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是嗎?”他終於開口,聲音讓屋子裡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BOSS會說話?”
黑衣和紅發對視一眼,在彼此眼睛裡看見了疑惑:“聲音還挺好聽?”
許言沒理會這些。他繼續道:“既然她在看著,那……”
他微微抬頭,斜睨眾人:“你們讓開。”
剩餘玩家自動讓出一條路。公主也躲在他們最後面,悄悄走到一邊。
“把那個女的交出來。”
觸手一彎,直指公主。
Advertisement
公主聞言尖叫:“不,不不不!”
她想到什麼:“要女人是嗎?她!她也是女的。”
她指的人,是我。
見許言冷笑,公主又喊:“她不夠是吧?還有他們、他們!他們都加起來,總抵得了我了吧?!”
她瘋了一般指著周圍的人,不在乎那些人看她的視線從詫異到失望,再到冷漠。
又一條路讓開,將公主暴露在一片空地上。
公主踉踉跄跄,奔向黑衣,拽住他的衣角:“黑衣哥哥,黑衣哥哥,保護人家,快保護人家……”
她手上極為用力,似乎黑衣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紅發嘆了口氣:“老大,我早說過……”
“嗯。”黑衣淡淡打斷紅發。
他手上一提,將公主提到許言面前:“當初隻是看你可憐,你還真把自己當成萬人迷了?
“我們隊伍裡,不需要賣隊友的人。”
13
我不知道那是怎樣血腥的場面。
幾隻漆黑的觸手在我面前遮擋,我隻能聽見公主的尖叫、哀嚎。
那聲音從尖利到悽慘,再漸漸失去力氣。
觸手撤開時,已經看不見公主的身影。
有的彈幕說“太慘了”,有的彈幕說“活該”。
“公主呢?”我問。
“去了她應該去的地方。”許言放緩了語氣,像是在安撫。
見許言對我這個模樣,其他人也略微放松了些。
黑衣大著膽子問到:“為什麼是她?”
許言說:“她欺負了不該欺負的人。”
“誰敢欺負BOSS啊?”紅發聳肩,接著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我的方向。
“她?”紅發指了指我。
許言沒理會紅發。
一個觸手輕輕爬過來,將鑰匙放在我的手心。
“許言,一起走嗎?”我看向他。
“別——”紅發想要制止我,被黑夜拽住。
黑衣看向紅發,緩緩搖了搖頭。
許言也搖頭。
我心中一揪:這個許言,還是這樣,總要和我保持距離。
紅發和黑衣他們,倒是松了口氣。
“可是,許言……”
“太後,他都拒絕了。”紅發連忙打斷我,“我們走吧,時間不多了。”
我看著許言,攥緊了拳頭。
又要失敗了嗎?
畢竟是S級難度,哪怕有雙倍好感度,想要提升到共同行動的好感,也是很難啊。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的不開心,許言忽然又點了點頭:“行。”
臥槽!我是不是攻略成功了?!
紅發:“……別。”
黑衣:“唉。”
我用瞬移卷軸帶著神色各異的玩家,以及許言,到了出口。
其他玩家逃也似得散開。
臨走之前,紅發拽了拽我,一臉嚴肅:
“太後,你聽好了,千萬別兌換眼鏡,別人讓你戴眼鏡,你也千萬別戴!
“就保持這看不清的樣子!記住,千萬別戴眼鏡!!”
他連連叮囑,直到黑衣將他拽走:
“人各有命。太後,你從來沒打算加入我們隊伍,那我隻能帶著隊伍先走。”
“祝你好運。”
喧嚷散去,隻剩下我和許言站在原地。
系統提示音響起:
【恭喜玩家,躲過第二輪抓捕,獲得積分300。】
【第三輪抓捕將於120分鍾後開始。】
“聽聽我的建議?”許言看向我。
“好!”
“兌換個眼鏡。”
14
彈幕都沉默了。
紅發連連叮囑不讓我兌換眼鏡,許言建議我兌換眼鏡。
夜色茫茫,似乎沒有天亮的那一天。
許言頓了頓,解釋:“你……不想看清楚我的樣子嗎?”
他的尾音有片刻顫抖,似乎自己也不太確定。
眼前的彈幕飄過一句:“別。”
這條彈幕打破沉默,其他彈幕也跟上:
“BOSS戰之前還想要看看她戴上眼鏡後的反應,現在突然不想看了。”
“最後懲罰公主的時候,這個BOSS還擋住了她的眼睛。”
“純愛黨有點兒磕這一對了,別打破啊。”
也有反對的聲音:
“她不戴眼鏡,遊戲多沒意思?”
“看恐怖遊戲,不就是要看大家在驚慌之際的反應嗎?”
“樂子人,別當真。”
彈幕一條又一條飄過。
許言沒再說話,隻是靜靜站在那裡,宛如凝固成一尊雕塑。
終於,他嘆一口氣:“不願意的話,也好。”
“哎,許言,”我想到什麼,“你說,乙遊男主如果沒了皮囊,人們還會愛他嗎?”
