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呈,你還看不出來嗎?我不是在鬧脾氣,而是真的要和你離婚。”
電話裡的他,聲音有些顫抖,卻又故作鎮定。
“老婆,我們回家談好嗎?先告訴我你在哪兒?”
我掛斷了電話,又把杯子放回原處。
它們是一對兒,可我隻需要一個。
等我從商場出來,太陽已經下山了。
我獨自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頭發上沾滿細汗。
我租的是一個老舊小區,樓道的燈忽明忽暗,臺階很窄,腳下走的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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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離婚的消息,還沒告訴老家的父母。
他們年紀大了,我不想他們擔心。
夜班的時候,我幾乎沒有闲下來過。
等忙完後,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亂叫。
同事去買飯,我整理著桌面,手機突然震動。
我以為是同事發來的消息想問我吃什麼。
順手拿起,點開回了【排骨面就行】。
可沒想到,二十分鍾後,提著排骨面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是季淮宴。
我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看手機消息。
“抱歉季先生,我發錯人了。”
我尷尬地想要將頭埋地裡,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季淮宴真的就因為我的一句話,去買了排骨面送來。
他勾著唇衝我笑了笑。
“沒關系,正巧在外面辦事,也沒來得及吃飯,沈小姐不用過意不去。”
我麻利地騰開地方,讓他坐下。
兩份排骨面,顯然他是打算在我這裡用餐了。
幾次偶遇相助,談話間也沒了初時的那種別扭和尷尬。
他揚起眉,語氣溫和:“下次見面,你可以叫我淮宴。”
我剛要禮貌回他,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江渝呈提著兩三個飯盒一臉討好的樣子站在門口。
當看見季淮宴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收起,帶著一絲狐疑和不悅地看向他。
“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的視線漸漸向下,落在了我和季淮宴放在桌上的半碗面中。
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你們一起吃飯?”
“不可以嗎?”
我收回目光,繼續吃碗裡的面。
江渝呈抬腳向我走來,一把拿走了我面前的碗。
“老婆,我給你買了烤鴨,前幾天你不是總念叨想吃嗎?”
筷子還在手中,江渝呈殷勤地掏出袋子裡的餐盒擺放在我眼前。
我轉過頭,一臉歉意地看向季淮宴。
“抱歉,我有些話要和他說。今天謝謝你了,害得你沒有吃飽飯,烤鴨你拿回去吃吧。”
我將烤鴨收起,轉交給了季淮宴手上,無視江渝呈鐵青的一張臉。
季淮宴朝我笑了笑:“沒關系,我也是有收獲的。”
季淮宴起身的時候,江渝呈陰沉著臉叫住了他。
“季淮宴,她是我老婆。”
他聞聲停下腳步,一臉笑意看著江渝呈。
“哦?我怎麼聽安禾說,你們又在一起了?”
9
季淮宴走了。
可屋內依舊寂靜一片。
許久後,江渝呈緊攥著拳,挪動腳步到我身邊,伸手,想要去抱我。
“江渝呈,你別碰我。”
我十分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臉上的表情既卑微又可笑。
“老婆,你為什麼要把我買給你的烤鴨給季淮宴?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嗤笑一聲,斂眸看向他:
“江渝呈,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問,我和他有什麼關系?我們背著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江渝呈,季淮宴不像你,而我也不是紀安禾。”
“老婆,我沒這麼想你,你誤會我了,隻是你不了解季淮宴,他看著人畜無害,其實——”
“你是來給我送離婚協議書的嗎?”
我沒工夫聽他說別人的闲話,也根本不想見到他。
可江渝呈的神色卻肉眼可見地慌了。
“老婆,你別生氣,我知道那天我不該離開。可那天的情形你也看見了,我不能眼瞧著安禾她自甘墮落啊。終歸朋友一場,她若是出事我也不好和她父母交代。”
“我們再談談,好嗎?”
我瞧了眼他緊拉著我的手。
一如當初,他單膝跪地向我求婚時一般緊固。
可轉眼不過兩年,就已物是人非。
我用力抽出。
“江渝呈,我們早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那天,也不過是要和你談離婚的事而已。”
江渝呈開始不斷出現在我眼前。
他知道我不會理他,就總默默跟在我身後。
我回家的時候,他就守在樓下,睡在車裡。
狹小的街道,被他堵得嚴嚴實實。
被人罵了幾次後,幹脆就給那人轉了一大筆錢。
別人收了錢,也不好意思再去罵他。
我上夜班的時候,他就守在殯儀館外面。
每到飯點,我回了辦公室,桌上總有新鮮熱乎的飯菜等著我。
同事戳戳我的手臂,一臉嘆息:“別人是追妻火葬場,你們家這個是追妻殯儀館。”
我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人總是用失去作為代價,才懂得珍惜的道理。
可惜太遲了。
花枯萎了,才想起要去澆水。
車到站了,才想起沿途風景。
鏡子碎了,才懷念它本來的模樣。
那些無眠的深夜,被傷透的心,早就不能再復原了。
似乎連他自己都忘記了,就在前不久,他有多厭惡我工作後身上殘存的味道。
“老婆,下雨了,讓我送你回去好嗎?”
我轉頭看向窗外。
淅淅瀝瀝的雨滴,漸漸愈下愈大。
出門走得急,我也沒帶雨衣。
這裡原本就不好打車,一般出租車,也不大願意開到這片來。
抬手摸了摸小腹。
這麼久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理會他。
坐在熟悉地副駕駛座位上,我閉目養神。
我知道他總會趁紅燈的時候向我投來注視的目光。
“老婆,爸媽昨天給我打電話了,等你放假,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吧?”
