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陛下。」
「奴婢立即就去安排。」
13
我有些猶疑地走進許卿澤的房間。
卻見他確實緊閉著眼,昏睡著躺在床上。
臉色慘白,額頭滾燙無比。
我隨身帶了御醫來。
林御醫給他把脈一番,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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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操勞過度,又逢急火攻心,才會病倒的。」
急火攻心?
我眉間一跳。
是因為昨晚的事?
林御醫把著脈,卻忽然眉頭一緊。
「陛下,丞相的脈象,同臣之前在宮外診治時,遇到的在時疫中痊愈患者一模一樣。」
「難不成,丞相也曾感染過江州的時疫?」
我心中一突。
這位林御醫,正是近日不久才入太醫院為官,隻因他尋出了能緩解江州時疫的方子。
我方小產那時,許卿澤便是帶著他的藥方和藥材奔赴江州。
他親自監督,才將江州的時疫堪堪控制住。
許多人活了下來。
卻沒想到,許卿澤竟然......
我想起他在江州逗留多日。
再回來見我時,眼底布滿了血絲,掩不住的疲憊。
「丞相此次的病,應當同那次時疫也有關系。」
我心中不禁大慟。
「林御醫,一定快些治好他。」
林御醫朝我拱手道:
「必不負陛下所託。」
14
許卿澤蘇醒時,我還在長宸宮處理著江州時疫案的後事。
長樂一臉欣喜:
「陛下,丞相醒了!」
我當即便扔下手中的折子,站了起來。
「快,快備馬車!」
我走進房中,許卿澤瞧見我,竟快速地地翻過身去。
我屏退眾人,溫聲對他道:
「你身子可覺好些了?」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他卻避開了我。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頗有些尷尬。
隻得收回。
「你若是身子不爽,朕改日再來看你。」
我站了起來,正要朝外走去。
他卻悶悶不樂:
「陛下怎麼總是這樣不解風情?」
我好氣又好笑。
將他的頭扳過來。
他倒也乖乖地順著我,身子翻了過來。
摸了摸他的頭,倒是燒退了。
總算是放下了心。
他不滿道:
「陛下不是不在意臣了嗎?應當任臣在這府中自生自滅才是。」
我失笑。
「朕怎麼不在意你了?」
「你一醒,朕不是立即便過來瞧你了嗎?」
他撇了撇嘴。
「醒了也沒用。」
「臣不會再去上朝了。」
他又賭氣地翻過身去。
聲音悶悶的。
「皇夫和平民,陛下替我擇個身份吧。」
他又加了一句:
「若是選了平民,臣就去山中隱居,讓陛下再也找不見臣!」
我輕輕嘆一口氣。
「皇夫。」
他一個鯉魚打挺般坐起。
好似病魔當即便從他身上除去了一般。
望著我,雙眼熠熠發光:
「當真?」
我點了點頭。
他樂得簡直要當即從床上爬起來。
瞧了我一眼,便當即扯著我的衣袖,將我拉到他懷中。
「華章,我......」
他的臉早已紅到了耳根子處。
「我,我很高興。」
我輕輕擁住了他。
他抱著我,半天不肯撒手。
我卻面露憂色。
「卿澤,隻是,做了皇夫之後......
