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傅戰愛我時轟轟烈烈，甚至為我殘了雙腿。

 

可婚後三年，他又與他的草根女理療師虐戀情深。

 

他們彼此扶持，在艱難的復建中一起哭過笑過，崩潰又重建。

 

為了完成從身體到心理的療愈，他們一車一杖，行遍祖國山河，看最美的日落，喝最烈的酒，聽最動情的演唱會。

 

「我人生至暗時刻，是清歌陪伴和鼓勵我，我為你沒了一雙腿，她讓我又重新站了起來。」

 

傅戰完全康復那天，在眾人的鮮花掌聲中，我把公司股權協議和離婚協議一起遞給他。

 

他難以置信，憤怒又失望。

 

「我為你連命都不要，你怎麼能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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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拉過一旁紅著眼眶的李清歌，將他們的手牽在一起。

 

「祝你們得償所願，終成眷屬。」

 

後來，他硬生生撞斷自己的腿，隻為讓我再見他一面。

 

1

 

我在包廂外吐得天昏地暗。

 

撐著牆平復了一會，拭去眼尾溢出的眼淚，補好妝，笑著推開了包廂門。

 

裡面觥籌交錯，笑聲喧哗。

 

一場硬仗。

 

兩個小時後，暴雨如注的餐廳外，我裹緊大衣站在廊下等助理取車。

 

傅家大伯獨子傅川，摟著個婀娜的女人走過來。

 

「用得著這麼賣命嗎？你以為拿下這塊地，傅戰就能坐穩那個位子？」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

 

「是啊，隻要我在，他就下不來。」

 

他今晚是我的手下敗將，有些氣急敗壞。

 

我無視傅川僵硬的臉色，高跟鞋脆響，徑直上了車。

 

助理遞給我一個精美禮盒。

 

今天是我和傅戰三周年結婚紀念日。

 

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定制了這隻專屬腕表，是他最喜歡的藍色星空表盤。

 

如果不是因為今晚這場酒局實在關鍵，我不會在這種日子留傅戰一人在家。

 

還好項目順利拿下。

 

傅家那幫虎視眈眈的牛鬼蛇神，又能安分一陣子了。

 

我給傅戰打電話。

 

沒人接。

 

扭頭看向車玻璃上蜿蜒流動的雨水痕跡，心中升起隱隱的擔憂。

 

助理在前面笑著勸慰：

 

「陳經理說您之前看中的那隻飄花翡翠镯，原來是傅先生買走了，他這會肯定在家準備驚喜呢！」

 

進門前，我調整了下表情，不想讓自己的疲乏和厭倦落入他的眼裡。

 

客廳裡有些昏暗，傅戰沒在。

 

隻有一盞壁燈兀自亮著，發出冷冷清清的微芒。

 

走廊盡頭的理療室傳來細細的人語聲。

 

2

 

我走過去，推開虛掩的門。

 

傅戰和李清歌，並肩斜倚在平行槓前。

 

姿勢親密，近乎擁抱。

 

李清歌微低頭，臉上泛著意味不明的潮紅。

 

傅戰喘著氣，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們在做什麼？」

 

我的突然出聲顯然驚著了李清歌。

 

她驚呼一聲，迅速直起身子，慌亂道：

 

「慕小姐，你怎麼突然來了？」

 

我蹙眉：「這是我家，怎麼叫突然？」

 

「啊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看您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慕小姐您別介意！」

 

她急急解釋，眼尾瞬間泛了紅，看上去無措又可憐。

 

「好了，她也就是隨口說了句，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傅戰淡聲開口，目光瞥過來，含著一絲不悅。

 

他腿傷後情緒波動大，時常陷入低落和煩躁，大部分時候，我都順著他，哄著他。

 

此刻，我輕籲一聲，換了口氣問李清歌：

 

「李小姐不是五點下班嗎？現在八點了怎麼還沒走？」

 

李清歌往傅戰身後躲了半個身位，手拉了拉他的下衣擺，卻不回答。

 

傅戰微微抿唇，開口解釋。

 

「哦，外面大暴雨，她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我就讓她今晚在這裡借住一晚。」

 

我沉默一霎：

 

「所以你們剛才一直在這裡加班理療？」

 

