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少夫人不就是時將軍嗎?這麼狠毒嗎?這奴婢再卑賤,也畢竟是一條人命,怎麼能這樣。”
“還什麼巾幗女英雄,竟是這般為難女人。”
“是啊是啊,哪兒有男人不三妻四妾的,眼裡這麼容不下人,一不如意便要連人帶孩子的打發掉,也太惡毒了些吧。”
大門打開。
我讓人搬了把椅子,沏了壺茶。
“我實是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喜歡跪著,見你幾次面,都是這副場景。如今,你挺著個肚子,還能從丞相府跪到我大將軍府。”
她看我這般鎮定。
有些發愣住了,眼裡的淚,竟也忘了再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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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姨娘,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有什麼訴求,便今日都說了吧。”
省得折騰我,惡心我。
她面露難色,衣袖擋住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奴知道少夫人是金貴之軀,奴這等不堪說的事,還請少夫人允奴到府上致歉贖罪。”
想進屋?
我唇角一勾,此時嫌丟人,那可太晚了。
不就是演戲嗎,誰還不會呢?
我坐正身子,也學著她衣袖遮臉。
從袖管處拿出半截洋蔥。
燻夠了淚,垂了眼眸。
十足的棄婦樣兒。
“我不曾為難你和夫君。我也知道,成婚不久便讓夫君獨守空房,屬實不該,可我又有何辦法呢?上京的百姓需要人保護,邊關的百姓更不能置之不理。”
“身為一國將領,我的私事是小,為國分憂是大,待我回來,便是看見你這般大著肚子蹲坐在我房中,我心中的苦,又該與何人訴說呢。”
“竟然是這般,這女人當真不容小覷,看著楚楚可憐,竟是背著主母做了這等事。”
“是啊是啊,我就說,時將軍那可是擊退了北狄的大英雄,一介女子,有如此本事,夫君不懂得抬愛也就罷了,竟是在人家為國出徵時犯下這等糊塗事,真真是昧了良心。”
我說得煽情,百姓聽得認真。
一時間,竟引得激憤,群起攻之,周圍指責聲連連,都是衝著她雲姨娘。
外面圍著一圈的人,原本都是她引來看我笑話的。
現下卻是看了她的笑話。
她頓時慌亂,眼睛一翻。
我快步上前,攬住了她。
竟還是想學上次那般昏S過去。
她見一計不成,正要再生一記時。
我攬住她的手,被人冷冷地推開。
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幽深如寒潭的眸子裡。
“她做了什麼,你竟這般不容她。”
心髒猶如被藤蔓纏繞般,SS絞著。
臉上卻是露著一貫的笑容。
5
“她肚中的孩子是我的,你有氣隻管往我身上撒,何苦為難她一個弱女子?”
雲竹看見江淮逸的那一瞬,眼角有一絲的慌亂。
但見他如此袒護自己。
瞬時也有了十足的底氣。
她那泛紅的眼眶裡,再次蓄滿了淚水,一顆顆豆大的晶瑩淚珠,紛紛砸進了江淮逸的心尖上。
“我原以為你與年少時不同,性子雖頑劣,卻是個心善的,不忍見人間疾苦,是心有大愛的。卻實在沒想到,竟是這般自私自利,任性妄為,將人命視如草芥。”
“時涼嬋,你對得起身上的戎裝嗎?對得起陛下對你的期望嗎?”
我緊握著拳。
不委屈嗎?
怎能不委屈?
我從未想到,在他心中的我,竟是這般不堪。
周圍的議論聲,隨著江淮逸的到來,他的袒護,又逐漸轉移在我身上。
“這枕邊人都這般說,那看來這時將軍真是個人品低劣的啊!”
“是啊是啊,最熟悉的莫過於枕邊人了呢。”
無數道目光如針般刺來。
我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輕晃了一下。
“江大人這番話,是覺得自己比陛下更會看人了?還是江大人在質疑陛下,用人不察?”
