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吭聲,梁小姐卻突然竄了出來。
她一把將我拽過護在身後:
「江時昀你嘴巴放幹淨點!丫鬟也是人,你為了自己的私心還真能平白挖了人家的眼去!」
二公子不客氣道:
「我管教自己的丫鬟幹你什麼事兒?你少在這狗拿耗子!」
梁翡氣不過,扭身拉著我就要走。
「小元寶咱不跟在他身邊受氣!」
她扯我沒扯動,又低頭看我。
「小元寶你......你別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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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了偏頭,瓮聲瓮氣地說:
「梁小姐我沒事兒,撞著腳指頭了。」
又一偏頭,不料對上了二公子無措的臉。
我不想看他,又垂下頭裝鹌鹑。
明明是他自己想來,我不過叮囑幾句就成我的錯了。
委屈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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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拐角那新開了家熟食肉鋪子。」
二公子的話說了一半便不說了。
我垂著眼接腔:「二公子想吃奴婢去買。」
二公子蚊子嗡嗡一樣:「我跟你一起去,買多點,無恙一份,張嬤嬤一份,你留兩份。」
最後那句話若不是我離得近根本就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
我們仨晃悠晃悠走到了拐角。
一路上梁小姐挽著我嘰嘰喳喳地說著,二公子朝我看了好幾眼,欲言又止的模樣叫我摸不著頭腦。
「小元寶,伺候江時昀可苦了你了,你瞅瞅這小臉瘦的。」
二公子纡尊降貴去前邊排隊了,梁小姐拉著我在後邊說小話。
「二公子人挺好的,伺候二公子也不累。」
我糾結了許久,還是將二公子好男風的事說了出來。
梁小姐眼珠轉了轉,又說:
「江時昀不是好東西,我瞧著他哥哥可端正,這樣,我一月給你一塊金锞子,你幫我去探探他哥江時璟喜歡什麼模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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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我沒底線。
像金锞子惡勢力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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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從煙柳地回來之後,二公子對上我總是眼神閃躲欲言又止。
貼身衣物不叫我洗了,起床不用我哄了,茶水也不用我催著喝了。
我一下子清闲不少。
這一清闲,腦子總控制不住想七想八。
距離梁小姐交代我的事過去了半月,我也沒想好怎麼跟二公子說要調去大公子院兒裡的事。
我急呀!
一日不去就少給一日的錢。
「元寶,元寶!」
二公子悄無聲息地站在我跟前兒:「叫你好幾聲了,想什麼呢?」
「奴婢走神兒了,二公子有什麼吩咐?」
二公子似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過兩日秋獵,你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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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一次跟二公子出去這麼多天,大包小包裡備下了數不清的零嘴兒。
「好元寶了,給我分塊肉脯嘗嘗。」
我捂著布兜子,手足無措地擋著梁小姐摸來摸去的手。
「梁小姐不是我不給您,這肉脯沒剩多少了,要沒了二公子得發脾氣的。」
這頭我和梁小姐打過著,那頭來了侍衛通傳二公子失蹤了。
「報!林中有刺客!江家二公子不見了!」
那侍衛嗓門大,這一嗓子吼得我寶貝一樣的布兜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沒來得及反應,我拔腿就朝林子中跑。
人腿畢竟比不過馬腿。
我衝動地跑進來,一門心思擔憂著二公子的安危,卻並未想過自己會如何。
「二公子——二公子——」
天色擦黑,我也並未尋見二公子的蹤跡。
倏然,噼噼啪啪的箭半道兒射出,唰唰射入樹幹中,草地上,野獸的皮肉裡。
我慘白著一張臉,雙腿打戰,渾身一個勁兒地冒冷汗。
怎麼辦......怎麼辦......
二公子還未找到,也不知他如今狀況如何。
鳥叫聲從頭頂傳來。
我抬頭看去,大樹枝繁葉茂,是個藏身觀察的好地方。
小時候練出來的本事此刻派上了用場。
上樹鑽洞手到擒來。
我躲來躲去,找著一棵長勢喜人的樹,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箭又開始亂射了。
......等等。
這些箭好似長了眼睛一般齊齊朝著一個方向射。
二公子大概在那處!
