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八歲那年，我在高考前懷孕，周皓信誓旦旦許諾會對我一輩子負責。

 

自此我退學，住進了他家裡，養胎、帶娃。

 

親戚們都羨慕我有福氣，年紀輕輕就做了闊太太。

 

二十二歲，能領證的年齡，周皓從國外留學歸來，交了新女友，要跟我「和平分手」。

 

「當年我太年輕了，想得太淺。現在我必須為家族的未來考慮，不能娶一個連高中學歷都沒有的妻子。」

 

因為不是合法婚姻，我連糾纏的資格都沒有。

 

他「大方地」補償了我二十萬青春損失費，將我掃地出門。

 

可當年，我若是參加高考正常發揮，能拿到的獎金都不止這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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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能自立的好牌打得稀爛，我悔不當初，抑鬱跳樓。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高三這年。

 

這一次，我隻有一個目標：把書讀爛。

 

1

 

周皓重重的身軀壓下來，我第一反應就是用力將他推開。

 

看到他明顯年輕的臉，和高中時的寸頭發型，我迷茫了。

 

後知後覺才回想起，我不是跳樓了嗎？

 

難道現在是重生了？

 

眼風掃過被凌亂扔在地上的外套，和一旁的生日蛋糕，我確信了一件事——

 

這一天，是我十八歲生日。

 

也是我犯下人生中最大錯誤的日子——

 

我的男朋友周皓對我情難自禁，而我沒有拒絕。

 

然後我會意外懷孕，繼而被慫恿退學，跟周皓「結婚」。

 

2

 

剛被我推到一邊的周皓一臉蒙地湊上來：「怎麼了寶寶？是不是害怕了？我會輕輕地。」

 

我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翻身起來把衣服穿上：「周皓，我們分手。」

 

「你說什麼？」周皓一臉震驚。

 

我不想再重復，穿好了衣服便往外走。

 

周皓衣服都來不及穿，赤裸著上半身急急攔住我：「為什麼？」

 

在他的視角裡，我們一直處得很好，感情穩定，連吵架都沒有過。

 

所以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突然地提分手。

 

「沒有為什麼。我們還是學生，本就不該談戀愛。」

 

我撥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3

 

二月末的溫度仍舊很低。

 

我卻甘願在寒風中久久站立，任由寒意入侵我的身體。

 

這寒冷讓我覺得無比踏實。

 

它讓我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不是一場虛假的幻夢。

 

上天垂憐。

 

我真的重生了！

 

口袋裡的手機不停地振動。

 

除了周皓發來的問詢消息外，還有班級群消息提醒。

 

今天是周日。

 

班主任提醒我們不要忘記準時返校。

 

我沒有回周皓的消息，隻在群裡回復了收到。

 

循著記憶裡的路線趕回學校。

 

站在校門口的時候，眼淚不受控地滑落。

 

返校。

 

我又可以讀書了。

 

4

 

我現在就讀的高中是一所私立學校，名叫晟宇中學。

 

它一年學費將近二十萬，是所「貴族」學校。

 

我和這樣的學校本不該有任何緣分。

 

因為我的家境並不好。

 

我從小便沒了爸爸，母親一個人打工撫養我。

 

保障我的生活尚且吃力，絕不可能負擔得起如此高昂的學費。

 

高一高二的時候，我還在讀公立高中，成績異常優異。

 

直到高二結束，晟宇的校長為了衝擊清北的錄取率，大肆去挖其他學校的好苗子。

 

其中就包括了我。

 

他開的條件很好：

 

一切費用全免；

 

入讀就提供十萬獎學金；

 

如果考上清北，還會再額外提供三十萬的獎金。

 

當這個條件砸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猶豫地心動了。

 

不談考不考清北，進去讀書就有十萬塊錢。

 

十萬塊錢欸！

 

在哪讀不是讀？

 

況且傳聞中晟宇中學的學習環境好得不得了。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按理來說，晟宇中學開這麼好的條件挖人，應該能挖到不少好苗子進來。

 

但上一世我真的轉學進來了之後，才發現被挖來的隻有我一人。

 

後來我才知道。

 

這所學校的師資和生源，都不怎麼樣。

 

晟宇每年收很多的學費。

 

它的大頭開支花在了「貴族門面」的維持上：優美的校園環境、堪比五星級酒店的食堂、高檔舒適的寢室和五花八門的各種活動。

 

唯獨在學校最重要的師資、教學這一塊，它投入得很少。

 

很典型的虛有其表。

 

也因此，真正注重孩子教育和培養的家庭，哪怕有錢，也不會將孩子送到這裡來。

 

所以這裡的學生，大部分都是真正意義上的紈绔子弟。

 

中考時沒考上什麼好學校，真正頂尖的私校也錄不上，家裡不甘心讓他們去差學校荒廢時光的，便被送進晟宇——

 

