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震驚得無以復加,是誰?
誰在說話?!
他的下半身也長嘴巴了嗎?!
「不好——」
我大驚失色,一腳踹開他:「哦你這個糟糕的家伙真的很糟糕!」
蕭竟澤被踹得一個趔趄,惱羞成怒地吼道:「林婉螢!你到底想怎麼樣?!朕如此低聲下氣,你還不見好就收?拿喬也要有個限度!」
他怒吼,我卻平靜下來,話題驟轉:「修行宮的事,是真的嗎?」
蕭竟澤的火氣被澆滅幾分,但面色還是陰沉:「朕不過修個行宮罷了,又不是酒池肉林,你就為了這個跟朕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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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他卻有些慌亂:「不要露出這種眼神,好嗎阿螢?算我求你。」
我咬了兩下後槽牙,語氣盡量平和:「連年徵戰,國庫空虛,你一定要在此時沉溺……」
「夠了!」
蕭竟澤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過,他一字一句地開口:「林婉螢,用不著你來教朕。」
說完,他一甩袖子,越過了我。
門外的宮人有些慌亂,謹慎詢問這位心情極差的皇帝。
「陛下這是……」
「去婉寧那兒。」
「是。」
「擺駕宛情宮——」
我面無表情地關緊門,隔絕所有聲音。
8
第二日,天還沒完全亮起來,清晨的霧氣裡混著宮廷獨有的壓抑,我於這壓抑中策馬行至宮門口。
「站住!你可有御令?」
我單手拽著韁繩,輕踢一腳馬肚子,往前幾步:「沒有。」
那士兵冷哼一聲,笑得嘲弄:「沒有就趕緊滾回去,無令任何人不得出宮門。」
我這張臉他不可能不認識,如此大膽,無非是認為我還同以前一樣舔狗愚忠,又聽說了蕭竟澤對我的羞辱冷待,也想來踩一腳罷了。
我說你們男人啊,都太願意把自己代入成功人士的角色,仿佛別的男人有了地位之後,自己在女人面前便也身價倍增、不同凡響。
「你有點眼熟。」
我眯了眯眼:「啊……想起來了,打北境時你曾是本將軍的先鋒官。」我笑笑,「不過後來因為怯戰被撤職了。」
「你——」那人怒目圓瞪,眸色怨毒,「我要稟告陛下!區區一個不清白的女人,在軍營裡不知和多少人睡……」
下一秒,我揚起馬鞭抽過去,脆響過後,他的臉上出現一道鮮紅猙獰的血痕,周圍無一人敢上前。
他怔愣著抬手摸臉,旋即被劇烈的疼痛衝擊,倒吸冷氣癱在地上。
「瞎了你的狗眼。」
我斂了笑容,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一道破宮門罷了,這整個皇宮都是本將軍打下來的。
「還敢造我的謠,你有幾顆腦袋?」
眾人噤若寒蟬,再無人敢出聲攔我,隻餘地上那道崩潰的呼痛聲。
沒再耽誤時間,我打馬出了宮門。
9
出宮後,我直奔奉星的衣冠冢,仔仔細細地擦了墓碑,盤腿坐了許久,終於聽到腳步聲。
「現在才到,」我冷嗤一聲,「京中的酒肉好,養慢了你們的步子。」
來的幾人立刻單膝跪下請罪。
我看向他們,皆是我手下得力的心腹,數年裡隨我出生入S。
「不知將軍今日召我等前來,是為何事?」
一陣風來,吹落幾片花瓣,撒在奉星的墓碑旁邊,今日太陽實在好,曬得人暖洋洋的,抬手撫上墓碑時,熱度傳到指尖,仿佛在催促我開口。
「哈,」我似笑非笑,開啟今日最重要的話題,「其實我這人有個愛好來著。」
心腹們面面相覷:「是什麼?」
我笑眯眯地回答:「謀反。」
10
再回到皇宮時,已是日暮時分,宮門換了一撥人輪值,見了我便行禮,不再多言一句。
我心下了然,定是蕭竟澤的意思。
慢悠悠地下馬把韁繩丟進其中一人手裡:「將……姑娘,陛下吩咐屬下,請您回來之後就去御書房。」
我翻個白眼,想到過兩天的計劃,為免節外生枝,還是決定去御書房看看。
沒想到剛走到御花園,就碰上了林婉寧。
天吶,好晦氣!
