

而楚微微,便是太子新納的寵妾,聽說生得明豔無雙,叫冷酷寡言的太子動了心。

「那滾燙的水,直接倒進春蘭的喉舌,慘叫聲我在門口打掃都聽到了。」

小蟬說著,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還有林嬤嬤,之前可是替不少宮妃梳頭的,結果,楚微微說她手重,直接砍了她的手。

「說起來,春蘭也伺候了殿下五年,那林嬤嬤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被這麼虐待,殿下一句話都說。殿下對楚微微,還真是寵啊。

「現下,東宮人人自危,尤其是殿下身邊伺候著的。翠兒姐姐,我們都羨慕你呢。」

我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說起來,我們這些下人,都是命運相同,身如浮萍,生死不過上位者的一句話。

而這東宮之中,誰是上位者,都隻單憑太子的寵愛罷了。

今日,我逃過一劫,難保明日,也卷入這漩渦之中。

我愈加小心翼翼做人。

回去的時候,都刻意繞遠路,離太子的寢宮遠一些。

2

然而,我千般小心,萬般仔細,麻煩還是找上了門。

這一日,烏雲壓頂。

我正在侍弄荷花的時候,突然聽得一聲驚呼聲。

隨之,傳來一聲暴怒的嬌呵:「這荷塘是誰侍弄的?」

我連忙起身循聲望去,就見一長相明豔、衣著華麗的女子,而她身後,跟著烏泱泱的一片丫鬟。

女子眉目囂張、眼含怒意,丫鬟們則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一瞬間,我明白了女子的身份。

想來,她就是太子寵妾楚微微。

這乍一見,我還是被她的美貌驚豔,不論脾性,楚微微在長相上還是和太子匹配的。

但是,我也知道,這時候不是欣賞美人的時候。

我將楚微微身上掃了一圈,見她衣著整齊幹淨,並無哪裡受傷。

那剛剛的驚呼……

「你怎麼弄的?我鞋子都髒了,這可是太子親自給我選的!」楚微微生氣道。

我低下頭仔細看,方才看到楚微微的鞋子上湿了一小塊。

想到這位寵妾小題大做的跋扈程度,我連忙低下頭認錯:「都怪奴婢沒侍弄好,髒了您的鞋,請您責罰!」

「責罰當然是要的。」楚微微開口,聲音發冷,令人背後發寒,「先把這荷塘的荷花都給我拔了!」

我的臉色頓時一變。

太子挺喜歡這一塘荷花的。

每次路過,都要駐足看一會兒。

去年今日,太子問我:「這荷花開得如何?」

若是才女,多少都要吟詩作對兩句,才配得上太子的風雅。

然而,我就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看著這荷塘,沒什麼想法。

我訥訥半天。

太子皺眉:「你不喜歡荷花?」

比起荷花,我更喜歡蓮蓬,蓮子好吃。

因此,阿爹特意在門口闢了一荷塘,種上了荷花。

太子不知怎麼突然生氣了,揮袖而去。

我一頭霧水,但是也得出一個結論。

就是太子愛這滿塘荷花,自己一時沒誇出來,就惹怒了他。

「太子喜歡荷花!」我下意識道。

楚微微不屑地笑了一聲:「那又如何?太子最喜歡的是我!這荷塘湿了我的鞋,我鏟平了它,太子隻會心疼我的鞋!」

甚是囂張狂妄!

3

丫鬟們粗暴地扯著荷花,生怕不賣力,被楚微微責罰。

我侍弄的好好的荷塘,被弄得一團糟,看得我揪心。

但是,我也沒資格同情這些荷花。

因為我感覺,楚微微沒這麼容易放過我。

果然,楚微微的目光很快落在我身上,冷森森的。

楚微微走了過來,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這張臉真粗糙啊,膈得我手疼。」楚微微的語氣裡帶著嫌惡,「打你簡直髒了我的手!」

「該怎麼處理你這個賤婢呢?」楚微微頭一歪,露出一個邪惡的笑,「你們幾個,把她的頭按荷塘裡去!」

我的臉色頓時煞白。

這還能活嗎?

楚微微笑著,在她眼裡,人命如草芥!

那幾個丫鬟,都有些遲疑。

她們或多或少,都和我有過交集,關系也不錯。

「怎麼?誰不聽話,就替她受罰!」楚微微聲音裡帶著怒意。

那幾個丫鬟沒辦法,隻能朝著我走來。

「翠兒姐姐,對不住了。」

「是啊,翠兒,這就是我們的命,今天是你,明天說不定就輪到我們了。」

說話的兩個,是平日裡與我關系好的。

她們聲音很低,帶著悲涼。

說著,就抓住了我的手,朝著荷塘邊扯。

以我的力氣,其實她們不能奈我何。

但是,我掙脫了能如何?

