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瞬間，十幾年人生幻象如同走馬燈般一一回放。

 

也是這個時候，我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不是說好，這輩子再也不疼了嗎？」

 

眼淚滑過臉頰，我咒罵著：「騙子，我一次快樂也沒享受過，騙子。

 

「我是惡毒女配，以後沒有很多錢，也沒有很多人愛我。」

 

也是這個時候，我的手摸到了床頭的花瓶。

 

我高高舉起，重重砸下。

 

瓷器碎裂時我咧著嘴，興奮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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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如以前，我又救自己於苦海。

 

可是藥物作用太強，我的意識在掙扎，理智在欲望的海洋中浮沉。

 

我想到一個人。

 

一個好看的，被我欺負卻始終默默隱忍的男人。

 

我拿著手機，喘息著勾引電話那頭的男人：

 

「程暨白，我現在很不舒服，想找個人來緩解。

 

「我在铂金時代，你要來嗎？

 

「十分鍾內你沒趕到，我就隨便找個人上床了。

 

「啊，對了，我有些古怪的小愛好，如果你接受不了也不要來。」

 

既然系統答應讓我歡愉卻沒能實現。

 

那我就勾走它的男主角。

 

讓它們焦頭爛額，讓我得以慰藉。

 

最後，手機裡傳來男人情緒不明的聲音：

 

「給我五分鍾，等我過來。」

 

其實那天晚上，系統折磨了我一整夜。

 

並且從那以後的每一次歡愛，我都會受到電擊懲罰。

 

一次又一次尖叫的【ERROR】更是讓我單邊耳膜撕裂。

 

好疼。

 

可比前一世的拳頭又來得輕極了。

 

就這樣我忍著疼和程暨白糾纏了整整四年。

 

直到劇情運轉，直到系統告訴我，程暨白也會S。

 

我畏懼了。

 

我突然察覺到，我不想讓程暨白那麼疼。

 

因為他吃過太多的苦了。

 

他不像我，我不怕痛。

 

13

 

身後的車子越逼越近。

 

我無數次提速，也眼睜睜看著距離被逐漸拉近。

 

「S人犯法！李舒雅！你瘋了！」

 

「我不在車上，」電話那頭女人笑盈盈說著，「系統操控著車子，誰都不會察覺。

 

「隻要你一S，程暨白就是我的了。

 

「別怪我啊，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說完，她惡狠狠說道：「系統，動手！」

 

車子閃了閃燈，旁若無人朝我撞來。

 

數輛無辜的轎車在它瘋狂的圍剿下被撞得人仰馬翻。

 

我隻能往郊區開。

 

「李舒雅，其他人是無辜的！」

 

「誰在乎？我是主角，他們本就因我而存在，為我而S也是應該的。」

 

瘋子！

 

我掛斷電話，油門被一踩到底，幾乎能聽見風的哀嚎。

 

也是這個時候，我想起了程暨白。

 

如果我S了。

 

他是不是就能從劇情的桎梏中得以解脫？

 

可是。

 

如果他和我一樣，也在祈禱著某個人堅定地選擇，但最終又錯過，是不是也很可憐。

 

反正我要S了。

 

反正我不想李舒雅好過。

 

反正，我真的很愛程暨白。

 

過去愛，現在愛，未來也愛。

 

從肉體到靈魂。

 

「幫我撥通程暨白的電話！」

 

「收到。」

 

「嘟嘟嘟……」

 

「喂？」磁性的聲音從電話一端傳來。

 

「聽著程暨白。」我沒有時間與他廢話，「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你不要打斷我，仔細聽好。

 

「剛才你在店裡，問我有沒有愛過你，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我很愛你，十幾年前叫你進房間是早有預謀，那天晚上如果你沒來，我不會和任何人有瓜葛。」

 

車子越來越快，風從哀怨的嚎變成了吼，我卻感到十足的興奮：

 

「其實我是穿越的，想不到吧！

 

「但我綁定的系統要我成全你和李舒雅，我沒答應。

 

「所以現在我被圍剿，車子正全速向前，我可能會S。

 

「S之前我一定一定要告訴你，我很愛你。

 

「也請你相信我，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和系統打完這場不可能勝利的戰鬥。

 

「等我回來，乖！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

 

「砰——」

 

烈火卷起，電話中斷。

 

驚慌失措的聲音被爆炸聲掩埋。

 

他好像哭了，又似乎沒有。

 

在萬物消散時，我莫名想起一句話「人S了，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火焰吞噬著皮肉，我的意識在慢慢消散，靈魂也歸於寧靜。

 

這是我的第二次S亡，但幸好我不再害怕。

 

我伸手，想抹去自己沁出的淚花。

 

可我有點累了：

 

「程暨白。」

 

我在最後一秒對他說：

 

「等我回來。」

 

14

 

眼前晃動的日光提醒我又活過來了。

 

隻是這一次，我飄蕩在人間，身體穿過來往的人群。

 

此刻，小小的姑娘被媽媽牽著站在男孩身邊。

 

我認出了自己小時候的臉。

 

可婦人突然的發難讓我猝不及防。

 

少年時期的程暨白被高跟鞋一腳踹翻在地，看上去狼狽可憐。

 

「你試一試，媽媽給你買芭比娃娃。」

 

我親眼見到小女孩抬起腳來。

 

不要。

 

我撒開腿，朝程暨白跑去。

 

不要傷害他。

 

一股力量突然湧進我的身體，我猛地一推，把從前的自己推倒在地。

 

也是這時候，我和程暨白對視。

 

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我想起當初那狼狽的一摔。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我救下了他。

 

