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遲強勢的氣焰稍稍削減：「沒有，我隻是想提醒一下你，他不是什麼好人，你玩不過他。」

我的話堵在嗓子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我臉上露出些許不悅的表情，他頓了一下，緩緩開口：「可以出去放松一下。」

 

我眼睛一亮，差點就要拎包衝刺。

 

可他下一秒卻話鋒一轉：「我跟你一起去。」

 

我腦子裡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瞪大眼睛看著他。

 

明明許遲平時不愛出門，更別說出去玩。

 

我遲疑了一會兒，怕他後悔，於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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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這是我第一次和許遲出來逛街散步。

 

我避免和他並行，總是加快腳步，他也不著急，隻是跟在我身後慢悠悠地走著，眼睛仿佛粘在了我身上。

 

路過商場處的大旋轉木馬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這是成人版的旋轉木馬，整體展示出童話風格，小設計看上去很精巧。

 

正當我要往前走的時候，許遲叫住了我：「等等，易青葵，你不是想試試這種旋轉木馬嗎？」

 

看著上面坐著的小朋友，我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試？」

 

「你十五歲的時候，還許過這個小願望。」

 

這句話說出來的那一刻，像猛地彈了一下我身體裡的那根弦，讓我渾身控制不住地震動。

 

這是我十五歲時寫在紙條上的小願望，除了我自己，我沒有對第二個人說過。

 

許遲怎麼會知道？

 

何況我十五歲的時候，和他僅見過幾面。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內心頓時產生了萬千問句：「你是怎麼知道的？」

 

許遲隻是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我：「猜的……女生應該都會喜歡的吧。想玩就玩，我給你買好票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小的方形票遞給我，眼神依舊平靜無波。

 

我還真就接了過來，激動地把票交給了工作人員，進去選了一個最好看的小馬。

 

漂亮的小馬在不停地旋轉著，我的裙角被輕輕地揚起，身子隨即上下晃動，這個瞬間被鍍上了某種甜蜜的夢幻色彩。

 

爸媽從小教育我，不能做這種幼稚、無趣的事情，應當培養高雅的興趣愛好。

 

所以在孩子們享受童年的時候，我不得不去上各種鋼琴課、舞蹈課、跆拳道課，做著那些我並不感興趣的事情。

 

爸媽從來不會意識到，當時的我先是一個普通的小孩，而後才是易家的女兒。

 

如果小時候的我看見這麼夢幻的場景，一定會神往不已。

 

開懷大笑的瞬間，我望向了下面的許遲。

 

他正舉著相機，定格下這一刻。

 

9

 

回去的路上，我看著他拍的照片，忍不住稱贊：「拍得好好，你學過攝影嗎？」

 

許遲摸了摸脖子：「沒學過，隻是愛好而已。」

 

我仔細地挑選，把我認為最好看的一張舉到他面前問：「這張是不是最好看？」

 

許遲瞥了一眼，話語像是在舌尖滾了好幾圈才說出口：「我看著都差不多。」

 

哪裡差不多？

 

正要罵他直男的時候，聽到他小聲地說了一句：「我看著都一樣好看。」

 

我剛提起來的氣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算你會說話。」

 

「小心。」

 

溫熱的觸感爬上了我的腰肢，他一手攬住了我，把我往旁邊迅速一帶，他的鼻尖擦過了我的下巴。

 

一輛汽車從旁邊疾馳而過，輪子無情地碾過水坑，濺起來的水花盡數落到了他最喜歡的鞋子上。

 

這是許遲穿了許久都舍不得換的鞋子，還一直讓他保持嶄新的狀態。

 

我總覺得這雙鞋子對他也許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我低頭看過去的時候，許遲的鞋子上已經落了泥漬：「你的鞋子……」

 

許遲沒說話，我以為他在難過。

 

下一秒，他從口袋拿出一張整潔的紙巾蹲下身，輕輕地擦了擦我白色的裙擺，語氣有些惋惜：「這麼漂亮的裙子，沾上了一滴泥水……別動。」

 

我屏住呼吸，看他蹲在地上幫我小心擦拭了一會兒，那泥點已經消失了。

 

「可以了。」

 

他抬頭看向我，眉眼彎彎，眼中像是盛滿了一泓夏日的清泉。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注意過自己的鞋子。