“我也想問。”
得到這個回答後,我忍不住笑起來。
“好的,我兌換眼鏡。”
彈幕反應各異。有人制止,有人欣喜,有人拍手叫絕,有人感嘆“終於”。
我順利兌換了適合我的眼鏡,一邊說著“沒有眼鏡什麼也看不清”,一邊將其戴上。
“許言,你看,合適……嗎?”
看見眼前的景象時,我終於哽住。
15
一團說不出來是什麼的東西,正站在我面前。
如果真要形容,那應該是一個人身上,忽然長出無數潰爛的膿瘡,膿瘡將其包裹,已然看不清最初的模樣。
那紅色的點綴是不知從哪裡蹭上的血;那四處攀爬的觸手,自他背後伸出。
我心中猛的一痛。
所以,這就是他不願意我碰到他的原因嗎?
“許言……”我挪開視線,不是很敢看他。
那團觸手開始晃動,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向我身邊靠近,像是往日裡攻擊其他人時一樣——將其高高揚起、狠狠摔下。
又在離我隻有幾毫米的時候停住。
“我可能不是許言。”許言開口,笑得有幾分蒼涼,“你果然……隻是因為看不清我的模樣。”
“嗯,我近視,還臉盲。”
他說:“我還以為你口味獨特,喜歡這個模樣。”
我說:“在我看來,的確有點兒可怕。可能你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
周遭一時安靜得可怕。
我知道我身處一個恐怖遊戲,眼前的許言,是恐怖遊戲的BOSS。
我知道了他藏在模糊色塊之後的模樣。
彈幕還在飄。我和許言的反應明顯不符合那些看熱鬧的人的期待,他們問:尖叫呢?逃跑躲藏呢?BOSS黑化S人呢?
看客們有想法就匿名發彈幕,隻有我和許言各懷心事。
第三次逃S需要去另一個場地。系統在提示,盡快轉移位置。
許言站在原地不動。
我嘆口氣,道聲謝,轉身想走。
誰曾想對方忽然拽住我的衣角,問:“你不要我了嗎?”
聲音有幾分可憐。
我沒有回頭:“不是,我得去下一個副本。按恐怖遊戲的尿性,打通副本,才能獲取獎勵。噢,在恐怖遊戲,隻有打通副本,才能離開。”
“那我跟你一起去。”
許言想了想,又問:“可以嗎?”
聲音真的很可憐。
說實話……
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16
有恐怖遊戲的BOSS做我的靠山,打通接下來的副本,根本沒有任何壓力的好不好!
有誰敢攔我啊?BOSS是我小弟——哦不,是我的野男人。
我看了看身旁幫我嚇退小鬼的許言,將手中剛獲得的道具丟給他。
他伸出一隻觸手接過:“有我在,不需要道具的。”
“不要白不要,還能分給有緣人。”
眼前彈幕在閃:
“見過組隊的,見過收小怪的,沒見過收BOSS的。”
“而你,這個代號‘太後’的新手玩家,才是真正的BOSS。”
很快,這場恐怖遊戲全部通關。
【玩家您好,迄今為止尚未有人在本遊戲中全部通關,所以恭喜您獲得特別大獎——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
坐擁其他玩家留下的無盡的富貴,獲取更高貴的身份,甚至站在遊戲界的權力高點,均可幫我達成。
這可真是難選啊。
我看向許言,他似乎有點兒緊張。
的確,當我許下願望,遊戲正式結束,我就會離開這裡。
作為這個遊戲副本中的BOSS,他沒法陪我去到其他副本。
我也不願意打其他副本。
反正我許的願望,他肯定想不到——
“我想消除這個遊戲的一切病毒。”
這個願望引發了彈幕一連串的問號。
彈幕紛紛在問,“什麼病毒”、“病什麼毒?”
他們以為我又在搞什麼無釐頭的東西。
隻是,這是一個有效願望。
周圍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
光芒散去,眼前一團黑影,漸漸變成一個清秀白皙的少年。
他眉眼清澈,向來含笑的眸子,此時充滿詫異。
“嘿,許言。”
我向他伸出手。就像最開始在乙女遊戲裡遇見他時那樣。
17
一年前,遊戲行業出現了一個傳播極廣的病毒,將各種遊戲都變成恐怖遊戲。
我玩的乙女遊戲中,許言副本被侵蝕。許言變成s級副本的BOSS。
沒人能解決那個病毒,幹脆另起爐灶,重建新的。
新的“許言”被創造出來,性格有了微調,聲音也有變化,看人處事、和我說的話,都不似從前。
舊的“許言”就被困在這個被病毒汙染的恐怖遊戲裡。漸漸地,玩家發現新“許言”的萌點,開始忘記舊的“許言”。
可是,我忘不了。我想救他。
謝天謝地,我救了他。
我向他伸出手:
“許言,走吧。”
“你該和我回家了。”
乙遊男主如果沒了皮囊,人們還會愛他嗎?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答案,但是,我還會。
因為他是許言。
世上獨一無二的許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