我睜開眼,看向他。
“江渝呈,你是不是以為,隻要你再辛苦一些,再可憐一些,我就會心疼,你就能挽回我想離婚的心?”
他默然,我知道他是這麼想的。
10
從前,隻要他向我低頭,軟一些,我就會無條件地原諒他任何事。
他知道從前的我有多麼心疼他。
江渝呈工作到半夜,餓到胃痙攣,我在醫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到不能自已。
從那以後,隻要我有空,隻要他加班,我都親自送飯過去。即便不順路,即便不會開車的我還要坐車倒車。
所以他才故技重施,有家不回,隻在車上睡。
“你能找到我,是因為我不像你,可以不管不顧,不用去想明天要怎麼生活。你可以不去公司,也有人幫你工作運營。我不離開不辭職,是因為我要生活,而不是因為你。”
“我沒有告訴爸媽我們離婚的消息,是因為他們年紀大了,我不想他們擔心我。而不是因為對你心存僥幸,對我們這段失敗的婚姻還在抱有期待。”
“江渝呈,你以為對一個人心S是什麼?是宣泄怒罵?是嚎啕大哭?還是衝你發脾氣?這些都不是。”
我抬眼看向窗外的大雨,明明烏雲密布,心下卻是晴空萬裡。
可在此之前的我,並不像現在這般豁達。
我也有絕望痛哭的時候,也有睜著眼睛幹坐到天明的那天,可這一切都是在我以愛他為前提下發生的。
“真正對一個人心S,是無論你做什麼,我都覺得和我再沒關系,我的事不再想讓你知道,同樣你的事我也不想再了解。”
再回頭,江渝呈狼狽地快速朝前看去。
可即便如此,我依舊看到了他泛紅的眼眶。
一路無聲,直到快到家樓下,他猛地急踩下剎車。
拳頭大力捶在方向盤上,汽車喇叭發出刺耳的響聲。
“不管你信不信,沈覺予,我從沒想過要和你離婚。”
“我承認我以前很混賬,談過很多女朋友,但我真正愛的人,隻有你!如果不是遇見你,我可能還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地過著。”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真正愛上一個人。也從沒有過,在見到一個女人第一眼時,就有想要把她娶回家的想法。”
“紀安禾是除你之外,跟我最久的女人。對她,我更像是一種男人的佔有欲,僅此而已。我真的不愛她,老婆你相信我!我已經刪了她的所有聯系方式,也已經辭退她了,她不會再出現在我們身邊了。”
“你就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贖罪好嗎?我把公司所有的股份都給你,我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是你獨有的,我隻要這一次機會——”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
江渝呈在看到那一串號碼時,眉毛緊蹙了起來。
那串號碼,我也眼熟。
江渝呈煩躁地掛斷了電話。
那邊依舊不S心,隻要他掛斷就會立刻打回來。
在我解下安全帶的那一瞬間,江渝呈拿起手機,大力地扔向窗外。
剎那間,車內回歸平靜。
“江渝呈,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我買了回老家的車票,如果你明天選擇繼續這樣跟著我,我會離開這裡。”
“……”
第二天,我收到了他託人轉交給我的離婚協議書,順帶還有一封信。
信的內容我沒看,轉身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箱內。
11江渝呈番外
沈覺予不想我跟著她。
她說她不愛我了。
我一開始並不相信,也沒有當真。
因為,我見過她愛我時的樣子。
我也的確,因為她的愛而有恃無恐。
可當我真正要失去她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犯了個什麼樣的錯誤。
我再也追不回來她了。
那個家裡,沒有她,我不想回去。
我借了司機的車開,躲在陰暗狹窄的小巷口,等著她下班回家,提前打開車燈,為她照亮回去的路。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我,但她的確沒有一次走到我的面前來質問我的不守信。
沈覺予沒有安全感,時常要點一盞夜燈才能入睡。
她的生活作息我都知道,可我卻好像在得到她以後,就不再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她說得對,這樣的我,配不上她給的愛。
進入雨季,大雨總是多了些。
她忘記帶傘了,在我猶豫要不要出現時。
季淮宴來了。
我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地並肩而行,嫉妒得面目全非。
我像個陰溝裡的老鼠,偷窺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我痛恨自己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幸福。
那一晚,我不知道喝了多少瓶酒。
手機裡塞滿了紀安禾瘋狂咒罵的私信。
突然有一天,她一反常態,語氣溫和又帶著一臉笑意地找到我。
卻是給我帶來了極具毀滅性的消息。
“江渝呈,我染上艾滋了,你快去查查吧,看看你還有命後悔沒了。”
紀安禾在國外的這些年,身邊男人從沒斷過,她染上艾滋一點也不奇怪。
如果不是那一夜我沒控制住,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恨她,卻更恨我自己。
可是,無所謂了。
沒有沈覺予的這些日子,我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還是S了,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病到最嚴重的時候,我已經沒辦法爬起來去看她現如今的生活了。
我隻能躺在床上,聽人說她又結婚了,好像婚前就生下了一個孩子。
這個圈子裡,最忌諱的就是奉子成婚,她會不會被人看不起?
那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我不能讓別人詆毀她。
我叫了律師,立下遺囑,大部分的財產都留給了她。
原本我還想見她一面,可又覺得現在這個樣子,還是不見了吧。
也不知道,等我走後,她願不願意為我整理儀容。
終究是我配不上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