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是雙生錦鯉。
傳聞錦鯉精的血可以祭祀祈福,助人達成任何心願。
我和姐姐本一直與世無爭。
直到某天,姐姐愛上了一位俊朗書生,與他互許終身。
誰知書生竟是當今皇帝假扮的,騙取姐姐真心,讓她心甘情願放血而亡。
半月後,百姓皆誇贊聖上掛帥親徵奪下數座城池,是我朝之幸。
於是我披上姐姐素日最愛穿的紅裙,以一曲紅鯉魚驚豔了整個金鑾殿。
錦鯉之祈福,不在錦鯉之血,而在錦鯉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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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誠,萬物皆庇佑。
心若怨,天下將傾!
1
整個皇宮都知道新帝李賀最討厭紅色。
可我偏偏在宮宴中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舞裙。
甚至連裙子上的圖案都是紅色的魚鱗。
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這不是樂坊的人!」
「這是陳侍郎的女兒!」
皇後急瘋了:「陳侍郎的女兒竟敢如此大膽,在宮內穿得如此鮮豔,成何體統!
「陛下,臣妾這就讓人將陳小景趕下去。」
皇後喊停了樂師,正準備讓人把我拉下去。
這時,我發髻上的簪子掉落在地。
長發如瀑,散落在肩。
黑發紅裙,顯得格外惹人憐。
貴妃狠辣道:「好一副禍國殃民的妖孽相。」
眾人皆以為李賀會大發雷霆。
可沒想到,李賀忽然命人拿來玉簫,順著我的節奏吹奏了一首新曲子。
音樂又起。
等到一舞跳完,李賀將我喚到殿前:
「陳侍郎的女兒教養得很不錯,這舞叫什麼名字?」
我彎腰作揖:「回陛下,紅鯉舞。」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做好了承受聖怒的準備。
可下一秒,李賀居然從龍椅上走下來,扶正了我的腰肢。
他聲色溫柔地問我:「你想要向朕討什麼賞?」
我「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難掩興奮:
「臣女愛慕陛下,想陪在陛下身邊。」
李賀大喜:
「好!以後你就是朕的景妃。」
2
隨李賀回宮的路上,天空又飄起小雪。
我伸手去接,雪花融化在手心。
冰冷之意蔓延至心髒。
姐姐去世那天。
京城下了很大的雪。
可皇宮依舊那般繁華。
宮宴一結束,李賀便讓人帶我去沐浴更衣,用轎子抬著送進了未央宮。
李賀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正值年輕氣盛。
他愛女子細腰。
而我恰好有世間除了姐姐外最柔軟的腰肢。
「景妃果然如世人所說,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
「這細腰,朕恨不能日日夜夜把玩。」
宮中的嫔妃大多都是名門之女,行為舉止受到禮教約束,然而我出身市井,從不被這些所束縛。
在李賀眼裡,既大膽,又新鮮。
更何況,我也曾和百花樓的花魁姐姐相得甚歡,她說男人其實很好引誘。
滿足他的佔有欲和好奇心,對你有探索欲,那便能抓住他的心。
我雖一開始也不理解,來百花樓的大多都是家中有妻兒的男人,為何還要出門尋歡。
花魁姐姐告訴我,那是因為男人天生有徵服欲,有的男人志在徵服四方,有的男人就隻在徵服女人,行床榻之事。
我是嫔妃中最不入流的那一個。
可偏偏李賀最為寵我。
隔壁皇後稱病了大半天,李賀愣是沒去看她一眼,而是在我未央宮裡,把玩著我的細腰。
我赤腳環在李賀的腰上,半推半就地用手擋住他的唇。
