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懶得理這種混球。
5
等我回到家,王浩打電話給我:
「老白啊,好說歹說總算說通了,那小子要求你當面道歉,這事就翻篇了。」
「老王,你糊塗啊,我如果道歉不就坐實了我猥褻的罪名嗎?」
「那咋辦?人家有你恐嚇要打人的視頻,還有你說人家女朋友胸大的錄音,如果不道歉,人家就要發到網上,到時候,可不是我們醫務科能解決的了。」
「老王,我再給你說一遍,是腫塊,不是胸,讓他鬧,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他能顛倒黑白?」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躺床上休息了,也挺好,平時加班加點,今天能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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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睡著,突然就被老婆的電話吵醒了,我以為老婆知道我提前下班了,要一起吃晚飯,結果老婆著急地說:「趕緊看微信。」
打開微信,發現她轉給我一個聊天記錄。
看完後,我腦子嗡嗡地響:黃毛把我指著他罵的視頻單獨剪出來,放到了網上,而且說我利用檢查之便,猥褻了他女朋友,放出了我的那句「好大」錄音作為猥褻的證據。
一會兒,我所在的釣魚群、闲置購物群、車友群都收到這個信息了,車友群有人認出視頻裡面說的婦科醫生就是我,還說了句:【這人不是老白嗎?】
不過,很快他就默默地撤回消息,然後群裡出現了尷尬的冷場。
這個時候,王浩的電話也來了:
「老白啊,你也看到網上傳的視頻了吧?已經有幾波記者來醫院採訪了,院長現在在親自處理,醫院的意思是讓你先停診了兩個禮拜,等這個事情熱度下去再說。」
「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情,為什麼停診?好多患者從外地來看病,你們可以撤掉我婦科主任的職務,但是有些病人不遠千裡來找我,我還是要給人家看完的。」
「老白,先不要意氣用事,讓院長和宣傳科去處理吧。」
「老王,難道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等著我看病的患者不應該是我們最應該關注的嗎?我們是醫生啊!」
王浩聽完一言不發。
6
第二天,我被王浩叫到醫院去,院長和醫務科的人找我談話。
到了會議室,對面坐的一排人一臉嚴肅,像是審犯人一樣。
院長先開口:「白主任,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如果真的是患者冤枉你,我們肯定也會支持你的,網絡輿情的事情,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院方肯定會認真處理,有幾個問題醫務科的王主任需要跟你核實一下。」
院長親自出馬,這事肯定小不了,我也表了個態:
「請各位領導放心,我肯定全力配合醫院完成調查。」
「是這樣的,白主任,舉報人主要舉報內容兩項:第一就是利用給患者看病的機會猥褻患者,醫務科跟患者也確認了,她確認你的確用手摸了她的胸部,大約有兩分鍾,舉報人在外面也錄到了你說的話,你也聽到過了。」
「第二個問題是你威脅要毆打舉報人,這個有視頻證據。」
第二個問題我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畢竟全程都有視頻,至於猥褻病人問題,我覺得我能解釋得清楚:
「各位領導,在對患者進行檢查的過程中,我摸到患者有比較大的乳房腫塊,患者有點擔心,問我腫塊大不大,我就回了這句話,告訴她腫塊有點大,另外,因為出現分泌物,我拿了衛生紙讓她自己擦擦,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醫院有規定,女性患者檢查前我們都會徵求她們的意見,而且會有其他女性醫生在場,昨天檢查過程中,張靜全程都在,你們可以問她。」
張靜是我帶的實習醫生,醫院也擔心這種事情說不清楚,所以要求異性醫生檢查身體,必須有同性醫生陪同。
「我們已經問過張醫生了,她的說法跟你一樣,其他的問題都比較清楚。」
「至於威脅毆打舉報者,王主任你也在現場,我承認我的脾氣有點急躁了,願意接受處罰。」
「其實這個事情倒好辦,關鍵是女患者也默認了你摸了她胸部兩分鍾屬於猥褻,而且他們不認可張醫生的證詞,說醫院自己人護著自己人。」
我聽了非常吃驚,黃毛我能理解,但是這個女患者,我可是每一步都和她認真溝通過,她非常清楚我隻是檢查,沒有半點其他的動作和意圖。
但是,隻要她一口咬定我猥褻,我還真的解釋不清楚了。
完了,這事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多了。
「白主任,你要做好思想準備,患者家屬可能要按照猥褻罪報警了。」
7
跟醫院領導聊完以後,我找到王浩,建議醫院報警處理,王浩不同意,畢竟走到哪裡這種事情都很能還原真相,他也是本著保護醫生的態度,想著能調解最好,而且醫院也願意做出一些補償。
黃毛獅子大張口,據說要 20 萬精神損失費,而且讓我在醫院門診大廳公開向他和他女朋友道歉。
我覺得王浩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於是自己報了警,我不想讓一個黃毛拿捏我們這麼大一個醫院,更不可能給他道歉。
一個醫生在門診大廳給一個醫鬧道歉,跟公開處刑有什麼區別?哪怕真的猥褻罪把我送進去,我也不願意跟這個黃毛妥協。
王浩見我報警了,也不說什麼了,表示堅決支持我的決定,並且請了資深的、擅長打醫療官司的律師來代理這個案件。
跟我溝通完以後,代理律師表示事情有點棘手:最關鍵的就是患者現在站出來指責我猥褻,這種事情,隻要女性出來指證,不S也得脫層皮。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能怎麼辦?讓一個黃毛拿捏?