我的心髒怦怦跳,方才還冷得打戰,此刻卻滿頭大汗。
「晚去一會兒二公子就多一分危險,元寶,他救過你,你也得救他的!」
我咬著牙,冒著如雨一般的箭直接朝林子深處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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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救——」
我還沒喊出聲,就被一雙沾著血腥氣的手SS捂住了臉。
「閉嘴。」
是二公子的聲音。
我懸在半空的心好似一下子就落到了實處。
二公子攥著我的手將我藏進了山洞裡。
甫一進去,我就掙開了他的手,開始胡亂往他身上摸著。
「二公子傷到哪了?叫奴婢看看......」
我著急,就忘了男女有別。
二公子一把錮住我的手,惡狠狠道:
「誰叫你進來的!你知不知道這裡多危險!一不小心你的小命就交代在這了!」
我不知是後怕還是委屈,眼眶漸漸熱了。
好在夜晚漆黑,二公子瞧不見我此刻的模樣。
不然又要嫌我嬌氣了。
「給我仔細搜!江家小子受了傷,肯定跑不遠!」
不遠處傳來粗獷的男聲,聲音裡滿是志在必得:
「他傷了我那麼多兵,逮著他定要砍他一條腿泄憤!」
二公子壓著我擠向山洞深處。
我屏著呼吸,耳畔隻剩下二公子胸膛裡劇烈跳動的聲音。
搜查的聲音漸漸走遠,我還未放松,就聽見鞋底踩踏枯樹枝的聲音愈來愈近。
「這兒怎麼還藏著個洞?」
山洞裡沒有可藏身的地方,那男人越朝裡走,二公子捏著我肩膀的手勁兒就越大。
「鏘——」
短兵相接的響聲剐著我的耳膜。
「元寶!跑!」
我下意識聽二公子的話,腿邁開幾步,回頭卻瞧見二公子白淨的臉繃得發紅,渾身都在顫抖。
「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真以為能暗算到我?」
「今日就取你首級!」
二公子與他交手幾瞬,顯然是落了下風。
眼瞅著那人手中的刀高高刺下,我像是瘋了一樣衝了過去,SS將二公子扣進了懷裡。
喉中一甜,胸口一涼,我看到了二公子目眦欲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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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幾日,我睜開眼就瞧見二公子蒼白著臉趴在床邊皺著眉一副做了噩夢的神情。
我撐著胳膊起身,不小心牽動了傷口。
「哎喲——」
這一叫不僅把二公子叫醒了,更把他叫哭了。
豆大的眼淚從那雙秋水一般的眼睛裡沁出來,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二公子您受傷了?可是疼得忍不住?要不您躺上來歇息歇息?」
我剛說完,二公子就瞪著哭紅的眼狠狠剜了我一下。
他甩著袖子出去了,又甩著袖子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後頭還跟著個大夫。
老大夫摸著山羊胡子,我伸出手去等他搭脈,又被二公子剜了一眼。
我訕訕地收回手,請示道:
「二公子有何吩咐?」
「......帕子。」
「二公子您要擦嘴嗎?」
二公子閉上眼,胸口起伏了幾下,咬牙切齒:
「搭你手腕上,男女有別你知不知道!」
老大夫:「二公子,老朽都七十啦!」
二公子:「你是男的!」
老大夫:「老朽都抱重孫啦!」
二公子:「你是男的!」
「......」
這是怎麼了?
我見鬼一樣上下瞧著二公子,「呔」一聲:
「不管你是誰, 趕緊從二公子身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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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好容易替我把了脈, 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時間稍微長點就得被二公子蛐蛐一頓。
二公子冷著臉把人送走, 扭頭又回了我房裡。
我以為二公子感念我的舍身相救之恩,多少能給我點賞賜。
可非但沒有賞賜, 他還時時都在我屋裡寸步不離, 攪得我睡覺都不敢睡實。
一連幾日下來, 我有些受不住了。
「二公子, 您近日不忙嗎?」
二公子嘴一癟:「你竟然趕我走!」
青天大老爺!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這意思,奴婢哪敢趕二公子走呢, 您每日來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怎麼會趕您走。」
二公子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又過了一下午, 直到用晚膳的時候,二公子才嚅喏著開口:
「......你生辰快到了吧?念在你救了本公子的性命,本公子許你一個生辰願望。」
我錯愕道:「什麼?」
二公子似是不耐煩:
「生辰不得許願?本公子許你一個願望,隻準許一個,你可想好了,隻要本公子能給,你要什麼本公子都答應你。」
說罷,他又低聲重復了一遍:
「你可得好好想想你最想要什麼。」
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願望砸蒙了。
天助我也!
真真是天助我也!!
「想好了沒?」
二公子催促著,月光照在二公子臉上,似是有著隱隱的期待。
我清了清嗓子, 感激道:
「奴婢想調去大公子的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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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又問了一句:「什麼?」
我一字一句地,認真且興奮地說:「奴婢想調去伺候大公子。」
正愁沒借口調去大公子院裡,保不齊明天就能去找梁小姐領賞了!
二公子的臉色有些奇怪,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可模樣好似要把我吃了才甘心。
「二......二公子?」
他沒應聲, 身子卻漸漸壓迫過來。
「不是喜歡我嗎?」
低緩的聲音像是夾著冰碴,他掐著我的臉,直勾勾盯著我。
「對著我獻殷勤,哄著我起床用早膳, 為我舍命擋刀, 到頭來你的願望就是調去大哥院裡?」
「元寶,你別逼我。」
我有些害怕二公子這般不正常的模樣。
於是,他綁了我的手,往我嘴裡塞了塊破布,趕著驢車又開始朝前走。
「完「」「你是不是故意的?覺得先前我對你不好想這樣報復我?」
「你跟梁翡走得近我不說什麼, 跟無恙走得近我也忍了, 可如今......如今你還想去大哥院裡, 你當我是什麼?」
「陳世美比上你都略遜一籌!」
「......」
二公子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顛來倒去就是不準我調走,要我重新許個別的願望。
我掐著手指, 心裡頭多少還是舍不得金锞子的。
於是我鬥膽開口:
「我想要漲工錢, 一月一塊金锞子!」
「......行,一月給你仨金锞子。」
我眼睛一亮,得寸進尺:
「我還想要一座小宅子。」
「......我外頭有座宅子, 全當是你的。」
我覷著二公子的臉色, 又道:
「我還想要塊玉佩!綠油油泛著光的!」
「......成天都鑽錢眼兒裡去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想你到底要什麼,不然金锞子小宅子都沒有了!」
我垂下眼,沉默了。
令人心慌的寂靜蔓延開, 二公子呼出一口氣,剛開口:
「考慮我......」
我沒等他說完,抬頭在他頰邊輕輕親了一下:
「還想要二公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