「當然。」

 

李清歌忽然大聲說：「傅先生的腿有很大的進展，我剛才輔助他多做了幾套動作，啊，你剛才進來就問我們在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為——」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慕小姐，我是專業理療師，請你不要多想。」

 

我靜靜看著她：「你覺得我多想什麼了？」

 

她咬了咬唇，揚起下巴：

 

「我和傅先生因為理療訓練需要，或許會有一些外人看來的親密動作，但請你放心，都是在正常範圍內，我對傅先生絕對沒有任何想法！」

 

傅戰聞言，臉上倏地閃過一絲躁意，語氣不耐：

 

「慕檸，你去跟阿姨說安排間客房出來。」

 

「我讓司機送她回去。」

 

傅戰沒料到我會直接拒絕，臉上的躁意更顯。

 

「這麼大的雨還是晚上，就算司機送也不安全。這樣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我垂下眼眸，平靜地說：

 

「我也是剛大晚上冒雨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安全。我可以，她應該也可以。」

 

他一怔，眼神閃爍，語氣緩了下去。

 

「你沒淋湿吧？」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禮品袋遞給他。

 

「阿戰，結婚紀念日快樂。」

 

傅戰驀然愣住。

 

旋即想起什麼，臉上露出一絲慌亂。

 

「檸檸，我最近過糊塗了，竟然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明天就去給你補禮物！」

 

他轉頭看向李清歌：「既然司機在，就讓他送你回去，也免得你家人擔心。」

 

李清歌默了兩秒，乖巧點頭：「好，不麻煩司機就行，我本來也是想走的。」

 

她說著抬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手腕露出一截來。

 

上面套著那隻眼熟的飄花翡翠镯。

 

我的心往下一沉。

 

穿好外套走時，她又衝我笑了笑：

 

「慕小姐，雖然傅先生忘了給您送紀念日禮物，但有個好消息告訴您，今天我攙扶著他，一次走了十分鍾，在我看來，這是最好的禮物，對嗎？」

 

我見過她攙扶傅戰走路的情景。

 

雙臂環抱，頭緊貼胸前，親密至極。

 

一次十分鍾……

 

兩人真的很賣力。

 

3

 

晚上睡覺時，傅戰緊緊地摟著我，嗓音裡滿是愧疚和自責。

 

「檸檸，我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日子忘了呢？你打我幾拳吧，這樣我心裡能好受點。」

 

我閉上眼，遮住眼中的無力和疲憊，輕聲問：

 

「李清歌戴的镯子，是你送的嗎？」

 

男人的手臂有剎那僵直。

 

寂然片刻，吻如驟雨般落在我的額頭、眼睛、唇……

 

有點猛烈，又帶著些失措。

 

我沒動，也沒回應。

 

他停下後，手指把玩著我的一縷頭發，似隨意地說道：

 

「那隻便宜镯子啊，我最近腿大好，就讓助理去買了個小禮品，作為獎勵送給她的。」

 

那隻飄花翡翠镯，雖不是頂級貨色，但六十八萬的價格，絕對算不上便宜。

 

也絕不是能隨意作為獎勵送人的東西。

 

他的下巴在我頭發上溫柔地蹭。

 

「檸檸，我知道你一直事業心重，但能不能多分點時間給你丈夫，外面那些人比我還重要嗎？」

 

我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良久，柔聲道：

 

「好，我答應你。我以後會想辦法擠出更多時間陪你。

 

「阿戰，把李清歌辭掉吧。」

 

繾綣的動作停住，他的聲音驟然冷了幾分。

 

「好端端又提這件事幹什麼？

 

「我現在正是恢復的關鍵期，李清歌工作認真又盡責，我沒有理由辭退她，況且她家裡情況也不好，很需要這份工作。

 

「檸檸，你知道我多愛你，為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在擔心什麼呢？」

 

此時，床頭櫃上的手機連著震動了幾下。

 

他松開我，側身拿手機，背對著我打字。

 

掠過肩膀望去，隱隱看見對話框的名字。

 

就一個字——歌。

 

4

 

傅戰說得沒錯，我知道他多愛我。

 

他是個肆意又深情的人，對我的愛轟轟烈烈，世人皆知。

 