難逃一死,還連累她們。

雖說世道艱難,但是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眼看我的頭要被按下去……

這時候,一個僕從匆匆走來:「楚夫人,原來您在這裡,太子正到處尋您呢。」

楚微微面露得意:「這才分開一會兒,太子就想我了?」

立即有丫鬟奉承道:「太子寵您,恨不得時時刻刻看到您呢。」

楚微微被哄得開心,瞥了我一眼:「將這賤婢關柴房去,等我空了再處理。」

楚微微領著一眾丫鬟浩浩蕩蕩地走了,而我則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4

如今已是冬日。

楚微微在燒著暖爐的房間裡喝著熱茶。

而我則在柴房裡凍得瑟瑟發抖,又冷又餓。

就在我凍得迷迷糊糊間,突然感覺到一隻手,在我臉上摸著。

那隻手,有些粗糙,帶著粗繭。

這種感覺我很熟悉,就像我之前殺豬,拿多了屠刀,就長這種繭。

撫摸卻很溫柔。

一聲輕輕地嘆息自我頭頂響起。

「歲歲,你真的都忘了嗎?」

那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難過。

是誰?

我忘了什麼?

我心中急切,想要質問來人,然而,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終於,我猛地睜開眼睛,看向眼前人,愣了一下。

「小蟬?!」

「翠兒姐姐,我聽說你被關了柴房,偷偷來看你的。」小蟬說著,塞給我一個饅頭,「這你拿著。」

這饅頭冷硬,但是對如今的我,無異於雪中送炭。

「謝謝。」我啞聲道。

小蟬看著我:「當年姐姐也是這般幫我的。」

小蟬是兩年前入的府,她的年歲太小,在這吃人的東宮裡,便是被吃的存在。

其他人都欺負她,給她幹最累最苦的活,分最少的吃食。

我見她時,她正在角落裡縮著,不停地喊餓。

我遞給她一個饅頭。

她仰頭看我,眼神湿漉漉的,跟小狗一般。

從那以後,我總會從後廚捎一個饅頭出來。

兩年時間,那無助可憐的小姑娘,已成長成一個熟練地挑不出錯處的灑掃丫鬟。

我啃了兩口饅頭,腹中有了東西,精神了一些,也有餘力思考了。

我看向四周,並無人影,難道昏睡之中的感覺,都是錯覺?

「小蟬,你進來時,可曾見到我屋裡有人?」

小蟬搖了搖頭。

看來真是錯覺。

「楚微微真是太過分了,太子什麼時候才能厭煩她啊?」小蟬語氣裡帶著期盼。

那惡毒的女人有什麼好的,太子為何不能寵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呢?

我沒說話。

這男人喜歡一個女人,許多都是始於皮囊。

那楚微微的皮囊至少是上乘的。

太子隻管自己的喜好,又如何會管底下人的死活呢?

「小蟬,你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就不好了。」我道。

楚微微為禍東宮,人人自危。

我得罪了楚微微,和我沾染上關系的人,也難逃楚微微的責罰。

小蟬點了點頭,轉身便要走。

而就在這時,柴房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

看到外面站著的人,小蟬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5

外面站著的正是楚微微。

楚微微裹著狐裘,天未亮,在燈籠的照耀下,那張臉妝容精致,隻是臉上帶著怒容,似有些不高興。

楚微微看了看小蟬,又看了看我,臉色帶上了怒意。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威嚴被挑釁,自己要弄死的人,居然還有人送來食物。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給這賤婢送吃的!」楚微微聲音很冷。

我冷笑一聲:「楚夫人誤會了,奴婢這饅頭是自己藏的,倒是這丫頭,奴婢平日裡與她關系不錯,沒想到她居然來看奴婢的笑話!」

我這一說,小蟬馬上反應過來:「哪裡關系不錯了,明明是你經常欺負我!」

跟著楚微微的丫鬟香雲也開口:「楚夫人會為你做主,以後沒人欺負你了。」

香雲也是冒著危險幫腔,隻想救小蟬一命。

「夫人,您可別被她們騙了!」說話的是另一個丫鬟,叫月紅。

這月紅也是我的舊識,慣會見風使舵。

我在太子身邊伺候的時候,她「翠兒姐」長、「翠兒姐」短的。

我被趕去養花後,月紅便拿鼻孔看我。

如今見楚微微得寵,又攀上楚微微了。

我的臉色頓時一變。

這月紅真是茅坑裡的蛆,惡心至極!

楚微微神色莫測地看了小蟬和我一眼,而後開口:「到底是送吃的,還是看笑話,要審過才知道。你們當本夫人是傻子?」

月紅立即奉承:「夫人英明!」

楚微微很受用,冷聲下令:「給本夫人帶走!本夫人親自審!」

楚微微說完,轉身離去。

月紅最為賣力,扯著小蟬就往外走。

我心中焦急,小蟬這一走,兇多吉少,還是受我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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