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姐那麼寵愛他,把他金屋藏嬌放在東宮,可若是摻上滅族的仇恨,他還會喜歡您嗎?」


 


我頓住腳步。


 


轉過頭看他,嗓音極冷地問:


 


「你為什麼會知道裴鈺在東宮?」


 


他笑了笑:


 


「我不僅知道,還知道皇姐一個女人,就該在後院相夫教子,而不是做什麼太女,平白搶了別人的東西。


 


「一個女人,如何能登基為帝,掌一國朝政呢?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許是這段時日在後宮春風得意,讓他有了能贏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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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漸褪下那副溫和無害的嘴臉。


 


笑得猖狂又愚蠢。


 


我笑了笑:


 


「那也比你一個不識字的傻子來得合適。」


 


說罷,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他憤怒的叫囂。


 


34


 


回到東宮,我把人從上到下徹查了一遍,終於揪出來探子。


 


「殿下,是太後的人。」


 


宮女擔憂地說:


 


「太後素來不管事,現在這是開始支持成王了嗎?」


 


「怕是她母家,想爭個從龍之功吧。」


 


我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剛剛處置探子留下的血跡。


 


有點煩。


 


真的好煩啊!


 


上輩子當了太久皇帝,太久沒人敢逼我做事。


 


如今這般勾心鬥角,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我把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周圍侍從皆跪倒在地。


 


我冷笑了聲,說:


 


「通知暗一,計劃提前,本宮下個月,就要見到成王的首級掛在城樓上。」


 


……


 


父皇近來喜愛修仙問道。


 


成王投其所好,特地進獻了一個道士。


 


那人仙風道骨,說話文绉绉的,還能招魂,為陛下招來已逝多年的生母魂魄。


 


陛下和生母說了好一會兒話,哭得不能自抑,得知當初是太後害S生母,立即將太後禁足,親隨斬S,為生母報仇。


 


自此,對那道士言聽計從。


 


道士說女子不能為帝,父皇就把我禁足,加封成王。


 


道士說貴妃克夫,父皇就冷落貴妃,選了道士說有福相的宮女,夜夜恩寵。


 


道士說吃仙丹有助於長壽,父皇就日日三顆服下,虔誠得不得了。


 


不出半月,父皇在朝堂議事時吐血暈倒,而那道士早已失蹤。


 


父皇這才知道受了诓騙。


 


大怒,吩咐抓成王下獄。


 


成王跪在榻前哭得可憐: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不是儲君,傷了您的身體,也落不得半點好處啊!」


 


父皇渾濁的眸子閃過遲疑。


 


我嘆了口氣:


 


「兒臣被禁足多日,想規勸父皇也不得其法。」


 


「成王,縱然你怨恨父皇從前冷落你,也不該拿父皇的身子開玩笑。」


 


父皇又是大怒,吐了口血,顫顫巍巍地命令把成王下獄。


 


父皇睡著後,我看著他那蒼老,滿是皺紋的容顏,閉了閉眼睛。


 


吩咐一旁的太監:「好生照顧。」


 


轉身離開。


 


34


 


成王剛下獄,就被試圖越獄的匪徒刺S,S相悽慘。


 


刑部定案,三司復核,此事就此蓋棺定論,無人敢質疑。


 


半月後,父皇駕崩,我順應天命登基,尊母妃為太後,改國號為元熙,大赦天下。


 


自此,一切塵埃落定。


 


……


 


登基後,禮部總有人上書,請求在天下採選佳人,充實後宮。


 


我置之不理,他們著急了,竟當眾在朝廷議事的時候提出來,請立皇夫。


 


裴鈺這時已經被我派到戶部任職,聞言咬唇看我,面露哀求。


 


我懶得看他那副不值錢的樣子。


 


「選多少,孩子都得朕自己生,要那麼多幹什麼?


 


「或者,天下若能找到可以生孩子的男子,立刻立為皇夫,諸卿以為如何?」


 


百官面面相覷。


 


他們想讓我選妃,是想把家裡子孫送進來,想著我是女子,耳根子軟,總能吹吹枕邊風。


 


可家裡也沒有能生孩子的男的啊……


 


朝堂寂靜半瞬,裴鈺的哥哥若無其事站出來,開始奏稟別的。


 


下朝後,裴鈺的哥哥單獨求見我。


 


咳嗽了聲,說:


 


「微臣的父母並不知裴鈺和陛下之間的事,如今已經張羅著給裴鈺定親。


 


「微臣今日特來問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裴鈺。」


 


我批奏折的手一頓。


 


他在替裴鈺要名分,我知道。


 


可是……「你先回去吧。」


 


我說:「朕不允許他同旁人成親,隻是其餘的事,容朕想想。」


 


35


 


我不忍心看裴鈺被禁錮在後宮裡,做一枝衰敗的花兒。


 


可是不進宮,繼續讓他在朝堂上做事,就是後宮幹政,再生下有他血脈的孩子,裴家就是真正意義上權傾朝野……


 


到那時候,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呢?