二十歲在宴會上第一次遇見，他就對我一見鍾情，由此展開了長達五年的追求。

 

他是傅氏最受寵的繼承人，是少年天才，是整個商圈眾星捧月的存在。

 

我家雖有自己的企業，但和龐大的傅氏集團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那個宴會，是我爸託了幾層關系強擠進去的。

 

那天，我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個待價而沽的高級商品，供人賞鑑。

 

傅戰眨著明亮的眼睛，颯爽地站在我面前，笑吟吟地看著我說：

 

「你是哪家的？

 

「第一次來參加宴會？

 

「別緊張，我帶你。」

 

我看著他的臉龐，他的眉眼，他的笑容。

 

竟看愣了。

 

我以為那是偶然的邂逅。

 

傅戰卻將它變成了一段漫長情感追逐的開始。

 

隻是，我始終拒絕他的靠近。

 

他很難過，眼睛裡溢滿了青春的悲傷。

 

「檸檸，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是我做得不夠嗎？」

 

不。

 

他做的一切，與任何追求者相比，都足夠了。

 

當年的大學至今流傳著他的事跡。

 

他曾買了三萬朵玫瑰，零散地放置在我回宿舍的小路上，那日我從圖書館頭昏腦漲地出來，眼前是美得驚人的花路和微笑的他。

 

他收買了我身邊所有的人，對我的一切喜好如數家珍。喜歡糖醋裡脊，不喜歡蔥姜蒜，喜歡綠色，喜歡嚴肅文學，喜歡奶茶，討厭尖嘴動物。

 

他甚至以我的名字創立了一個奶茶品牌——慕檸。

 

大四那年，我默默考完雅思辦完留學手續，背著他飛去了英國，以為做得足夠絕情了，誰知一周後我在校園裡迷路時，他模樣消瘦卻笑容燦爛地跟我打招呼：

 

「同學，要不要幫忙？」

 

我在英國三年，他往返百餘趟。

 

也就是這段時間，他在家族爭鬥中脫穎而出，成了最年輕的傅氏掌門人。

 

回國後，我接管了自家公司，他千方百計地與我合作，大幅讓利，毫不遮掩。

 

這五年間，他向我表白一百次，我明確拒絕他兩百次。

 

所有人都想不通，這麼好的男人，我為什麼不接受他。

 

包括傅戰自己。

 

時常，他嘆息著問我：

 

「檸檸，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你為什麼不肯看一看我呢？」

 

直到那天，因為合作項目，他邀請我去他新廠的開業儀式，我們坐在車上，眼睜睜看著那輛剎車失靈的大貨車撞來，他毫不猶豫地撲在了我的身上。

 

傅戰在 ICU 裡躺了二十天，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對我說：

 

「我差點S了，靈魂飄蕩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隻有你。檸檸，生命短暫，我們一定不能錯過，嫁給我好嗎？」

 

我摸著他瘦得凹陷下去的臉，終是含淚點了頭。

 

那次車禍雖保住了他的命，卻讓他無法再站起來。

 

他自小天資聰穎，是人中龍鳳，是眾星捧月，是最耀眼的存在。

 

忽然成了一個殘廢，他內心深受打擊，以往明亮的眼睛有了黯色。

 

為了撫平他的創傷，我以最快的速度和他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臺上，他紅著眼，痴痴地看著我，哽咽出聲。

 

「檸檸，你終於嫁給我了。」

 

所有人見證了他追著我跑的這幾年，唏噓又感慨。

 

唯有傅母，靜靜地坐在臺下，目光縹緲而憂傷。

 

婚後，我全身心陪伴傅戰，白天帶著他尋醫問診，晚上摟著他哄睡。

 

他極度依賴我，因為腿沮喪或是大發脾氣時，所有人不敢靠近他。

 

除了我。

 

隻有我輕輕抱著他，他才能從躁鬱和痛苦中慢慢平復。

 

一年後，最寵愛他的爺爺，傅氏大家長去世。

 

傅戰失去了家族中最大的庇護。

 

傅氏嫡系和幾大旁支開始對繼承人的位置虎視眈眈。

 

我將自家的公司交給爸爸，拿著傅戰的股權委託書，出任了傅氏集團代 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