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看到荔枝,又激動又欣慰:「我兒真有孝心,你不是愛吃荔枝嗎?我不喜歡,你自個兒留著吃吧。」
祖母和娘極其溺愛梁文青,荔枝全給了我。
我說:「兒子不那麼喜歡了,即便喜歡,好東西也要懂得孝敬父母。」
母親感動不已,連連稱好。
恰在此時,梁玉婉衝進來看到荔枝,驚得呆住,脫口道:「你們……你們居然背著我吃荔枝!」
我和母親同時看向她。
母親深深皺眉。
我隻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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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嶺南產荔枝。
然而嶺南離京城極遠,荔枝又不易保存,能快馬加鞭運到京城,還能保持新鮮的荔枝,數量很少。
國公府分到的荔枝,更少。
荔枝是梁玉婉最愛吃的水果,前世國公府有了荔枝,絕大部分都供給他享用。
我是進宮當上妃,才有幸嘗到荔枝的味道。
如今,國公府先把荔枝給了我,理所當然沒她的份兒。
「你們竟然背著我吃荔枝……」梁玉婉臉色難看。
母親沉下臉:「你在胡說什麼?」
梁玉婉眼圈紅了,徹底爆發,聲音尖利地叫道:「你們也太過偏心!這麼熱的天兒,不給我冰,府上來了荔枝,竟然沒我的份兒!娘,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怎可這樣對我?」
她越說越激動,到後面委屈得不行。
我暗暗冷笑,吃不上荔枝就委屈,前世他獨佔荔枝,也沒想著分我一點兒啊。
娘親覺得她不可理喻,怒聲道:「你又在發什麼瘋?青哥兒是嫡子,是國公府孫輩唯一的男丁,荔枝那麼少,我自然要分給他。」
「娘,你偏心!」
「我不偏心他難道偏心你?」
梁玉婉的吵鬧戛然而止,張大嘴,似乎不敢置信娘親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娘?我也是嫡女啊,你們不該寵著我,給我好吃好喝,讓我好好玩樂嗎?」她顫抖著道。
我望著她的眼睛,發現她是真心這麼問的。
她以為我前世吃得好穿得好,每天無憂無慮地享樂。
娘親斥責:「你說的什麼話?我們國公府是短了你吃的還是穿的?你現在不是吃得好穿得好嗎?你每天不也在玩樂嗎?怎麼?不知足?」
梁玉婉瞪大眼睛:「我現在哪裡吃得好穿得好了?這麼熱的天,我屋子裡沒冰!國公府來了荔枝,我沒吃到!」
娘親更加生氣,拍桌子道:「你身為嫡女的份例,哪次不是給足了?冰和荔枝,不在份例之內。給你是我們大度,不給你是應該的。我和你父親都沒吃上荔枝,你還叫嚷著要,簡直不可理喻!」
梁玉婉依舊耿耿於懷,眼淚直流:「那你為何隻給梁文青不給我?我不管,我要冰!也要荔枝!」
聽到她的話,我簡直想扶額。
梁玉婉身為嫡子,被人寵上天,以至於兩輩子都未長大過,如同巨大的嬰兒一樣,需要人照顧。
以為隻要伸手要,別人就應該給。
一味索取,還覺得天經地義。
娘親忍無可忍,起身扇了她一巴掌:「他是男丁,你是女孩,他懂事有禮,你囂張跋扈,規矩學不好也敢和青哥兒比?告訴你,冰沒有,荔枝也沒有!」
梁玉婉如遭雷擊,像是懵住了。
她後退一步,捂住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眼睛血紅,衝上前掐住母親的脖子大罵:「你重男輕女,苛待我,去S!去S!」
此舉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屋子的人都愣住。
我回過神,一看就知道梁玉婉被氣昏了頭,連忙上前阻攔。
哥哥僅僅蠢笨就算了,倘若聽話,我也不會如此討厭他。