 


我放下手裡的筆,站在窗前,失神地盯著院子裡的海棠花。


 


我也不想這般猜忌。


 


可身為帝王,不得不想。


 


我閉了閉眼睛。


 


……


 


裴鈺過來的時候,我剛沐浴完,靠在床榻邊上看書。


 


他走過來,輕手輕腳地替我捏著小腿。


 


「你哥哥來找我,幫你要名分。」


 


我翻了一頁書,問他:「裴鈺,你想成親嗎?」


 


他的眼底閃過一瞬間的欣喜,毫不猶豫地回答:


 


「想!」


 


「成親後,你既是後宮之首,也是前朝權臣,這世上無人越得過你,甚至包括朕。」


 


裴鈺察覺出不對,不安地看著我:


 


「陛下,我……」


 


「朕不想把你困在宮裡,卻也不敢讓你出任朝堂,裴鈺,你說,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他已經迅速地在地上跪了下來。


 


嘴唇緊緊抿著,額頭因緊張滲出細密的汗珠。


 


想說什麼,未等開口,被我打斷:


 


「一般而言,對於讓朕這麼為難的人,都是S了了事。」


 


「但朕願意給你一次機會。」


 


我扔了手裡的書卷:


 


「裴家卸權歸隱,你我成親,如何?」


 


他的臉色一瞬間煞白。


 


半晌,顫抖地跪在地上,說:


 


「微臣謹遵聖令。」


 


36


 


鼎盛世家卸權歸隱,比滅他們滿門還難受。


 


他父親勤懇為官三十載。


 


他兄長苦讀詩書十餘年。


 


一朝歸隱,滿門榮華不再,真不如S了他們來得痛快。


 


裴鈺顫抖跪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像是在哭,又像壓抑著,不敢哭。


 


「你在怪朕?」


 


「臣不敢。」


 


他的聲音帶了些許哭腔:


 


「皇恩浩蕩,哪怕陛下要滅裴家滿門,裴家也是謝恩的。」


 


我閉了閉眼睛。


 


想也能想到,要是真逼裴家歸隱,裴鈺日後也會同我有隔閡……那這樣和上輩子又有什麼分別?


 


「罷了,朕說笑的,起來吧。」


 


37


 


他直起腰,眼眶已經紅了,規規矩矩地跪在那裡,不敢向前。


 


我也沒有要他上前伺候。


 


隻說:「朕是帝王,裴鈺,哪怕將來和你成親了,也是先君臣,後夫妻。


 


「帝王之心難測,你要想和朕成親,往後一舉一動,都要打起萬分精神,不然一旦行差踏錯,性命不保……你真的想好了嗎?」


 


他沒有說話。


 


半晌,很輕微地點了點頭,用沙啞的嗓子說:


 


「我喜愛陛下,很喜歡。」


 


「好。」


 


我揮了揮手。


 


一旁的暗衛適時送上來一個盒子。


 


裡面裝著一枚黑色藥丸。


 


「此丸名為『嗜心』,為皇家秘藥,服用者需定期服用解藥,否則必經烈火焚體之痛而亡。


 


「你服下,我們成親。」


 


38


 


裴鈺盯著那顆藥丸看了許久,轉過頭來,為難地問我:


 


「陛下,有點大,能給碗茶嗎?」


 


我笑了。


 


等茶端過來,他毫不猶豫地捏起丸藥送到嘴裡,用水吞服下去,再張開嘴任由暗衛檢查。


 


檢查完,湊到我身邊,說:


 


「那我今晚上要一直呆在陛下身邊,省得陛下懷疑我回去找地方吐出來。」


 


我瞥他一眼:


 


「吃了毒藥,你就不害怕嗎?」


 


「怕啊!」


 


他聳了聳肩:「可是隻有吃掉才能留在陛下身邊,又覺得沒那麼怕了。」


 


「陛下,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帝王,早就做好了很多準備,包括和其他男人共侍一妻,我有把握,自己肯定會是最得寵的那個!」


 


「……這個倒不必。」


 


我緊繃的精神松散下來:


 


