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被接到親生父母身邊不到半年，我就遭遇車禍。

 

醫生說我可能會失憶，於是我開玩笑的問守在病床前的爸媽，「叔叔阿姨你們是誰？」

 

媽媽一怔，告訴我。

 

她是房東。

 

而我——

 

是租住在她家的房客。

 

01

 

聽見媽媽的回答，我嘴角的弧度一點點落下，她臉上的認真就像一記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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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的我臉生疼。

 

我不信邪，視線落在媽媽身後的爸爸身上。

 

「阿姨說的是真的嗎？叔叔？」

 

爸爸不善撒謊，每次撒謊耳垂都紅得跟要滴血似的，可笑的是這次他竟避開我的目光，紅著耳朵說——是！

 

兩人的話一點可信度也沒有。

 

但我並沒有撕破他們如紙般的謊言，而是重新掛起疏離的微笑，對他們說：

 

「這樣啊，那我可以看看租房合同嗎？」

 

兩人被我的要求打得措手不及。

 

畢竟根本就沒有什麼租房合同，我跟他們也不存在什麼租住關系。

 

他們倆隻是不願再認我這個親生女兒罷了。

 

我被接回唐家半年。

 

沒人知道我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面對周圍親戚的疑問，他們也隻是解釋說，「朋友國外工作太忙，這孩子高中又正是關鍵時期，一個人不放心。

 

「正好她跟咱家莉莉一個年紀，兩個年輕人住在一起也可以搭伴。」

 

等人走了，又會哄著我說。

 

「爸爸媽媽不是不想告訴他們你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而是現在情況特殊，莉莉也還不知道她不是我們親生的，等以後莉莉和親戚們都習慣你的存在了，爸爸媽媽再告訴他們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好不好？」

 

我若是鬧，他們便會責罵我。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會替我們著想，一點小事就放在心上，真是斤斤計較。」

 

後來時間久了，周圍人看我的眼光就變了。

 

明明我才是親生的那個。

 

卻活出了寄人籬下的感覺。

 

半年的相處時間下來，他們其實早就不想認我了，隻是礙於沒有合理的理由拋棄我。

 

現在我因車禍『忘記』一切。

 

他們自然要抓住機會甩掉我。

 

不過也是。

 

當眾認下我，受委屈的就是唐莉。

 

他們哪裡舍得那個佔據了我將近十八年生活的假千金被身邊親戚嘀咕。

 

02

 

見我盯著他倆看。

 

媽媽輕扯爸爸袖子，示意他快想想辦法補全謊言。

 

而爸爸則是繼續躲著我的目光。

 

摸著鼻頭說：

 

「租房合同在家裡，你現在生病需要靜養，等回去了我們再拿合同給你看。」

 

「對對對。」

 

說罷，兩人逃似的離開病房。

 

看著被關嚴實的病房房門，我不禁想起最開始被爸媽接回來的那天。

 

其實那時候的他們是準備公布我身份的。

 

可剛下車就撞見從學校回來的唐莉。

 

她目光落在媽媽挽著我的手上，眼角泛紅，聲音委屈：「媽媽，她是誰，你跟她為什麼這麼親密？」

 

或許這就是養在身邊的不同。

 

唐莉隻是輕輕的哭一下。

 

媽媽便把嘴裡那句介紹我的話給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顧娆是爸爸媽媽朋友的孩子，她一個人在國內太孤單，媽媽想著你也缺個伴，就跟你爸爸把她帶回家裡來住了。」

 

唐莉並沒有因為這句話就對我改變態度。

 

而是抓著我的東西往外丟。

 

我有些生氣。

 

媽媽卻一把拽住我，說：

 

「莉莉還小，不懂事，你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你讓讓她。」

 

「等過段時間她適應了，我再告訴她，你才是我們唐家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這四個字就像一個枷鎖。

 

將我牢牢困住。

 

唐莉的適應能力很差，差到過去半年時間，還沒習慣我的存在。

 

她會在吃飯的時候，讓她的寵物狗先一步坐到我的位置上。

 

然後在看到我時，故作驚嘆道：

 

「不好意思，娆娆姐，我忘記家裡多了個人。

 

「之前咕咕的位置一直在這，我習慣了。

 

「娆娆姐不會怪我的吧？」

 

也會在我洗澡的時候，拿鑰匙打開大門，惡趣味的大叫。

 

「啊！

 

「娆娆姐你洗澡怎麼不鎖門啊，女孩子還是要注重一點個人隱私的，你這樣被別人知道，會被說沒家教的。」

 

她話剛說完。

 

頭猛地向一邊歪斜過去，漂亮的臉上泛起一大片的紅。

 

是我扇的。

 

