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6

 

我的眼睛還是看不見。

但我已經逐漸適應。

 

本來，在深海中，眼睛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我教訓了不聽話的鯊魚，重新成為海中霸主。

 

秦燁跳海後沒S，被救上來了。

 

但他不S心，天天帶著直升機和船隻來到這片海域，搜尋我的蹤跡。

 

他的到來擾亂了海洋的秩序，我煩不勝煩，搗毀了兩次船身。

 

他們大概是被嚇到了，許久沒再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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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的日子裡，許多人類肆意捕S海中生靈，向海水傾倒垃圾。

 

在人類社會生存了六年，我對他們的行為已經了如指掌。

 

我開始帶著海中生物襲擊人類的漁船。

 

隨著海上漁船出事的頻率越來越高，關於海妖的傳說逐漸流傳開來。

 

有人說我是兇神惡煞的妖怪，有人說我是長著天使面孔引誘人類的邪物。

 

也有人試圖抓捕我。

 

比如今天這艘遊輪。

 

我正在海中休息的時候，海神突然與我對話。

 

「這艘船想要捕撈人魚，你想看看嗎？」

 

我有些納悶。

 

「海神，我看不到。」

 

「我可以幫你。」

 

他說完，我就感覺到眼前一亮。

 

海神將我的意識附身在海鳥之中，悄悄落在甲板上。

 

遊輪上很熱鬧，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站在人群中央，激情演說。

 

他就是船長。

 

「我們在座的人，都對人魚充滿向往。」

 

「林牧那裡那條人魚你們見過對吧？雖然那是林牧偽造的，但那樣驚心動魄的美貌，隻要想起來……」

 

他說著，舔了舔嘴唇。

 

男人們都曖昧地大笑起來。

 

船長突然轉向一個方向，神色癲狂。

 

「秦總，你說對吧？獨佔一條『人魚』的滋味，給大家分享一下？」

 

我這才發現，秦燁也在其中。

 

被點名的他神色很難看，忍得額頭青筋暴起，這才按捺住動手的衝動。

 

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阿泠不是人魚。」

 

船長哈哈大笑。

 

「她當然不是人魚了，人魚可是不能離開海洋的。」

 

「不過，這片海域，最近真的出現了人魚！」

 

有人擔心地問。

 

「聽說這人魚兇得很，會不會……」

 

船長不耐煩地制止他。

 

「再怎麼兇，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先進的船隻，還能怕她？」

 

「畏手畏腳的人，等我抓到人魚拍賣時，你們可別忍不住出價啊！」

 

人群一陣騷動。

 

欲望交織在一起，讓我直犯惡心。

 

17

 

我注意到秦燁悄悄離開甲板。

 

海鳥拍了拍翅膀跟了上去。

 

秦燁神經質一般地不斷嘟囔著。

 

「他們別想抓到你，阿泠，我會救你的，我不會讓你被抓……」

 

我很是不屑。

 

就這樣一群草包，也想抓我。

 

秦燁突然被一隻手拉住。

 

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SS拽住他的衣角。

 

「秦燁！你果然在這裡，我就知道，和她有關的事，你一定會在的。」

 

「我好不容易才混進來見你，秦燁，你幫幫我，我不想S……」

 

她瘦得像一尊骷髏，眼眶裡空空如也，十分恐怖。

 

秦燁也嚇了一跳。

 

「你是誰！」

 

「我是葉卿雲啊，秦燁，你不認識我了嗎？」

 

秦燁努力端詳，這才認出一絲之前養尊處優的女人的影子。

 

他使勁揮手，想要甩開她。

 

「我沒S你已經夠仁慈了，葉卿雲，你還敢來見我？」

 

葉卿雲卻S命抓著他不松手，嘴裡不斷重復。

 

「我不想S，葉家破產我就買不起藥了，你得救我……」

 

「人魚之淚，我要人魚之淚，傳說中它包治百病……」

 

秦燁氣得發抖。

 

「就憑你，還敢肖想人魚之淚？」

 

葉卿雲尖叫。

 

「你答應給我的！都怪那個賤女人，她要不是裝得快要S了，我現在已經……」

 

她沒能說完。

 

忍無可忍的秦燁抓住她的頭，一下一下往地上砸。

 

「你這個騙子！就憑你，還想要人魚之淚？」

 

「別再纏著我了！去S吧！去S……」

 

葉卿雲的掙扎越來越弱，直到四肢抽搐了一下，徹底沒了動靜。

 

秦燁這才大夢初醒一般，慌忙放下葉卿雲，狼狽地後退兩步，摔倒在地。

 

他一邊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一邊不住念叨。

 

「這不怪我，是你非要纏著我的，我警告過你，別來別來……」

 

「你這種人，S了也活該，是你自找的！」

 

「是你欠阿泠，對，我是在給阿泠報仇……」

 

我聽得一陣惡心。

 

他居然還想讓我背鍋。

 

他跑到遊輪尾部，那裡放著一個奇怪的器械，秦燁不知道怎麼捯饬了一下，一個巨大的捕撈網漏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他們抓捕我的計劃。

 

我的意識從海鳥身上脫身，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海神問我：「你想怎麼做？」

 

我擺了擺尾巴，向海面遊去。

 

「傳說中的海妖會引誘迷失的水手，讓他們分不清航向，永遠葬身於大海。」

 

「他們說我是海妖，那我就當一次海妖。」

 

這些人的面孔，我都很眼熟。

 

林牧把我關在魚缸裡供人展示的時候，他們都來過。

 

不止一次。

 

隔著玻璃魚缸，我能看清他們眼裡的驚豔，和骯髒的欲望。

 