「有你就夠了,朕沒打算再找別的男人。」


 


「啊?」


 


他的聲音欣喜:


 


「陛下是要為了我,虛置六宮嗎?」


 


我沒有再說話。


 


他也沒有。


 


偌大的寢房裡安靜許久,隻剩下我和他清淺的呼吸。


 


過了許久,我低聲說:


 


「抱歉,我做不到不猜忌。」


 


「沒關系的,陛下。」


 


他溫柔地說:


 


「您要是真能什麼底線都不留地信任我,就不是我喜愛的那個英明睿智的陛下了。」


 


「這些事情,我一早便想過,您放心。」


 


39


 


成親的事,待我和裴鈺內部思慮清楚,就再也沒什麼阻力。


 


當然那些執拗的老臣不算。


 


口口聲聲的「後宮不得幹政」,在大殿上涕淚縱橫。


 


我不耐煩了,徑直說:


 


「規矩是祖宗定的,那朕也算後代的祖宗,就在這兒定規矩,立裴鈺為正君,朝堂官職不變。


 


「至於後宮幹政,朕就喜歡能辦事的男人,不然在後宮養著吃幹飯,你們出錢?」


 


他們的哭聲戛然而止。


 


面面相覷,不知道再怎麼說。


 


後來見我實在堅持,也就悻悻回去,不再觸我的霉頭。


 


大婚那日,鳳車從宣武門進,裴鈺坐在裡面,穿著正紅色的喜服,身上系滿祈福的香囊。


 


我站在九龍階上,遠遠看著他邁上臺階。


 


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上輩子他入宮那天。


 


也是這般眸光灼熱,堅定地朝我走來。


 


眼眶有些酸澀。


 


求了兩輩子,我終於盼來了所期望的花好月圓。


 


40


 


大婚後第三年,裴鈺夢到了前世。


 


他驚慌地抱住我,把頭埋進我的脖頸,帶著哭腔說:


 


「陛下,我做了個夢, 夢見您對我不好, 還為了別人罰我, 我最後被火燒S了……」


 


他很委屈。


 


而我表情僵硬著, 拍了拍他的背:


 


「都是夢而已, 我怎麼會那麼對你, 別怕。」


 


「可那個夢實在太真實了……」


 


不等說完,我就吻上他的唇瓣,讓他沒有精力再想其他。


 


第二日,我召了鎮國寺最有名的方丈進京, 跟他說起這件事, 強硬下令:


 


「不允許皇夫想起來。」


 


方丈嘆了口氣:


 


「陛下,此事乃天命, 許是天道覺得皇夫命裡該有此劫,您該順勢而為才是。」


 


我冷笑了聲:


 


「朕每年給鎮國寺那麼多銀兩, 捧著你們鎮國的稱號,不是讓你在這裡給朕和稀泥。」


 


「再者,朕才是天命, 朕說不許他想起來, 就必須不能,否則朕就毀了鎮國寺, 再捧一個相國寺、安國寺出來,明白嗎?」


 


方丈遲疑片刻, 說:


 


「倒是有法子, 典籍記載,君王有真龍之氣, 心頭血可逆天改命。」


 


「若是陛下取了心頭血供奉佛前, 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實現。」


 


「隻是這法子損傷陛下龍體, 又僅為了皇夫一人, 得不償失,望陛下慎重。」


 


我沒什麼猶豫地說:「取吧。」


 


我喜愛裴鈺。


 


他是我的。


 


不允許任何意外打斷。


 


41


 


方丈捧著瓷瓶走後, 裴鈺漸漸不再做夢, 很快把那些古怪的事拋之腦後。


 


我為了養傷,把他派去江南巡視。


 


他用了三個月才回來。


 


給我帶回來一堆小玩意兒, 跟我訴說奇特的見聞,眸子裡神採奕奕,充滿生機與活力。


 


我忍不住笑了。


 


那方丈離開前,曾問我:


 


「陛下,您這麼瞞著皇夫, 對他真的好嗎?」


 


他本不該入這座宮牆。


 


「不所」這話在我眼裡很可笑。


 


若不是上輩子的事證明了, 把裴鈺關在宮裡他會S,我不會費勁心思搞什麼「嗜心」。


 


本質上, 我其實也不在乎他怎麼想。


 


我的確喜愛他。


 


但我更習慣了強權。


 


習慣了我想要的東西, 就一定要得到。


 


——


 


我要裴鈺, 他就必須給我,別無選擇。


 


所以不讓他想起來,也是為了他好。


 


不然到時候, 他糾結又痛苦,反倒會很難過,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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