林婉寧撫著根本還沒顯懷的肚子。
天吶,雙倍晦氣!
我本不打算理睬,沒想到她偏偏要湊上來。
「姐姐,這是去了哪裡呀?」
她步履婀娜,笑意柔和,頸側皮膚細膩白皙,總讓我聯想到離家出走的晚上,伏在母親膝上的那條毒蛇。
「關你什麼事?」我不動聲色地挪了幾步,「你和蕭竟澤一天不管別人的生活是會S是吧?」
沒想到她臉色驟變,幾步邁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為什麼!」她咬牙切齒:「你到底給陛下吃了什麼迷魂藥!
「明明一切都要成功了,我馬上就要成為皇後了!你昨天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他夢裡還喊著你的名字!」
「?」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晚:「我昨天就踹了他一腳……要不有空你也試試?他可能是愛慕。」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踹了那腳之後他甚至都沒還手,可能真叫這小子爽到了,媽的!
「夠了!」
手腕上的疼痛喚回了我的意識,林婉寧目光怨毒:「你以為我不知道?昨天你無非舊事重提罷了,但是晚了!陛下現在一顆心都在我和孩子的身上,你以為能把他搶走嗎?!
「我馬上就是皇後,掌管後宮,母儀天下。而你既沒有陛下的寵愛,也沒有孩子傍身,你輸了,林婉螢。」
我沒再和她爭執,而是開口問了一個我疑惑了很久的問題:「林婉寧,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
明明從小到大她都受盡寵愛,親娘早逝,但被抱到了嫡母屋裡嬌養長大,吃穿用度皆比我這個嫡小姐還要金貴,她這些年,到底在不滿什麼?
「你不知道?」林婉寧怪異地笑了一聲,「是你娘逼S了我娘!
「若不是她苛待我娘,我娘怎麼會抑鬱而終?她又怎麼會如此寵愛我?!」
我更奇怪了:「這和我有什麼幹系?
「你扯一面仇恨的大旗,卻不去報復刻薄的嫡母,不去報復冷眼旁觀的父親,偏偏隻報復我這個什麼壞事也沒幹過的姐姐?」
林婉寧眼神慌亂,怒吼出聲:「你根本不懂——」
「我確實不懂,」我打斷了她,嗤笑道,「我不懂你到底是裝給誰看。你若是幹脆承認自己善妒又欺軟怕硬,我還敬你坦誠。
「你一開始可能真是恨這份不公的,可是日子久了,你發現這不公給你帶來的好處實在夠多,嫡母心虛的愛護和父親默許的偏心,某一刻,你也為你母親的S慶幸過吧。」
「不、不……」
「她不S,你一個庶女,如何能被養得這般金尊玉貴?又如何能跟蕭竟澤成功搭線?嫡母的金銀和父親的權威,讓你不敢恨他們,你就隻好來說恨我。
「我那個母親固然可恨,但你母親更是可憐。她S後,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第一個背叛了她。」
仇恨的眼神把她姣好的臉都襯得有些扭曲,眼眶落下淚來,林婉寧唇邊惡意明顯,笑得癲狂:「林婉螢,今天之後,你輸定了。」
沒等我吐槽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碰上我是系統女,要是來個嫡庶女,她早被發賣了!