 

並肩行走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他：「你不難受嗎？」

 

他隻是無所謂地「哦」了一聲，指了指鞋子：「你說這個嗎？」

 

「隻是一雙鞋子而已，沒有你的裙子重要。」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地，他用最平常的語氣說了出來，卻在我的心裡用力砸下。

 

我垂了垂頭，不讓他發現自己迅速燒起來的臉頰。

 

這時候的臉一定紅得像個柿子。

 

10

 

我沒想到會在路上遇見周術，迎面朝我們走過來的時候用力地揮了揮手。

 

完了。

 

他就是那個許遲口中在酒吧裡和我有說有笑的班長。

 

我想裝作沒看見，可是早已經太晚了。

 

周術疑惑地開口：「易青葵，怎麼看見我跟看見瘟神一樣？之前我們在酒吧裡不是玩得很開心？

 

「下次再出來啊！」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出來你個頭啊！

 

許遲向前走了一步，稍稍擋在了我面前。

 

周術看見許遲後，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位……是計算機系的許遲學長吧，你男朋友？」

 

我急得迅速否認：「什麼男朋友，當然不是，我們沒關系！」

 

周術點了點頭，恍然大悟：「難怪，你們看著就不搭。」

 

我真想把周術的嘴巴給縫上，再狠狠地扇他幾下。

 

周術騎著車揚長而去，留下我和許遲在原地。

 

空氣中的氣壓莫名降得很低，他淡淡地開口：「回家。」

 

一路上，他隻是看著街景，不再說一句話。

 

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勁，我正在回想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他不開心了。

 

難不成是那句「我和他沒關系」？

 

但許遲這個樣子確實挺嚇人的。

 

我一路上都在哄他開心，特地找了很多話題：

 

「剛剛我隻是怕被人誤會，你別多想。

 

「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玩，我真的很開心。

 

「下次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一起。

 

「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請你吃呀。

 

「你別不說話啊，許遲。」

 

……

 

使了渾身解數，也沒見他態度有回轉。

 

於是我嘗試放出了最後的大招，聲音軟著說了一句：「別氣了，許遲哥哥。」

 

許遲的腳步一頓，眉梢微微上挑：「叫什麼？」

 

「再說一遍？」

 

「哥、哥哥。」

 

許遲的眼眸垂了垂，長睫毛不停地抖動著，上面像是立著一個撲稜著翅膀的蝴蝶。

 

他忍不住笑出聲，終於眉眼舒展：

 

「嗯，不氣了。」

 

……我上輩子真是欠他的。

 

11

 

這個月媽媽好不容易打一通電話回來，除了問我的學習，還是問我的學習。

 

「葵葵，快期末周了吧，你可得好好考，考完給你獎勵。

 

「想要什麼？你爸爸最近又接了個大項目，可能會一直忙到過年。

 

「在學校的時候盡量把績點拉高，多參加學校比賽和活動，爭取保研。

 

「保不了研的話，出國留學繼續深造也行。之前就讓你出國讀大學，你還不願意，把自己整得壓力這麼大……」

 

我安靜地聽完她講的話，並不打算辯駁什麼。

 

許遲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辦公，時不時向我這邊投來目光。

 

我沉默著繞了繞自己的頭發。

 

直到媽媽說到許遲的時候，我手上的動作才停了下來。

 

媽媽估計是聽出來我並不想說那些，索性換了個話題：「許遲還好吧？他在我們家住得可還習慣？」

 

我嘟囔了一句：「他可太習慣了，快把這當自己家了。」

 

「你和他相處得怎麼樣？媽媽是不反對你談戀愛的，要清楚對方的人品，這是排在第一位的。」

 

我：「？

 

「什麼談戀愛？我和他？」

 

我音量沒忍住提升了幾個分貝，惹得許遲的目光再一次落到我的身上。

 

他似乎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媽媽激動地說：「其他人我不放心，小許我是放心的。之前我就看出來他對你感情不一般了，也不像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好，葵葵你沒感覺出來？」

 

客廳過於安靜，甚至能聽見時針繞著軸心規律轉動的「滴答」聲。

 

即使是用聽筒打著電話，這聲音也能輕松地傳到許遲耳朵裡。

 

