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笑著打斷他,「哥,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啦。」


「是啊,我的小橘子長大了。」


 


他小時候就叫我小橘子,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叫了?


 


是那個夜晚,他用力推開我,滿臉的詫異過後是厭惡,仿佛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葉橘,我是你哥,你在幹什麼?」


 


當時我簡直無地自容,他把我當親妹妹,我卻在肖想他。


 


時隔多年,他再次叫這個昵稱,我竟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他在外出差,也不忘每天給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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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時候我已經住進了我媽幫我租的房子,在一樓,這次請了一個年輕偏大的阿姨,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家裡到處都安上了扶手,按照我的要求進行了改裝。


 


加上這幾年的康復,我的自主性提高了不少。


 


阿姨輕松,我也自在。


 


我每天在一樓的院子裡曬曬太陽,院內還有一小片菜地,阿姨一半用來種花,一半用來種菜,在角落裡砌了一個小魚池,裡面扔了幾條魚養著。


 


隔天,她又給我買了一對小兔子,白白嫩嫩的,血紅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每天捧著書逗逗兔子,給花澆澆水,偶爾看看魚,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闲適。


 


裴知行上飛機的前一秒,給我打了電話,說是給我帶了禮物,讓我期待一下。


 


我笑著說好。


 


幾小時後,他再次打來電話,我卻直接掛斷。


 


他又連續給我發了好幾條微信,「你出門了嗎?怎麼不接電話?」


 


「現在在哪兒?哥哥去接你。」


 


陽光正好,我在暖陽下蓋著厚厚的毯子,一邊落淚一邊回復,「哥,我不想拖累你,我現在過得很好,護工也很好。」


 


「我從來沒怪過你,你放過自己好不好?」


 


「我不可能永遠當你一輩子的妹妹。」


 


他著急了,「胡說什麼?隻要你想,你這輩子都是我妹妹。」


 


我吸吸鼻子,笑得比哭還難看,「怎麼辦?可是我不想隻當你妹妹啊。」


 


那頭過了好久才回復,「你到底在哪裡?再這樣我報警了。」


 


15


 


裴知行找來這個小區時,懷裡還抱著一隻小白狗。


 


小狗縮在他懷裡,白色的細毛粘得衣服上全是,他卻渾然不覺。


 


我隔著院子的鐵門和他對視。


 


他神情疲憊,「開門,別讓我說第二次。」


 


阿姨剛好出門買菜去了,我隻好滑動輪椅笨拙地開了門。


 


「你不是說不想隻當妹妹嗎?」


 


沒有詰問,沒有責備,他隻是盯著我的眼睛,不讓我躲閃。


 


「那我們結婚。」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這話說出口,目光微微偏移,看不出喜怒哀樂。


 


我搖頭,隻是問,「你愛我嗎?」


 


他主動提出照顧我時,我以為他對我有過一絲的愛意。


 


後來卻發現錯了,他好像真的隻是像小時候一樣照顧我。


 


因為我是他的妹妹。


 


裴知行對我隻有親情。


 


加上愧疚。


 


發生車禍的那天,我坐在他的副駕駛上,我們在家裡吃完飯後,他送我回家。


 


車輛躲閃不及,他下意識地操作車輛避開對面的來車,卻來不及,最後副駕駛上的我受傷嚴重。


 


我的人生,我的雙腿,在那一年被毀了。


 


裴知行打開煙盒,取出一支煙來,他手指顫抖地將煙遞到唇邊,深吸一口。


 


陽光下,他的臉半掩在葡萄藤下細碎的陰影之中。


 


我在等他的答案。


 


「如果兩個人互相照顧互相陪伴,即便不愛,但這出戲能演一輩子,又何嘗不算是另一種愛?」


 


煙頭被扔到地上,他抬腳碾碎,彎腰把我抱到車上,鎖好門,「我們去登記。」


 


我自嘲一笑,心如刀割,「裴知行,你真自私。」


 


為了彌補他心中的愧疚,他索性將我捆在身邊,借此得到救贖。


 


什麼另一種愛?區區安慰我的說辭罷了。


 


他抬手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臉來面對他,他說,「葉橘,我給不了你愛情,但是我願意陪你照顧你一輩子,願意一輩子忠誠於你,這還不夠嗎?」


 


我拍開他的手,重復道,「你真自私。」


 


16


 


登記結婚這事,裴知行沒第一時間告訴我們的父母。


 


隻是在當天晚上,帶著我去了一家餐廳,算是慶祝。


 


他坐在我身旁,細致如常。


 


幫我剝螃蟹,把最香甜的蟹黃讓給我,幫我剝蝦仁,給我盛湯。


 


他不論和誰在一起,都會是一個完美的戀人。


 


除了和我,他隻是我的哥哥。


 


他對我沒有絲毫男女之情。


 


多可笑,我們卻結婚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要求,「裴知行,你親我一口。」


 


我不想叫他哥哥,他虛偽他自私。


 


裴知行放下手裡的書,翻了個身支在我的上方,眉眼低垂著,問,「你確定?」


 


我不高興了,「你到底親不親?」


 


於是,一個輕飄飄地吻便落到了我的唇上,沒有繼續深入。


 


但是就這麼一瞬,卻讓我一陣心悸。


 


就像在平靜的海面上,突然來了一陣夏季的飓風。


 