「按照律例,朝政上的事,你卻是再也碰不得一點了。」
他點頭如搗蒜。
似乎是生怕我反悔。
抓緊了我的袖子,連聲道:
「我不碰,我絕不碰,從今往後,我便徹底洗手不幹,與你做賢夫......」
我心中雖含了憂心。
卻也被他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柔聲道:
「那好。」
「你可要快些好起來。」
「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就成婚。」
15
我要立新皇夫之事,滿朝皆驚。
最震驚之人,便是那幾個御史。
他們紛紛跪在我跟前,義憤填膺道:
「歷來後宮不得幹政......」
「陛下,丞相是臣子,理政多年,做不得皇夫啊!」
我神色平靜。
「朕知道。」
「隻是,前幾日,丞相已經給朕遞了辭官信。」
「如今,他不過是民間一尋常公子而已。」
我似笑非笑地望向御史們。
「朕要立他,自不會再讓他幹政。」
「幾位大人,可還有什麼意見?」
如此一來,他們便紛紛噤言不語了。
有臣子又問我:
「那,如今丞相之位空缺,不知陛下屬意誰呢?」
我笑著指向正低著頭的裴尚書。
「裴尚書多年來勤勤懇懇,忠心為君,朕屬意裴尚書接任丞相。」
裴寧澤不知是心虛還是怎得,身子晃了一下,才慌慌張張地走出列來接旨。
「臣,臣多謝陛下!」
一時間,無數道含著豔羨和嫉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久之後,長樂面色怪異,將民間的傳聞說給我聽。
說我看上了許卿澤這個前丞相,強行廢了他的官職,將他強娶入宮。
這回輪到我面色怪異了。
「不是吧,明明是許卿澤上趕著非要做這個皇夫,怎麼到頭來變成我強娶了?」
「真是本末倒置。」
長樂替我捏了捏肩。
「陛下,還有更離奇的。」
「民間傳,說你對裴皇夫念念不忘,同他藕斷絲連,才會將丞相之位交給裴尚書,以作補償之意。」
她覷一眼我神色,又道:
「他們還說,陛下大婚後,還要把裴皇夫弄進宮裡做侍君......」
我扶了扶額。
「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我任命裴寧澤做丞相,是有意為之。
畢竟,人爬上了高位,才會更容易露出馬腳。
16
半月後,我的暗衛鑽入一間不起眼的酒樓。
將正在「飲酒」,實際上卻湊在一起商量對策、暗中傳遞消息的一群官員一網打盡。
為首之人,便是裴寧澤。
江州的時疫,之所以會傳播得又快又遠,全因為他和他陣營中的部分臣子,不顧我下的鎖城令,暗自引導感染了時疫的平民偷偷出城。
如此,江州的幾個鄰城,紛紛哀鴻遍野。
他如此做,也是因為他早就投靠了我的姨母,樂城公主。
我那位姨母起了反心,早已暗中養著兵。
她想將時疫之事越鬧越大,待到民眾起義,各地作亂時,好趁虛而入,以便她趁亂逼宮奪位。
當初,她明明常住在宮外的公主府中,若是要葉如蘭陪伴,也該是召她去公主府才是。
她卻故意入宮小住,再將葉如蘭召入宮中。
想來是早已打起了用她分裂我同裴延文的心思。
樂城公主有反心之事,我心中有數。
隻不過,卻沒想到,當年我為了裴延文,費盡心思替裴寧澤證明清白。
他卻一早便背叛了我。
人心不古,便是如此嗎?
我長嘆一口氣。
在將裴家人盡數下獄的旨意上按下了印璽。
裴延文自然也在下獄之人中。
隻不過,他在獄中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吵著要見我和若梧。
我問若梧:
「你可想去見他?」
若梧低著頭,許久,她怯怯道:
「畢竟是兒臣的父親......」
我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母皇便遂你之意,帶你去見他。」
17
瞧見我和若梧,裴延文雙眼發亮。
「陛下!若梧!」
我冷眼瞧著他。
低頭對若梧道:
「你有什麼想同他說的,便說吧。」
反正我同他,早已沒什麼好說了。
若梧走到那牢獄前。
有些生疏道:
「父親。」
他一臉希冀地望著她。
「若梧,你長高了,也變得越來越有威儀了。」