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眼高於頂,衝動易怒。
要不然,前世也不會在別人刺激下跟著皇子造反,最後害得一家慘S。
母親被她掐得翻了白眼,我急忙拉開梁玉婉,一腳踹在她身上。
梁玉婉力氣不如我,摔倒在地。
嬤嬤丫鬟驚得尖叫,屋子裡亂成一團。
母親捂住脖子喘氣,恐懼揮手:「來人,把她拉下去,快拉下去!」
8
梁玉婉被嬤嬤丫鬟給拖走了。
母親跌坐在椅子裡,神情驚恐。
「娘,你沒事吧?」我上前詢問。
她忽然抱住我嚎啕大哭:「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生了這麼個逆女……」
我挑挑眉。
說錯了,不是逆女,而是你縱出來的逆子呢。
前世,哥哥造反連累國公府,最終母親坐了幾個月的牢,受盡折磨後被砍頭。
今生,好大兒變成女孩又來討債了。
我什麼也沒說,輕輕拍母親的背部,繼續扮演孝子。
有因才有果,前世如此縱容,才養出一個討債兒子。
可惜這世道,溺愛兒子很正常,府上之人隻是千萬人中的幾個。
就不知後世還會不會這樣。
梁玉婉掐母親脖子一事引起軒然大波。
等父親下朝,知道此事後勃然大怒:「豈有此理!這種逆女,還不如不要!」
我知道,梁玉婉要倒大霉了。
果然,父親冷酷道:「用紙刑吧。」
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紙刑是嚴酷刑罰的一種,將人綁在凳子上,將一張張打湿的紙覆蓋在臉上,封鎖呼吸,直到犯人斷氣。
倘若隻是折磨,則在斷氣之前,揭開紙張即可。
如此反復,叫人求生不得求S不能。
此法的妙處在於,並不會給犯人任何外傷。
梁玉婉說到底是嫡女,聯姻工具,肯定不能傷體。
「會不會太過分了?」母親問。
父親冷冷道:「有她過分嗎?古往今來,從未聽說有女兒掐母親之事,簡直駭人聽聞!她已經三番兩次闖禍了,若再不用嚴酷手段管教,闖出天大禍事來,以後更沒法收場。」
我在旁邊默默點頭。
其實,前世梁文青闖過的禍並不比這輩子梁玉婉闖的禍少。
但因為他是國公府嫡長孫,所有人寵著,都下不去手管教,導致他最後掌權帶著家族走向毀滅。
如今他變成了女孩,犯了錯,沒人縱著,被用了紙刑。
行刑時我沒去,聽說刑堂裡,梁玉婉慘叫了三日。
三日行刑完畢,梁玉婉重見天日,被送回聽雨軒。
同為血親,我理應過去關心關心她。
「你來看我笑話?」梁玉婉見到我,眼裡充滿仇恨與疲憊,沒了剛重生時的驕傲自負。
「是啊。」我毫不避諱,「感受如何?」
看她的笑話,是我的樂趣之一。
梁玉婉眼中射出如毒蛇般的眼神:「別得意,等我以後當上德妃,我要你們統統陪葬!」
我撲哧笑了:「玉婉,你是否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
「什麼話?」
我好整以暇:「你說,我前世當上德妃,是因為靠著寧國公府,靠著你的庇佑。倘若真S了我,毀了寧國公府,你如何當上德妃呢?」
梁玉婉愣住,SS咬牙,沒再說話。
我好奇地問:「玉婉,如果你進宮當德妃,就意味著要承歡男人身下,不介意嗎?」
其實,我一直好奇這個問題,如今終於問出來了。
梁玉婉冷笑:「哼,比起凌遲而S的痛苦,上輩子辛苦汲汲營營到最後一場空,變成女人討好男人,獲得榮華富貴、至高權柄,簡直不要太劃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點兒委屈算什麼?別說我,你一個女人娶女人為妻,難道不堵心?」
「不好意思,這輩子我都不會成親。畢竟,我的夢想並不需要靠婚姻實現,我會親自打拼出天下。」我說。
梁玉婉立馬不屑地笑了:「哈哈哈,連我前世都沒能成功做出一番事業,你能打拼出什麼?恐怕S得比我還慘。警告你,千萬別去造反連累我,害人害己。」
哦,他居然知道造反會連累家人。
為何對我毫無愧疚之心?