我被亂風吹得找不到北,以至於他離開時我竟覺得失魂落魄。


 


「怎麼呆住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見我不說話,他又擔憂起來。


 


我對上他的瞳孔,攬住他的脖子,「冷,抱抱。」


 


裴知行依言抱緊我,幾乎將我嵌進身體內。


 


「哥,爸媽知道了,會罵我們的吧。」


 


我閉著眼睛問。


 


「反正已經登記了,罵就罵吧。」


 


果然,父母知道這事後震怒,把我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什麼倫理道德的大帽子全部往我們頭上劈頭扣了上來,裴知行隻是垂眉幫我搓手,「爸,阿姨,我隻是想要名正言順的照顧小橘。」


 


我的心一痛,是的,這就是他的目的。


 


他隻是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彌補自己的過錯,減少心中的愧疚感,更好地生活下去。


 


大人們一窒,竟然找不到話語來反駁。


 


弟弟翻了個白眼,「大哥,姐姐好像從來沒主動讓你照顧她吧。」


 


「你自己上趕著要照顧,現在說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小弟一語道破關鍵,裴知行的臉便有些掛不住了,推著我就想要回去。


 


「喲喲喲,說破了自己不好意思了,害臊。」


 


外面不知何時竟然飄起了雪來。


 


大雪紛紛揚揚,擋住了前路。


 


裴知行舉著傘推著我,「走吧。」


 


「回家。」


 


「好。」


 


番外—裴知行


 


十八歲時,我待如親生的妹妹跟我表了白。


 


震驚到我近乎失語,我隻能擺出一副惡心的神色來拒絕她。


 


後來我開始疏遠葉橘,即便十八歲之前我和她很親密,但我始終無法接受,也沒法正視她對我的感情。


 


我對她隻有親情。


 


二十三歲家庭聚餐後,我送葉橘回家。


 


她乖乖坐在副駕駛上,戴著毛茸茸的帽子和圍巾,都是我送的,很多年了,她還戴著。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有一瞬間的懊悔,或許那一年,我態度更好一點更體面一點拒絕她,也不至於成為現在的局面。


 


她畢竟是我的妹妹。


 


對面的汽車駛來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隻能循著本能去操縱汽車。


 


葉橘失去了雙腿。


 


是我,是我沒用,沒有再快一點,或者說沒有將她的安全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她失去雙腿的第一年,我和王思雨的戀愛就已經不太順利。


 


因為我總在失魂落魄,我總在走神。


 


睡夢中會被車禍當天的情景驚醒,我會不能自已的去想,葉橘的腿怎麼樣了?她還好嗎?


 


她出院後我探望過她。


 


她坐在床上,怔怔地望著窗外的爬山虎葉子,默不作聲,也不搭理我。


 


我想疼痛是需要時間去治愈的,我的噩夢也需要時間去治愈。


 


但是沒有,我得失眠越來越嚴重。


 


和王思雨出來逛街那天,葉橘給我電話,她在電話裡喊痛,她求我陪她說會兒話。


 


她知道我討厭她,所以一直不敢給我電話。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打我電話,求我陪她一會兒。


 


去的路上我在便利店給她買了最愛的巧克力。


 


她疼得蜷縮在床上,白皙細瘦的腿上滿是瘀青,房間裡也有異味,那位護工在隔壁呼呼大睡。


 


我突然就憤怒起來。


 


我想要照顧她,像個哥哥一樣照顧她。


 


我是她的親人。我不救救她,誰又能救她?


 


就算她不是我的親生妹妹又怎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血脈相連。


 


我不在乎世俗的目光,我隻想讓她的身體恢復一點,讓她難堪的時刻更少一點。


 


我知道她對我的心思,我刻意去忽視,去劃清我們的界限。


 


可當她真的離開我的視線,我卻開始慌了。


 


她沒有行走能力,她需要人照顧,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比我更好地照顧好她?


 


小時候她偷懶,不想洗內褲和襪子,都是偷偷求著我幫忙洗的。


 


我比她大五歲,從小就照顧她,已成了習慣。


 


她說想要養個小狗,我一回來就去寵物店裡取了那隻小白狗,抱給她,她卻看都不看。


 


隻是問我愛不愛她。


 


愛分很多種,親情愛情友情,哪種愛最真摯?哪種愛最永恆?


 


愛會變質,愛不恆定。


 


她隻想要一個答案,她在等待我的答案。


 


於是我艱難開口,「如果兩個人互相照顧互相陪伴,即便不愛,但這一出戲能演一輩子,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愛?」


 


她是我的妹妹,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我不想承認,我對她有任何男女之情。


 


我始終認定,在這段感情之中,親情佔據首要位置。


 


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我也不會承認,我對她有過男女的欲望。


 


葉橘很失望,她罵我自私。


 


但我還是強硬著帶著她去登記結婚。


 


我不知道我是在賭氣還是如何,我隻是想把她留在我身邊照顧。


 


父母果然很生氣,弟弟的話卻意外地點醒了我。


 


是啊,葉橘從來沒有要求過我照顧她。


 


她早早地就原諒我了。


 


兄弟尚可反目成仇,久病床前無孝子。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呢?


 


我所以為的夾雜在親情與愛情之間的另一種愛不是愛情又是什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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