一所看著很厲害、很有實力的「精英學校」。

 

上一世，當我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我並沒有很慌張。

 

我對自己有很強的自信。

 

我覺得就算是靠自學，我也能學得很好。

 

可我沒料到，最後我會迷失在這裡。

 

5

 

晚自習開始了。

 

班級裡不算鬧，可也並不安靜。

 

但老師沒有太多制止。

 

晟宇的辦學理念宣稱提供素質教育，永遠不會用S板的教條去約束學生。

 

實際是把放任自流美化成鼓勵自主。

 

如果仔細去聽周圍的聲音，會發現在討論學習的很少。

 

男生在說車、表和球鞋。

 

女生在談包包、首飾和化妝品。

 

言談之間各種昂貴的奢侈品牌名稱紛飛。

 

都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沒有人為高考的事太擔心——這件事並不會太影響他們的未來。

 

起碼他們自己是這麼認為。

 

曾經，我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就迷失了方向。

 

忘了自己的來處，覺得學習不是唯一的出路。

 

現在我充耳不聞，拿起書就開始看。

 

我並不是真正的高三學生沈霜。

 

我是四年後的沈霜。

 

而那四年裡，我有一年在養胎，三年在帶娃。

 

唯獨沒有學習過。

 

大學生重返高三，尚會措手不及。

 

更何況早就停止了學習的我？

 

縱使我高中時學習成績不凡，現在也得重新熟悉。

 

6

 

我尚在頭疼，周皓捧著一張卷子，搬了椅子，像是要問題目的樣子，假模假樣地湊到了我的桌旁。

 

「沈霜，給我一個解釋。」

 

他壓著聲音，但語氣明顯不好，在憋著氣。

 

我沒有看他。

 

因為我的目光壓根沒法從書本上挪開。

 

重生太珍貴，時間太緊張，以至於我都分不出半點精力去怨恨和報復周皓。

 

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

 

這是我唯一能逆天改命的機會。

 

任何事跟這件事比起來，都太微不足道。

 

我不想搭理周皓。

 

可明顯，不理他的話他就會一直糾纏，更加浪費我的時間。

 

「我已經解釋過了，我們是學生，本來就不該談戀愛。現在我要學習了，請你走開。」

 

我冷冷道。

 

「沈霜，你聽聽你這話合理嗎？」他氣極反笑，「你這麼守校規，為什麼之前要答應跟我在一起？」

 

「之前答應和現在想結束並不衝突。」

 

「寶寶。」周皓忽然放軟了語調，「是不是今天那個事嚇到你了？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等高考後的。」

 

他拿頭來蹭我，「不要隨便說分手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的呀。」

 

我沒忍住，冷笑出了聲。

 

7

 

周皓確實表現得很「愛」我。

 

我剛轉學到晟宇中學時，很是自卑。

 

因為家境差距太大，我從心底裡認為自己跟其他同學格格不入。

 

連多說一句話都不敢，每天隻悶頭學我的習。

 

周皓是第一個主動靠近我的人。

 

他沒有嘲笑我打扮土氣、穿戴低廉，反而很是耐心地帶著我一步步融入這個集體。

 

有人取笑我，他還會替我出頭。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和他的關系順理成章地越來越近。

 

青蔥悸動的年歲，他待我這般真摯，我自然而然地對他有了好感。

 

後來周皓跟我表白。

 

多年來的學生規矩讓我本能地拒絕他，找了很多理由：早戀是不對的、我們家境不匹配不會有好結果等……

 

他讓我不要顧慮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他說，除非我能直視著他的眼睛說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才會放棄。

 

我根本撒不了謊。

 

稀裡糊塗地，便答應了和他談戀愛。

 

戀愛之後他對我更好了。

 

絲毫不手軟地給我花錢，送我禮物。

 

初時我很惴惴，覺得無法給予同等的回饋，並不肯接受。

 

但周皓反問我是不是沒把他當作真正想要愛、想要依靠的人。

 

他說這些花費於他都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讓我不必掛心。

 

我和他偷嘗禁果又意外懷孕後，周皓也表現出了超出自身年齡的擔當。

 

那時我慌得六神無主，他抱著我說雖然我們沒到法定婚齡，但是他也一定會對我負責、對我們的孩子負責。

 

周父周母也表現得很溫良和善，對我非常關心。

 

為了懲罰周皓的莽撞，給我賠罪，他們混合雙打了周皓好幾次，還罰他在家跪了三天。

 

周皓也咬著牙受了。

 

最終他帶著滿身傷痕，可憐巴巴地抱著我，說已經跟父母商量好，等到了領證的年齡時，就給我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讓我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以後不會有人笑話我。

 

……

 

上輩子其實直到周皓帶了新女友回家，我也隻覺得是他變了心，從未懷疑過他十八歲時的真誠。

 

直到我跳樓而亡，靈魂因怨氣徘徊在周家不散，才聽到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