商褚帶著譏諷的聲音站到我身邊。
“肅王。”
江淮逸行了禮。
“江大人好本事,連陛下都贊譽有加的女將軍,在江大人這邊,卻被損得一文不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江大人對陛下有意見呢。”
商褚向來不愛笑。
此時他面上的笑容,卻帶著一股肅S之氣。
江淮逸蹙著眉。
“肅王,您貴為親王,身份尊貴,可這是下官的家務事。”
“馬上就不是了。”
我狐疑地看向他。
他方才來的位置,好似是進宮的方向。
江淮逸還在細想他話中的意思。
下一刻,我爹便抓著宣旨的公公出現在了將軍府門口。
公公是一路上被連拖帶拽著過來的,氣還沒喘勻。
待他休整好後,我便與江淮逸一同跪下接了這令我稱心如意的聖旨。
江淮逸怔愣地看著我,似乎還未從宣讀的聖旨內容裡走出。
“我的嫁妝,自會有人去抬回。今日之事,鬧得我大將軍府失了顏面,來日,我定會向江大人討要回來。”
我起身,便要越過他走出這前堂。
卻是猛地被他大掌拉住。
我下意識地反擒拿了他的手。
他吃痛,卻咬緊了牙,未叫出一聲來。
“涼嬋,我未曾想過要與你和離,你同我去陛下那裡解釋說清。”
我冷哼一聲,松了手,任由他摔在地上。
他還真是,一如當年那般雞肋。
“江大人,你去過崀山邊境嗎?”
“那裡常年遭受北狄侵擾,百姓過得艱苦,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受了重傷,便是連看病買藥的錢都沒有。無論男女,若是受了傷,便是在S前最後一刻都還在勞作。那樣貧瘠的土地,甚至開不出一朵花來。”
“涼嬋卻在那兒駐扎了兩年,她持槍斬S犯我上京邊境的北狄首領,是崀山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可在你眼中,她卻是個性格頑劣,固執己見到容不下你納妾的狠毒女人。”
他彎唇嘲諷。
“不過我倒是要感謝你一番。”
“讓本王想想,要拿什麼感謝江大人呢?”
忽地,他眼眸一亮。
“有了,本王與涼嬋大婚那日,定會邀請江大人為座上賓。”
6
拿回嫁妝那天。
江淮逸站在大將軍府外等了我許久。
我未曾出門見他。
他便固執地一直候著。
我看著我爹抄起了他的砍刀,就要朝外走。
我連忙拉住。
“這個王八羔子,都和離了,還來給咱家添堵。”
我笑著端上一盞茶。
“他願意等便讓他等,左右我也沒事幹,不願意出門。”
再一想來。
那雲竹不愧是能入了江淮逸的眼。
二人做起事來,倒是驚人地相似。
“說到底,還是怨陛下,沒事亂點什麼鴛鴦譜。”
“爹,慎言!”
我爹是個大老粗。
朝堂之上的那些彎彎繞繞,他不懂也不想懂。
隻要陛下能讓他打仗,他便高興。
原本過得過且過。
可自從我娘走後。
我便知道,他不過是為了我強撐罷了。
心下一陣苦澀。
不由得找些別的話題來聊。
“那日,您是怎麼說服陛下的?”
畢竟是陛下親賜的婚,鬧成這樣,陛下臉上也無光。
“嬋兒,你同肅王有何關系?”
我怔了神。
看老爹問得一臉認真。
“沒什麼關系。”
“但……他好像對我有些意思。”
我爹頓時瞪大了雙眼。
站起身來,在我眼前走上幾個來回。
我揉了揉額頭。
“難怪了!難怪了!”
“我就說,那日我剛到,陛下怎麼就一副什麼都知曉的樣子,還有那肅王,跪在殿前,陛下一臉嚴肅的神情。”
“我還未開口說些什麼,陛下便讓他退下了,我再要開口,陛下便將聖旨給了高公公,讓他即刻隨我回府。”
我沉了聲,耳邊仍是我爹嘰嘰喳喳的聲音。
卻是一字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我認識商褚要比江淮逸還要早。
他與我爹一般,都是酷愛習武的將才。
我爹做過他一段時日的武師傅。
後來他出師了,我爹也沒什麼可教的了。
他便又去江湖上闖蕩了兩年。
那時我心高氣傲。
見他功夫練得比我好,便時常約他來比試比試。
他總是不願。
說什麼刀槍無眼,唯恐傷了我。
我聽後,頓時氣得拍大腿。
這般狂妄,我怎能放過!