「若是平常,陛下恩寵那是臣妾的榮幸。可如今正值開疆拓土的時候,國事在先,那群老臣又得說臣妾禍國殃民了。」
李賀眼中盡染欲念,抵著我的唇狠狠一咬:「無須景妃擔心。」
我裝作不信:
「陛下又在欺負臣妾不懂了,臣妾雖出身貧寒,卻也是侍郎之女,國事又豈像陛下說的那般輕松。陛下在床上說的話,多半是哄騙臣妾的。」
「景妃可相信這世間有錦鯉精?」
我愣了一愣,隨即勾了勾唇:「坊間傳言而已,臣妾不信。」
李賀披上長袍,從床榻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密封罐。
罐裡是鮮紅的液體。
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我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李賀連忙道:「景妃不要害怕,這隻是那隻錦鯉精的血。常人的血放置幾天顏色會變深,然而錦鯉精的血,卻能夠一直保持著最好的成色。
「其他的血都在欽天監那兒,庇佑江山社稷,而這一罐,是錦鯉精的心頭血,能庇佑整個皇宮,祥和安寧。」
我指甲嵌進了皮膚裡,心早已疼得滴血。
這麼多血,姐姐該有多疼啊。
「這隻錦鯉精屬實難得,讓她心甘情願地放心頭血更是不易。
「陛下,可真是費了好一番工夫啊。」
3
這一周。
李賀夜夜宣我侍寢。
宮內免不了闲言碎語。
我本不想和宮中的人有過多交涉,奈何皇後讓人來送宮帖,說是邀請我參加賞花宴。
冬日開得最好的花便是梅花。
我到的時候,其他妃嫔都已在了。
見到我的第一眼,皇後神情一凝,得體的笑容僵在嘴角,背後泛起陣陣寒意。
姐姐喜靜,性格溫柔,可偏偏在服裝上最愛穿紅色。
而我喜動,性格張揚,可卻獨愛淡色的裝扮。
除了那日在宮宴上,我從未再穿過紅色。
因而不怎麼容易將我和姐姐聯想在一起。
而我今日刻意裝扮了姐姐以往最愛的扮相。
皇後盡力掩飾著害怕的情緒,問我:
「景妃,你家中可有姊妹?」
我不露破綻地答道:「我是吏部侍郎的女兒,陳小景。家中並無姊妹。」
一旁的貴妃嗤笑道:「這名字取得可真隨意,不就是那個老不S的撿來的孤兒罷了。」
皇後松了一口氣:「既然入了這後宮,大家就都是姐妹。隻是如今陛下夜夜留宿,傳出去多少會影響後宮的名聲,景妃承了聖恩,更應替聖上分憂。」
言下之意,是讓我勸李賀多去她們宮中。
我笑了笑:「我一介女流,如何能左右聖上的意思?」
貴妃指著我鼻子罵:「景妃,皇後將你當成自己人,那是給你面子,你也太不識趣了!
「我看就是你狐媚惑主,用的盡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皇後姐姐,我替你好好教訓一下這個野女子!」
說罷,她便衝過來抬起手,想扇我巴掌。
與此同時,遠處出現兩道身影。
我心下一喜。
來得正好。
我故意往後一仰,摔進了冰湖中。
透骨的寒意鑽進我的肌膚。
「景妃!」
李賀果然不顧一切地跳進冰湖裡,將我從湖中抱了出來。
我渾身湿透地倒在他的懷裡,裝作嗆水昏迷的樣子。
趁我們上岸之際,我劃破了一滴血,悄悄滴入湖中。
血液在冰湖中擴散,湖中頓時匯聚了許多魚。
半空中,鳥鳴聲不斷。
「冬日居然也能看到這景象,白魚赤烏!陛下,是為大吉!」
從嫔妃到公公都看到了這一幅盛況。
就連李賀也被這盛況所迷。
太醫連忙將我救治。
我清醒後,緊緊地抱住李賀:「陛下,剛剛臣妾真的怕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皇帝心疼,給了我特權:
「小景生於市井,不囿於宮規,以後這種賞花宴,小景若不喜歡,便無需參加。」
皇後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還被安了個治理後宮不當的罪名,被罰去佛堂抄佛經。
4
我連續發了好幾天的高燒。