下一秒,她拽著我的手一拉,自己卻身子傾斜,摔進了池塘。不遠處守著的宮人立即大喊起來,然後衝過來,聲淚俱下地質問我為何要推林婉寧。不過他們很快就僵在了原地,因為我眼疾腳快,立刻踹開了那個正準備下水救人的宮女,一個轉身,自己跳了下去。
池塘沒有很深,但林婉寧亂蹬亂擺,撈她上來確實費了些工夫。幸好現在是夏末,外面還不算冷,林婉寧被救上來後隻是吐了幾口水,披上披風之後面色並無大礙,她明顯沒料到過目前的處境,看看我,又看看那個明顯是被安排好救她上岸的宮女:「你……」
沒等她說完,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就是你說的,阿螢要謀害婉寧姑娘?」
蕭竟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們身後,他身邊那個小宮女瑟瑟發抖,隻知道跪下求饒。
「哇,好歹毒啊,你為了陷害我,連觀眾都找好了。」
我坐在地上誠摯鼓掌。
「不、不是的,陛下你聽我說……」
「夠了!」蕭竟澤面沉如水,眸中怒火難掩,「還不把她帶回宮裡!」
「陛下——」
再看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我拍拍手起身離開,經過蕭竟澤身側時,他突然叫住了我:「你沒推她。」
……
哇,你要是不說我就被蒙在鼓裡了呢!
「嗯嗯。」我敷衍點點頭。
他卻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為什麼?」
「?」
我奇怪地看他:「因為我做人還行?」
「不、不該是這樣,你不恨她嗎?」蕭竟澤眸色微動,嘴唇顫抖,「為什麼……」
我甩開他的手,隻覺得他有病,兩女爭一男的戲碼爽S他了吧??
「你今天出宮了?」他換了個話題。
「我給奉星立了一個衣冠冢。」我平靜地看著他。
他一時啞然,垂眸躲開我的視線。
沒再停留,我徑直離開了這裡。
11
回到流雲宮時,我聽見了啜泣聲。
走近一看,發現是彩月:「誰欺負你了?」我腦內浮現出幾個人臉,「那幾個和你一起伺候的宮人?」
「姑娘你……你怎麼知道?」
「這還用想麼,這麼多天都隻有你來伺候我這個不受寵的未來妃嫔,皇宮是個無風也起三分浪的地方,當然會有人把你說成是我的狗腿子,然後孤立你。」
彩月聽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忘了繼續哭:「你拿著耳墜是想還給我?」
彩月見被我發現了掌心的東西,有些羞愧:「是的,姑娘,奴婢本就是該伺候您的,不配拿這麼好的東西。」
「有什麼不配的?」我拉著她一起坐到臺階上,「拿就拿了。
「你不是活在別人的目光裡的,彩月,當你勇敢抓住第一樣東西之後,你就會發現,嘿!就是偏偏讓老娘得到了又怎麼樣?這世界有毀滅嗎?沒有吧!
「就當作挑一個人不開心的選擇題,題的主導者是你,所以不需要把自己放進選項裡。」
「姑娘……您變了好多,以前您不會說這樣的話。」彩月的眼睛中似乎有了一些觸動。
「是嗎?」
我無意識地撓撓臉,已經不太記得那種情緒,坦然道:「那我還真是荒廢了很多好時光啊。」
彩月沒有應聲,半晌,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姑娘,您是第一個女將軍。」
短短的一個肯定句,我卻似乎理解了她想問的:「嗯,但不會是最後一個。女子本就有無限可能,重點是自己的心,想要怎麼去活。」
「真的嗎?」
「當然。」
那天夜裡,彩月攥緊了我的手。
12
自從林婉寧陷害我被揭穿之後,蕭竟澤倒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三天兩頭地跑過來賴著我。
今日我看著甚至把奏折搬進流雲宮的宮人們,忍無可忍:「蕭竟澤,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們以前都在一處處理軍務的,」他拉起我的手,「阿螢,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喲,以為自己能讀檔呢?
我沒再跟他糾纏,繼續回去寫字。
沒過一會兒,他又過來了:「你在幹什麼,阿螢?」
我翻了個白眼:「給奉星寫信,讓她保佑我。」
「朕會追封洛奉星為鎮國將軍,重修衣冠冢,待封後大典結束,朕會領百官祭拜她。」
我頓住,半晌後淡淡回應:「行。」
剛想繼續寫下去,卻被人握住了手:「阿螢。」蕭竟澤眼眶通紅,「你好好看一眼我,我還和以前一樣不是嗎?」
我默不作聲,任由他扳過我的肩膀。
「是我的錯,我被林婉寧騙了,我不會再取你的血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垂眸看向蹲下身的皇帝,如今怎麼樣也聯想不到當初那個少年郎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