也是從那天起。

 

我倆的矛盾被激化的越來越大，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們的不和。

 

而爸爸媽媽，永遠隻會用那句『親生女兒』來逼我退讓。

 

勢力的親戚總是最會看人眼神。

 

他們知道爸媽疼愛唐莉。

 

唐莉不喜歡我，於是變著法的幫唐莉為難我。

 

一個人不喜歡我，是那個人的問題。

 

一群人不喜歡，就成了我的問題。

 

爸媽顯然也這麼認為。

 

不然也不會在我不在時偷偷抱怨：

 

「咱們當初就不該帶顧娆回來，這孩子一點都不討喜，S氣沉沉的。

 

「哪像莉莉，天真活潑。」

 

爸爸也跟著嘆氣：

 

「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難不成你還能再丟一次顧娆？」

 

「養在自己身邊跟沒養在自己身邊的，就是沒法比。」

 

巧的是，這些話不是我偷聽來的，而是唐莉偷偷錄音發給我的。

 

唐莉早在我被接回唐家之前就知道她不是爸媽親生的女兒。

 

是個假千金。

 

可這又怎麼樣呢。

 

隻要爸媽喜歡她，她照樣可以仗著爸媽的寵愛欺負我這個所謂的真千金。

 

唐莉發給我的不止這些。

 

還有爸媽在我生日那天，借口出差推辭了陪我過生日的要求後，帶著她跨省遊玩的照片和視頻。

 

以及錯發給我的爸媽微信賬號。

 

和當初我加的微信賬號不同，唐莉發給我的，是爸媽的大號，頭像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

 

而我加的，是他們接我那天臨時創的小號。

 

就連頭像都是當時隨手拍的照片。

 

哪怕到現在。

 

我微信裡躺著的，還是那兩個備注為『爸爸』『媽媽』的小號。

 

等我再看。

 

兩人的賬號已被注銷。

 

03

 

我身上的傷好的很快，出院那天，警方告訴我找到了肇事司機。

 

是唐莉。

 

前段時間高考剛結束，她就被爸媽帶去考了駕照。

 

車禍那天是她第一次開車上路。

 

由於是肇事逃逸，警方詢問我是繼續追究對方責任還是選擇和解。

 

隻是還不等我做出選擇。

 

唐家夫妻已經出現在警局，看見我後，急忙來我身邊替我做出選擇：

 

「當然是和解！」

 

「娆娆，莉莉年紀小不懂事，她當時隻是被嚇壞了，不是故意撞了你後不管你。

 

「況且你現在不也沒事了嘛？

 

「叔叔阿姨就莉莉這麼一個孩子，你就別抓著這件事不放了好不好？」

 

爸爸也跟著附和：

 

「是啊，莉莉才十八歲，身上怎麼能背案底。

 

「你好歹也跟我們生活了半年時間，叔叔阿姨早就把你當自己親生女兒看待了，莉莉也算是你妹妹。

 

「自家人哪有給自家人算賬的道理。」

 

我捧著熱水，沒有答話。

 

媽媽被我漫不經心的態度惹惱。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尖銳刺耳的聲音響徹整間屋子。

 

「顧娆！

 

「你白白住我家那麼長時間，就是條狗也知道感恩了，現在讓你出個諒解書都磨磨蹭蹭的，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我是真後悔啊，半年前怎麼會同意你這麼個喪良心的東西住進我家！」

 

仿佛是篤定我不會在記起失憶前的事。

 

媽媽道德綁架的話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

 

說的多了，就連周圍警察看我的眼神也變了。

 

我放下水杯，抬眸看向義憤填膺的爸媽，臉上揚起跟那天在醫院裡一樣的疏離微笑：

 

「叔叔阿姨。

 

「其實。

 

「我根本就沒有失憶。」

 

聞言，媽媽臉上神情猛地僵住，在瞧見我眼裡的戲謔後心虛地挪開眼。

 

可即使這樣，她還是不依不饒。

 

將所有的錯都怪到我頭上。

 

「沒…沒失憶又怎樣？！

 

「我們當時那樣說是有錯。

 

「但你騙爸爸媽媽就沒錯了嗎？

 

「如果當時你在醫院沒有假裝失憶，我跟你爸自然也不用擔心告訴你真相。

 

「更不用擔心日後你在莉莉面前說漏嘴。」

 

見我不反駁，媽媽越說越起勁。

 

甚至還標榜起當時那麼做，都是為了我好。

 

騙我是租客，也是為了方便我以後繼續留在他們身邊，好幫助我找回記憶。

 

一番話說下來比唱的還好聽。

 

說到最後，他們甚至把自己也給騙了。

 