夢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的那段日子。
我與姐姐本是世間僅存的兩隻錦鯉精。
姐姐心懷大愛,長居住在護國寺的後山,默默地為這世界祈福。
而我偏愛人間的繁華,不願與姐姐一同守在那吃齋念佛的地方,在民間遊玩時,誤打誤撞地成了吏部侍郎的養女。
吏部侍郎陳今華是個女兒奴。
我雖是他的養女,他卻視我如己出,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緊著我,我不願提起在侍郎府之前的那段日子,他也從未強迫我說。
我和姐姐定期會有書信來往,有時我也會趁陳老頭進宮的時候去護國寺的後山找姐姐。
姐姐住在自己建的小木屋裡,簡樸卻也溫馨。
兩個月前,姐姐和我說,她遇上了一個有緣人。
見慣了人間的痴男怨女,我靠在姐姐的懷裡,勸道:
「多半又是負心漢,看姐姐漂亮來接近姐姐的,姐姐可別為他傷了神。」
姐姐卻笑話我:「等到小景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便不會這樣想了。」
姐姐低頭看著我,笑意更濃:「小景這是有喜歡的人了?」
「說不上喜歡,反正和他在一起我很高興,但比起他,我更喜歡姐姐!」
姐姐溫柔地揉了揉我的腦袋:「那就是了。小景,我從未見過如他那般月朗風清的男人,他見識廣闊,志向遠大,他還告訴我,他的願望就是百姓安康。
「他擅長音律,總愛吹簫給我聽。你見了,也會明白姐姐為什麼喜歡他的。」
後來那段時間,我每次去,姐姐的桌上都會多一些有趣的玩意兒還有精致的糕點。
直到那天,姐姐面露害羞,有些膽怯地開口:「小景,他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我以為姐姐遇到了真愛。
「姐姐,你想跟他離開這裡嗎?」
姐姐看著這個小木屋,搖頭道:「我不知道。他說他家在京城,他們家世代從商,他們……」
當姐姐提到京城的時候,我心下一喜:「姐姐如果來京城,那我當然是再高興不過的了。」
我一直很自責。
是不是因為我的這句話,才讓姐姐堅定了走出護國寺的決定。
「好,等姐姐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姐姐會去京城看你。」
我一直盼啊盼啊。
過了半個月,姐姐還沒有來找我。
我有些擔心,就去護國寺詢問,才知道姐姐半個月前就已經離開,說是去了京城。
我在姐姐的木屋裡查找蛛絲馬跡。
最後隻找到一封書信,一張畫像。
畫像上是那個男人。
書信的落款名字是顧賀。
那時的我從不關心政事,認不出顧賀就是當今皇帝。
直到某日陳老頭進我房間,看到畫像時,我才知道。
姐姐愛上的不是京城的商人。
而是剛登基的皇帝。
我趕緊讓陳老頭去打聽宮裡有沒有新來的貴人。
以為姐姐隻是在宮闱內不便出來見我。
陳老頭卻告訴我。
宮裡並未有喜事。
我急得團團轉,天天纏著陳老頭去打聽。
有一日,陳老頭實在忍不住了:
「我一個快六十的老頭,天天打聽後宮,合適嘛!女兒啊,你給爹一點暗示唄。」
我鬱鬱寡歡,連筷子都不願意提起來:
「之前和我一起流浪的姐姐,聽說進了宮,本說抽空要來找我,卻一直沒有音訊,她長得很漂亮,很好認的。」
陳今華皺了皺眉:「如果說有沒有漂亮的女子,那的確有一人,隻不過進的不是後宮,而是皇帝專門命人打造的金絲囚籠。
「聽說生得極其貌美,不知做了什麼錯事。」
我使勁搖頭:「她什麼也沒有做錯,她隻是愛錯了人。陳老頭,你可不可以幫我救她出來啊?」
陳今華硬著頭皮拍胸脯:
「行,如果是女兒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我豁出這條老命也幫你爭取。」
可是,幾天後,陳老頭告訴了我一個噩耗。
姐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