我局促地把沙發上的毯子拉到自己的身上，把自己包裹住：「沒有的事，他對我確實挺好的，但不會到那種程度。」

 

媽媽還想繼續說些什麼，我慌張地把手機拉遠距離：「好像信號不太好啊，今天就說到這裡吧，下次再聊，早點睡覺晚安！」

 

掛掉電話之後，我和許遲四目相對，而後我尷尬地笑了笑。

 

許遲把電腦合上：「聊得挺開心？」

 

我摸了摸鼻子，深呼一口氣：「沒有，就、就還是那一套，讓我好好學習。」

 

許遲認真地說：「勞逸結合確實很重要，我知道阿姨對你要求很高，你的壓力也很大……心情不好的時候，隨時可以跟我聊聊，不要憋在心裡一個人不開心。」

 

這番話聽得我腦袋暈暈脹脹的，身體的腎上腺素逐漸升高。

 

其實，我一直沒說的是，許遲比爸媽還懂我需要什麼，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他真的很清楚。

 

12

 

姜眠把一張截圖發到我的手機。

 

上面的內容是學習論壇有人拍到了我和許遲之前一起出去玩的照片。

 

九宮格，其中最中間的一張是他蹲下來用紙巾小心為我擦拭裙子汙漬的照片，他眉心微皺，但動作卻格外細致。

 

緊接著姜眠彈過來好多條信息：

 

【之前還說你和許遲不熟？你管這叫不熟？

 

【發展到哪一步了，如實招來！

 

【不會已經在一起了吧？你倆這照片看著就不清白……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拍偶像劇呢。】

 

我發了個無語的表情包：

 

【我承認我們後來關系確實近了一點點……但還沒到那種程度……真的。】

 

隨後點開大圖仔細看了看，不得不說拍得還不錯，這拍照技術非常可以。

 

如果不是說這照片是偷拍的，我都以為這是請來的專業攝影師拍的了。

 

底下的評論比姜眠還激動：

 

【男帥女美，這是我不花錢也可以看的嗎？嘿嘿嘿。】

 

【救命，終於不是美女與野獸了……多發點這種好嗎？】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許遲這大神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诶，他們這是在逛街嗎？】

 

【看起來許遲也很開心，這些照片看得我屍體暖暖的。】

 

這帖子大概幾天就會沉下去了。

 

正要退出的時候，手指又不自覺地在屏幕上一頓，又重新點開照片，把這些照片都保存了起來。

 

保存完之後，我瘋狂在質問自己在做什麼。

 

最後說服自己的理由是：畢竟也算是留下的美好回憶。

 

13

 

這幾天在學校還剩一些課程。

 

放學的時候路過計算機系所在的教學樓，不由自主地在前面駐足了片刻。

 

眼睛往裡面看了幾眼，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許遲正在一個空教室裡，和一個女孩面對面坐著聊天。

 

那個女孩我見過，是許遲的青梅，從小就認識，現在也是研究生在讀。

 

長得素雅，穿著一襲溫柔的長裙，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優雅的氣息。

 

細碎的陽光盡數落在兩人身上，看起來簡直像是佳偶天成。

 

我安靜地抱著書本站在窗外，像個可憐的偷窺者一樣往裡看了好一會兒。

 

他們看起來聊得很開心……

 

易青葵，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腦子一片混亂，鼻子逐漸泛酸，轉頭離開。

 

夏日的蟬叫個不停，叫得人心煩意亂。

 

我自顧自走出校園，沿著街邊走了好久，直到手機在口袋中振動了幾下，我順手掏出來看了一眼。

 

是許遲發過來的信息。

 

【中午一起吃飯嗎？

 

【附近新開了一家椰子雞，你喜歡的清淡口味。】

 

我回復：【不用了。】

 

然後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跟你的小青梅一起吃去吧。」

 

【你好像情緒不太對。】

 

【沒有。】

 

【那我來找你？】

 

【不要。】

 

隨後我就不再回復他的消息了。

 

14

 

那幾天，我盡量避開和許遲接觸，在學校碰到他就跑。

 

在家裡也錯開時間，經常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我不知道我的鬱悶情緒到底是為什麼，總之就是不太想看見他，不然就會想起在空教室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