“時涼嬋,若是你輸了,便嫁給我?”
我紅纓槍震地發出鳴響。
“你莫張狂,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輸字怎麼寫。”
那時年少,隻知武者尊嚴不容侵犯。
根本沒顧上理解他話中深意。
隻記得那日輸了後,我一路走一路罵著他。
他不嘲笑也不還嘴,默默跟在我身後,還拿了一堆稀罕玩意兒給我,一同送回了將軍府。
陛下賜婚時。
他還遊歷在外,連我一杯喜酒也沒喝上。
直到玉清公主大婚。
我同江淮逸前往賀喜時。
總覺得身後有道視線在緊盯著我瞧。
待我抓住那登徒子時,卻發現那人已然紅了眼眶。
“涼嬋,你想什麼呢?”
纏繞心頭的疑惑。
被我後知後覺地解開。
卻也隻能感慨物是人非,大抵是我同他有緣無分吧。
“沒什麼,老爹,我累了好久,總算可以安心歇息了,今日晚膳不必派人來叫我了。”
和江淮逸的這樁不體面的婚事,誰也不是真正的贏家。
我討厭過他,也真切的愛過他。
邊關苦寒,處處兇險。
我連重傷時,手裡都攥著他贈我的玉佩。
也曾是滿懷繾綣地幻想過在回京那日,再見他時的場景。
夜裡,我就著窗戶上映襯出的月色,將自己整個人淹入浴盆之中。
門口處,突如其來的聲響傳至耳邊。
我猛地從水中抬起了頭。
7
“王爺,你在江湖上拜的師傅,是教人專攻女子閨房的那種嗎?”
他雙眼噙著笑意。
“怎麼我次次來,你次次都在沐浴。”
“您這臉皮倒是比城牆鐵皮還要厚,哪兒有人做客不走正門給主家打招呼,徑直往人姑娘房裡鑽的。”
我瞪了他一眼。
“轉過身去。”
他聽話地轉了身。
我拾起長槍,勾住簾子。
迅速起身將衣服穿好。
“你來找我做什麼?”
他挑了挑眉,嗓音帶著些漫不經心。
“自然是向你討債。”
我瞪大雙眼,裝作不知。
“什麼債?何時欠下的,我怎會不知?”
他見我裝糊塗,笑容更甚。
“時涼嬋,本王心悅於你,很久很久了。”
我聽得心驚肉跳。
心裡知道是知道,但這層窗戶紙被他戳破,又是不同。
總是還帶著幾分的難為情。
“王爺,我剛和離,名聲有損,你著實不該和我攪在一起。”
“本王不在乎。”
他眼眸漆黑,深不見底。
我吞咽了口唾沫。
站得離他遠了幾分。
“可我在乎,我大將軍府在乎。”
“王爺,上京城內多少大家閨秀,任您挑選,我和您,真的不合適。”
他聞言,嗤笑一聲。
“時涼嬋,你該不會還是喜歡江淮逸吧?”
“怎會。”
我垂了眸。
“無關於他,陛下對將軍府的忌憚,王爺當真看不見嗎?”
自我從邊關回來後。
除了封賞,並未授予官職。
此次,我替父出徵。
陛下是解了我父親的兵權,交由到了我手中。
可自回京那日後,這些便被盡數收回。
我朝不是沒有出過女將軍。
但大多不如男子受重視。
這是根深蒂固的成見。
也是當今陛下,對我時家的忌憚。
“您是親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他怎會同意您和我成婚?”
不說我現在對他,根本沒那個意思。
即便是有,想來上面那位也不會同意。
過了好半晌,對面的人竟自嘲般笑出聲。
他的拳,緊了又松。
松了又再次攥緊。
“時涼嬋,你將此事分析得頭頭是道,也不知是我之幸還是不幸。”
“這般淡然,殊不知恰恰印證了你對我全無半分心思。”
他走了。
我卻失眠了。
商褚很好。
婚後我與他第一次相見,他便送了我一杆銀槍。崀山時,他的副將說漏了嘴,我才得知,那是他親自為我鍛造的。
北狄第一次偷襲我軍,他卻第一時間趕至我的營帳中,見我安然無恙,虛喘出一口氣,便又與我共同S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