張靜也生氣,打電話給我:「主任,我一定去替你做證,這個女的很清楚當時的情況,為什麼不給她男朋友解釋呢?」
「你還沒看出來嗎?她也出來指證我肯定是她男朋友的主意,兩人應該已經商量好了。」
張靜又憤憤不平半天,我安慰她:
「沒事,沒事,清者自清,我們做醫生的,但求無愧於心,對得起當年學醫的時候的初心就可以了。對了,那個女患者乳房腫塊很大,乳液外溢,有可能是乳腺癌,你讓她做個 CT,有可能要切開做活檢。」
「主任!你就別操心了,人家都想把你送進去了,你還想著人家的病情?那個患者已經去了別的醫院,跟咱也沒有關系了。」
老婆聽到後,在旁邊說了句:「真的是賤,人家都這樣了還想著人家的病情?」
「你懂個屁,醫者父母心,孩子不懂事你就不顧她的S活了?」
「賤就是賤,還給自己找理由,自己的孩子多久沒管了?」
是啊,當醫生的,哪有時間管自己的孩子?
8
自從被停診後,我也可以真正享受生活了。
釣魚群的活動也能參加了,每天還能接送孩子,雖然孩子已經高中了,但是也算彌補一下我小學初中從來沒有接送過她的遺憾。
女兒跟我說,她覺得有點怪,一個油膩禿頭的老頭每天在學校門等她放學。
我也明白了,姑娘大了,也好面子,自己老爸這個樣子多少有點嫌棄了,於是接了兩次後,就放棄了向女兒展示父愛的意圖。
不過我的徒子徒孫們可是不嫌棄,正釣魚的時候,接到了市裡另外一個醫院的徒弟李梅的電話:
「老師,您的事情我才聽說的,您也別放心上。」
李梅是我帶出來的博士生,畢業後去了其他醫院,現在也是主任醫生了。
「沒事,沒事,我恰好可以休息一下,給自己放個假,說吧,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您聊個天了?您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你覺得我信嗎?別繞彎子了,快說,遇到什麼難題解決不了了?」
「哈哈,還是老師聰明,老師,畢業的時候你可說過可以免費給我飛刀一次的,現在是時候搬你出山了。我這邊有個乳腺癌的手術,想你過來幫忙看看,我倒不是害怕自己的能力不足,主要是這個手術難度有點大,又是切除,又是要清淋巴,害怕術後恢復不好,當然,更重要的是也讓我的學生們看看他們師祖的高超技術。」
看來我還真的老了,我的學生已經開始帶學生了。
「擔心自己不行就老實說,繞來繞去的一大堆套路,又是拿我說過的話綁架我,又是拍我馬屁,你以為我不懂?」
「這不也是怕出了岔子有損你老師的威名嘛,全市的衛生系統,哪個不知道你白主任是我老師?」
你還別說,我這個人還真是賤骨頭,休息了幾周,身體也開始不自在了,手也痒痒了,於是爽快地答應去李梅那邊飛刀。
讓她把相關的病歷、檢查報告都發給我,我提前做好準備。
9
我千算萬算,算無遺策,偏偏算漏了我的手術對象。
等術前談話的時候,我推開門就呆住了,真的冤家路窄啊:病人正是打算把我送進去吃牢飯的女患者,陪同的家屬就是那個胸口長攝像頭的黃毛。
同時呆住的還有那個女患者和黃毛,他們可能也沒想到李主任搬來的救兵居然是他們想送進去的白主任。
李梅看著我,又看看黃毛,似乎明白了這個尷尬的局面。
我轉身就出了辦公室,打算回家。
李梅追出來:「老師,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就是這兩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這個手術我真的做不了了。」
「老師,我明白,但是,麻醉、手術室都準備好了,而且患者的情況真的不能等了,私人恩怨先放一邊,手術做完再做計較吧。」
「李梅,你以為我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才拒絕手術的嗎?我們做醫生的,怎麼可能見S不救呢?你也太小看你老師了。現在的問題是,飛刀是違反規定的!他反手一個舉報,你的主任也別幹了,我估計這身衣服都得脫了,我現在還被醫院停診呢!」
李梅也不敢讓我繼續手術了,隻是嘀咕了一句:「我是真的沒十足的把握啊,要不然也不會把您請過來。」
黃毛發現情況不對,也追出來看情況:
「李主任,我們能不能換個主刀大夫啊?」
李梅也被惹怒了:「你知道他是誰不?全市乳腺手術第一刀!我如果能找到別人的話,也不可能厚著臉皮求他來飛刀啊!」
黃毛不吭氣了,過了一會兒,才低著頭說:「白主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馬上就去公安局說明情況,請您務必幫忙,李主任說這個手術不能再拖了,當時要是老老實實在您那檢查,也不會拖到現在,連乳房也保不住了。」
「知道就好,再拖下去,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李梅這句話一方面說給黃毛聽,另一方面,我覺得是說給我聽的。
「白主任,我給您跪下了,求求您了,我不是人,以前汙蔑了你。」
黃毛泣不成聲,真的要跪,我趕忙扶著他。
這小子有前科,誰知道會不會反咬我一口?但是,作為醫生,我也不能見S不救。
我太難了啊。
10
五個小時後,我大汗淋漓地走出了手術室,手術雖然很難,不過做得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