他們在魚缸邊緣撫摸，勾勒我的身體。

 

嘴裡說著不幹不淨的話。

 

現在，丟棄人類情感的我，已經不在乎這些東西了。

 

但不代表我不厭惡他們。

 

更不用說，他們貪得無厭，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簡直是送上門的機會。

 

18

 

一個男人在甲板上打瞌睡時，海面上蕩起一絲波紋。

 

他打了個哈欠，隨便看了一眼海面，然後瞪大了眼睛。

 

「天吶，你們快過來！」

 

幾個喝得爛醉的男人搖搖擺擺地走過來。

 

「大驚小怪什麼，怎麼，看見人魚啦？」

 

那人臉上露出迷戀的神色。

 

「真美啊，她一定是神明的傑作。」

 

「什麼傑……」

 

另外幾個人一邊嘲笑他，一邊看向海面。

 

然後便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我看見他們一起撲向圍欄，便害怕地後退了一些。

 

月光照在我身上，為我籠上一層神聖的光輝。

 

「你嚇到她了！」

 

「我沒有！分明是你叫得太大聲！」

 

「噓——」

 

我怯生生地抬起頭，緩緩向著船隻的方向移動。

 

「你們是人類嗎？」

 

我輕聲問道，已經恢復的聲音猶如天籟。

 

「是的是的！」

 

男人們爭先恐後應答。

 

他們一臉痴迷，如果沒有圍欄，此刻已經跳下來了。

 

我羞澀地笑了笑，靠近遊輪。

 

「我眼睛看不見，聽說人類都很友好，你們可以幫幫我嗎？」

 

男人們簡直欣喜若狂。

 

「當然可以！你想讓我們怎麼幫？」

 

「跟我回家吧，我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我十分苦惱。

 

「可是你們的船太高了，我上不來。」

 

「有人可以下海，帶我上去嗎？」

 

「下……下海？」

 

他們有些迷茫。

 

「是的。」

 

「你們不是想要疼愛我嗎，不帶我上岸，怎麼疼愛？」

 

我的聲音越發輕緩，語調婉轉，像是在唱歌。

 

男人們的語氣越發混沌。

 

「對啊，想要得到你，就得先帶你上來……」

 

我繼續引誘。

 

「你們這麼多人，我卻隻有一個，你們中，誰要帶我回家呢？」

 

有個男人率先忍不住了, 高喊道。

 

「我來！」

 

說著, 他笨拙地翻越圍欄, 跳下海中。

 

有了第一個, 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我帶著笑意, 聽見他們一個個墜入海中，呼救被海浪聲淹沒。

 

他們絕望地掙扎著，向我伸出手，渴求我的幫助。

 

但我隻是在一旁遊動著，欣賞他們S前的醜陋模樣。

 

我在他們身邊輕語。

 

「我稍微變了點，所以你們大概不記得了。」

 

「我在被林牧抓去供你們取樂時，也曾向你們求助。」

 

「每個人都無視了我, 隻想把我從林牧那裡要過來, 當寵物圈養。」

 

「原來人類天性就不會幫助別人啊。」

 

「那你們說,Ṫû₃ 我有什麼必要救你們呢？」

 

靜謐的海上之夜, 無人發現，船上失蹤了五個人。

 

在此之後的每天晚上, 都有人失蹤。

 

組織抓捕的船長再也受不了了。

 

他在船上大肆發脾氣。

 

「這麼多天了, 人魚的影子都沒見著, 我們的人倒是接二連三失蹤！」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監控拍到他們紛紛跳海？！」

 

恐懼的氣氛在船上蔓延。

 

有人受不了了。

 

「返航吧！一定是這片海域有鬼！我不要在這裡白白丟了性命，我要回家！」

 

「誰都不許走！」

 

船長怒吼道。

 

「不抓到人魚, 誰也別想離開這艘船！」

 

「從今天起，誰要是敢提『走』這個字，我就把他從船上扔下去！」

 

我發現，我不需要自己做什麼了。

 

第二天，船長的屍體就被人從船上扔了下去。

 

最近，海中的獵食者都吃得很撐，得我強迫他們才會幹活。

 

在新的船長控制了這艘船之後，我浮出海面, 唱起了歌。

 

「你……是你！」

 

我辨認出了他的聲音, 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秦燁合作商。

 

隨著歌聲響起, 船上的人眼神都空洞起來。

 

除了秦燁。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船邊, 痴迷地喊著我的名字。

 

「阿泠……？是你嗎阿泠, 你真的還活著？！」

 

我沒理他，繼續唱歌。

 

船隻調轉方向, 向遠處的一座暗礁駛去。

 

秦燁看著船上表情空白的人，又看了看唱歌的我。

 

「阿泠, 這是你的復仇嗎？」

 

他苦笑道。

 

「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搶過了船隻的駕駛位置。

 

行駛得越來越快, 越來越急。

 

最終，化作夜晚的巨大火光。

 

人類的呼救此起彼伏。

 

我分辨出了秦燁的聲音。

 

他也看到了我。

 

微弱的氣音傳入我的耳朵。

 

「阿泠, 我要S了。欠你的命，我還給你。」

 

「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直到他氣息全無, 也沒有聽到我的回答。

 

因為我並不關注他的生S, 早已離開。

 

19

 

承載著百人的遊輪墜毀, 無人生還。

 

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片海域都沒有人類敢涉足。

 

我也圖了個清淨。

 

那天之後，我發現我可以看到模糊的光影了。

 

不到一個月, 我完全恢復了視力。

 

我將用我永恆的生命永遠守護這片海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我的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