他瞪大的眼睛並沒停留在幼時的我身上，而是透過這道小小的身影，與我對話：

 

「真晦氣！快走！」

 

呂藝然領著「我」走了，剩下程暨白坐在地上。

 

他像沒有知覺的單細胞生物，隻SS盯著我發呆。

 

我忍了忍，指著他的額頭問：「疼嗎？」

 

程暨白搖了搖頭，低聲說：「不疼的。」

 

我伸手想理一理他髒汙的劉海，指尖卻穿過他的腦袋。

 

失落湧上心頭。

 

偏偏下一秒，程暨白往前動了動。

 

他踮起腳，腦袋不偏不倚落在我的手下，晃了晃：

 

「給你摸摸。」

 

小孩純潔天真的臉龐讓我頓時淚流滿面。

 

我突如其來的哀嚎讓小程暨白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很快，他遲疑著上前，伸手環抱住一片空氣：

 

「別哭啦，我抱抱你。」

 

這一次，我選擇張開手虛攏住他小小的身軀：

 

「程暨白，你信我嗎？

 

「我不是來害你的，我是來愛你的。」

 

如果短時間內我回不到愛人的身邊，那至少讓我能在你最落魄的少年時光做個拯救者：

 

「你願意和我回家嗎？我會陪你安安穩穩長大。」

 

15

 

我以靈魂的模樣陪伴程暨白長大。

 

看他在學校裡逐漸耀眼，看他脫離程家一步一個腳印打拼。

 

看他扭轉了曾在書中被一筆一劃記錄下的悲慘的人生。

 

脫離劇情限制的程暨白是那麼耀眼，像一顆啟明星。

 

璀璨絢爛，明亮耀眼。

 

我偶爾會問他：「程暨白，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不用丟掉自尊，不用看人眼色的生活, 你會開心嗎？」

 

不必像書裡寫的那樣, 孤寂而落寞地走過小半生。

 

程暨白的手會虛落在我的頭頂：「有你在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因他如今從容且自在, 我便很少回憶起從前的生活。

 

若這隻是大夢一場，那我隻求讓我的愛人夢個盡興。

 

至少在夢中，他的靈魂有我庇護，得以歇息。

 

不過我總會是站在從前的自己身邊，在她想欺負程暨白時使點壞。

 

「程暨白, 你沒有在看我。」

 

「你的眼睛透過我在看別的人。」

 

小時候的我格外敏銳。

 

但這是我和程暨白的秘密，所以隻能讓她一次又一次陷入無能狂怒。

 

我原以為自己能在這裡陪程暨白經歷生老病S。

 

可隨著程暨白不斷抽條, 不斷接近二十一歲。

 

某一天, 我突然感到靈魂傳來的下墜感。

 

也是這時，系統再度來到我的身邊：

 

【你S以後，程暨白瘋了。】

 

【他用了點手段, 把李舒雅和他大哥程闲關進了同一所監獄, 又收購了李家所有財產。】

 

【原世界被你攪和得一塌糊塗。】

 

系統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 還不如放任你和程暨白在一起。】

 

【不過現在你有一次回去的機會。】

 

【隻要程暨白義無反顧地選擇奔向你, 讓兩條世界線在四年前那個晚上重合。】

 

我遲疑片刻：「如果我回去了，現在這條世界線會被覆蓋嗎？」

 

系統頓了頓：【當然。】

 

「也就是說，」我看向小孩，「程暨白依舊會過一個悽慘的童年？」

 

那我長久以來的努力算什麼呢。

 

【可若是他為了遇見你, 甘願付出這樣的代價呢？】

 

「再等一等。」

 

系統答應了。

 

一直到他二十一歲生日。

 

那一通由我打出去的曖昧電話如約響起。

 

我掛斷了電話，告訴程暨白：「不要幹涉劇情本來的走向, 你的女主角不在這裡。」

 

隻要今晚一過，時間線錯開, 我們之間糾纏的劇情便再無可能。

 

從此以後，各自為營。

 

我為他鋪設的未來已經清晰可見，繁華璀璨。

 

【你畢竟屬於那條線, 如果他徹底改變劇情走向, 你也會因此消失，你真的甘心嗎？】

 

眼看著最後五分鍾快到了，程暨白卻猛地站了起來：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將不復存在？

 

「你是未來的她，是來到我身邊的契機，對嗎？」

 

他說：「五分鍾，我馬上趕到。」

 

在他全力衝去時，我的靈魂一點點黯然失色。

 

眼淚一陣接著一陣滾落，我幾乎是嘶啞著質問他：「程暨白, 過安穩的人生不是你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嗎？

 

「那些苦難值得你再走一遍嗎？」

 

前路坦蕩, 我親愛的少年你又何必回頭。

 

程暨白卻溫柔地笑了笑：「因為你在未來等我。」

 

他的手落在門把上：

 

「有你的未來，從前就不算苦難。

 

他的力道很重，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語言卻又卑微，顯得低我一等：

 

「完「」「李舒念, 我們終會相遇。」

 

咔嗒。

 

門被擰開, 我徹底消散。

 

世界線緩緩運作。

 

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宿主, 由於時間線重疊, 部分時間構成莫比烏斯環。】

 

【程暨白會有兩世全部的記憶, 也就是說上一世他在你床上醒來的那一刻，大腦就會重現你以靈體陪伴他時的點點滴滴。】

 

【所以你和程暨白相處的四年，他愛上你是必然。】

 

餘音散去, 我站在狼藉之中淚流滿面：

 

「親愛的，我回家了。」

 

回應我的，是一陣熾熱的吻：

 

「等你很久了。

 

「我的新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