義憤填膺的認為當時在醫院兩人就是這麼想的。

 

我冷笑，發出來警局後的第一聲質問。

 

「既然你說是為了我好，那為什麼連我唯一保存的聯系方式也注銷了？」

 

爸媽眼神躲閃，卻也強行解釋了一番。

 

可無論他們說的再怎麼漂亮，我心裡都清楚。

 

他們所做的一切。

 

並非為我。

 

而是為了唐莉。

 

心裡的那點子期待消失，現在的我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04

 

媽媽還在勸我放棄追責。

 

可我偏偏不讓他們如意，昂著下巴反問。

 

「如果我偏不呢？」

 

話音剛落，一直立在邊上的爸爸氣憤地抬手對著我臉抽了過來。

 

他看著我臉上浮起的巴掌印有一瞬錯愕。

 

我猜他是想跟我道歉的。

 

可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惡狠狠地警告。

 

「顧娆！你要是執意追究莉莉的責任，那我跟你媽就當沒生過你這不知感恩的東西！」

 

兩人的威脅對我並不起效果。

 

反而還激怒了我。

 

當警察再次詢問時，我撫著紅腫的臉頰果斷點頭：「是，我要追究唐莉肇事逃逸的責任！」

 

聽見我的回答，爸媽差點沒一口氣抽過去。

 

顫抖著手指著我。

 

「顧娆，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惡毒！

 

「莉莉年紀小，你作為姐姐，又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就不能讓讓她嗎？」

 

「都說養恩勝生恩，反過來也是一樣道理，莉莉養在我們身邊這麼多年，我們偏心她一點有什麼錯？」

 

我被她的話逗笑。

 

「是我不想被你們養在身邊的嗎？」

 

媽媽一噎，臉色青紫。

 

爸爸看不過眼，將媽媽保護在身後，好似我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

 

望著我，做出最後的斟酌。

 

「顧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放棄追究莉莉責任，我和你媽還會看在你是我們親生的份上原諒你在醫院戲耍我們的事。

 

「如果你執意追究……

 

「那我們的父女情分，也算是到頭了。」

 

他這是在拿我跟他們身上那點僅剩到看不見的親子關系威脅我。

 

目的就為了保住那個把我撞到暈厥的唐莉。

 

可他們憑什麼認為我在被反復傷害後。

 

還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他們？

 

在唐家夫婦的目光和警員的等待下喝光杯子裡的水後，我抱歉的望向邊上的警員。

 

「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了，我這邊的決定還是跟剛剛一樣，追究唐莉肇事逃逸責任，並且——」

 

睨著唐家夫婦，我一字一頓道：

 

「絕—不—和—解！」

 

05

 

出警局的時候，唐家夫婦還想打我，好在被送我出來的警員攔下。

 

我不是什麼軟柿子，任誰都能拿捏。

 

直接冷眼警告兩人。

 

「叔叔阿姨要想進局子裡陪唐莉的話，大可對我大打出手，反正多一份起訴書也不是什麼很麻煩的事。」

 

「可你們的寶貝莉莉就不一樣了，假若唯一能保她的人也進去了。」

 

頓了頓，我抬腳逼近兩人。

 

「你們猜。

 

「她會不會像知道她不是你們親生的一樣崩潰？」

 

最終，我跟唐家夫婦鬧得不歡而散。

 

離開前，我的好父親還不忘恐嚇我，「我跟你媽在家等你。」

 

笑S。

 

我又不是傻子。

 

明知他們會逼我放棄追責，我還自己送上門去？

 

再說了。

 

當初我回唐家也沒帶什麼東西，如今離開，那些東西放在唐家就跟丟了沒區別，我何必多此一舉…

 

來接我的是顧希明。

 

那個跟我一起被顧家領養的便宜哥哥。

 

我剛坐上車，某人的嘲笑聲就傳了過來，「小娆娆，你這水平也不行啊，連自己爸媽都拿不下。」

 

「我水平再不行。

 

「也比某些剛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就被趕出來的人強，你說是不是？」

 

我笑著諷刺。

 

顧希明也不生氣，趁著等紅燈的間隙，對我說：

 

「如果哥說哥之前都是故意讓著你的，信不信？」

 

我信。

 

才怪！

 

我跟顧希明向來不對付，不為別的，隻因為我們是競爭關系。

 

競爭——

 

顧家財產繼承權的關系。

 

顧父顧母不能生育，所以在孤兒院領養了我跟顧希明。

 

隻不過不是領養回去當少爺千金的。

 

而是被當做未來繼承人培養。

 

顧父顧母對我們的教育就像是一場博弈，誰培養出來的孩子能夠獲得繼承權，那負責培養的那方就是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