「能這麼想,請繼續保持」
我笑眯眯地告訴她好消息:「對了,父親已經下令,從今日開始,你將禁足於聽雨軒,學習琴棋書畫,直到考核通過,才能離開院子。」
「可惡!」梁玉婉用力捶榻,見我戲謔的眼神,又硬氣道:「哼,不過是學學一些無用的琴棋書畫罷了,也隻有你這種蠢笨之人,才會學幾年才小有成就吧。比起四書五經,君子六藝,這些不過小把戲而已,我一學就會,很快就能出聽雨軒。反倒是你,過段時間要進國子監,那裡有幾位皇子,他們都看你不順眼,會整你,你要吃大苦頭咯!」
說著說著,她竟然暢快地大笑起來。
仿佛想象我倒霉,就能讓她好受一點兒。
「謝謝提醒。」我淡淡道,「我會注意的。不過,在我倒霉之前,可能你會比我先倒霉。」
梁玉婉疑惑盯著我。
「琴棋書畫,並非你想象中那麼好學。而且你禁足期間,父親說過,一應用度,全部降為最低等。」
「什麼?」梁玉婉終於變色,掙扎著起身,「他們不能這樣對我!」
我輕笑離開。
走出門時,與兩個嚴厲的嬤嬤擦肩而過。
這兩個嬤嬤我很熟悉,前世我在她們手下學藝,吃了不少苦頭呢。
梁玉婉想象中我過得舒服無比,每日玩樂,輕松學習琴棋書畫。
那就讓她好好體會一把世族貴女的輕松吧。
9
離開聽雨軒,我去母親房中回復。
「玉婉如何了?」
「回母親,目前看起來無礙。」
母親松了口氣,雖然她被掐受驚,怒不可遏,但梁玉婉畢竟是她親女兒。
為了名聲,她嚴厲封口,不允許任何人談論,免得影響國公府和梁玉婉的聲譽。
見她如此行事,我輕輕嘆了口氣。
為了利益,母親會維護女兒,因為女兒名聲敗壞,會影響國公府聲譽,也會影響姻緣。
女兒是聯姻工具,是兒子的踏腳石,還有作用,所以才會維護。
也僅止於此。
至於梁玉婉在聽雨軒內會過什麼樣的痛苦生活,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過了段時間,我又去聽雨軒,剛進去便發現梁玉婉在院子裡練琴。
兩隻手的手指紅腫,上面布滿傷痕,看起來就疼。
即便如此,也無人疼惜。
一旦她彈錯音,嬤嬤便用細條抽她背:「大小姐,彈錯了。」
那細條看起來不起眼,抽到人身上卻疼痛無比,卻又不會傷筋動骨。
「啊啊啊!別打別打,我在認真學!」
梁玉婉一邊哭一邊練。
看到她這副悽慘的模樣,我十分滿意,走過去故作驚訝:「玉婉,練琴這麼簡單的事,你也做不好嗎?」
她抬頭盯著我,SS咬住唇。
嬤嬤皺眉道:「少爺,練琴並不簡單。」
我望著梁玉婉,笑吟吟道:「是玉婉自己說的,琴棋書畫,隨隨便便抽點時間就可以學好,但凡學不會的,都是蠢笨之人。」
嬤嬤看向梁玉婉。
梁玉婉臉色十分難看。
我打量她片刻,道:「看來,玉婉就是自己口中那種蠢笨之人呢。」
「我不笨!」
梁玉婉忍無可忍地反駁。
我驚訝:「那你為何連琴都練不好?人啊,要貴有自知之明,蠢就蠢,最怕蠢而不自知。」
「你!」梁玉婉氣得五官亂飛,「放心好了,我很快就能學好琴棋書畫,走出聽雨軒。」
「嗯,我等著。」
我笑著離開。
時間一晃而過,大概過了一年,我已年滿十四,該入國子監進學了。
我刻苦勤奮,侃侃而談,寫出一些錦繡文章,名聲已經享譽京城,當然有父親推波助瀾的意思。
還曾進宮面見帝王、太後。
我有前世經驗,即便面對皇族也對答自如,從容不迫,故而很得皇帝賞識。
如此一來,我以後入朝為官,職位會更有奔頭。
日子痛苦、充實,又快樂。
我的愛好不多,看梁玉婉的慘狀是我緩解壓力的方式之一。
臨去國子監前,我抽空又去聽雨軒見梁玉婉。
父母斷了她的供給,梁玉婉每天隻能吃清粥小菜,穿以前的舊衣服,簡直苦不堪言。
更痛苦的是,她必須日日練習琴棋書畫,練不好就要挨打。
受過紙刑,又被如此苛待,她總算發奮了,但依舊沒通過考核。
「玉婉,說你蠢笨如豬還不承認。」我將話原樣返還,搖頭嘆息,「都一年了,琴彈成這樣,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梁玉婉咬牙切齒:「……別得意。」
我嘆息著說:「你不是想進宮做娘娘麼?連琴棋書畫都學不會,恐怕選秀那一關都過不了。」
梁玉婉一下子慌了:「真的?」
假的。
嚇嚇她而已。
我說:「若你練不好,沒法入宮,恐怕所有心血將付諸東流。」
梁玉婉終於恐懼,她重生的夢想就是如我一般吃好穿好過人上人的日子,到了年歲就進宮選秀,當四妃之首,從此掌握權柄。
如果不能進宮,那一切幻夢皆為泡影!
她顫抖著聲音道:「我一定會進宮,我要當德妃,以後還要當皇後,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