若梧低著頭沉默。
竟與他相對無言。
裴延文抓著獄門的欄杆,一臉殷切:
「若梧,你替父親求求情好不好?」
「你母皇生我的氣,不願同我說話,你能不能告訴她,我很後悔......」
「隻要她能原諒我,不管讓我做什麼,哪怕是她身邊的奴僕都行。」
他的延竟漸漸有些紅了。
「隻要她給我機會,我一定好生補償她......」
「父親,恕若梧做不到。」
若梧卻神情冷漠。
「當初,你明明答應了母皇忘記前塵往事,一心好好侍奉她,卻背棄諾言,在那女子面前推搡母皇。」
「你對不起她,她既不願原諒你,若梧便沒什麼好說的。」
裴延文眼神中染上了頹敗之色,卻又不依不饒:
「可若梧,若是我被判了刑,你便沒有父親了。」
「你也不想失去父親吧?」
若梧神色冷淡。
「母皇已經替我擇好了一位賢良的父君。」
「便是從前的許丞相。」
她勾唇而笑。
「父親放心,他待兒臣很好。」
裴延文瞳孔大震。
「許卿澤?」
「怎麼會是他?」
他抓著那牢獄門,彷徨地望向我的方向。
大約,便是從這時起。
他意識到了。
不論是他在我身邊的位置,抑或是在若梧身旁的位置。
都早已被他人代替
我早已不屑於對他露出一個表情。
他泣聲哀求我:
「陛下,求你了......」
「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若梧卻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父親,你便安心等著判罰下來吧。」
「你是裴寧澤的親子,這樣大的事,想來逃不過一S。」
她眼神中微微含了怨懟。
「隻是,這樣大的事,你怎麼可能一點兒風聲也沒聽到?」
「若是你知道,早些來稟報母皇,便可以逃過此劫難了。」
「很可惜,父親,你卻沒有呢。」
裴延文挫敗地倒在了地上。
想來是若梧方才的話,戳中了他的痛點。
我勾唇一笑。
摸了摸若梧的頭。
她倒是越來越聰穎了。
想來往後,這皇太女之位,也能坐的越來越穩當。
「母皇,我們走吧。」
我牽著若梧的手離去,任裴延文在身後哀聲求饒。
18
此事牽涉過廣,裴氏一族的男丁盡數判了斬刑。
若梧也再沒有提起過她親生父親之事。
冬天第一場初雪到來時,我同許卿澤行了大婚禮。
繁瑣的禮節結束後,我同他一道回長宸宮。
他攥著我的手,S活不肯松開。
「華章,我總覺得今日,像在做夢一樣......」
他喃喃著。
「我,我竟然做了你的皇夫......」
我笑著將一團雪抹到他臉上。
「你覺著冷不冷?」
「若是冷的,便不是夢了,是真的。」
他卻捉住我那隻玩雪的手,貼在他的臉側。
我便不得不被迫正對著他。
「做什麼?」
他溫柔地拂去落在我頭上的雪。
「你瞧見了嗎,華章?」
「今朝若是同淋雪......」
「此生,便要答應我,與我共白頭了哦。」
我望著他真摯的眼神,心一頓狂跳。
鬼差神使道:
「好。」
他笑著牽著我的手,繼續往長宸宮走。
「陛下,快走吧。」
「春宵苦短,可不能辜負了。」
我氣得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許卿澤,你少油嘴滑舌!」
年少時,許卿澤便是這般拉著趙華章的手。
如今,雖然蹉跎了許多年歲,險些錯付良人。
最終,他們的手, 終究還是牽在一起了。
【正文完】
女帝&皇夫婚後番外
後來有一回, 許卿澤飲醉了酒。
曾痛心疾首地自我懺悔, 說他當年做錯了一件事。
趙華章有意打探,便循循善誘。
「什麼事?」
許卿澤含含糊糊道:
「先皇召我去, 問我願不願做華章公主的驸馬。」
「我連聲說願意,她卻面露不悅, 厲聲喝止我。」
趙華章心中一突。
「然後呢?」
許卿澤的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陛下說,我若是真的在意公主,便投身於朝堂,以後輔佐公主坐穩皇位。」
「我不從,她便以調我去西北參軍威脅我......」
許卿澤紅了眼眶。
「可是那樣, 我就再難見到你了。」
「所以, 我隻好聽從了陛下的話,在你面前, 當眾拒了驸馬之事。」
趙華章怔住了,許久都沒從他這番話裡反應過來。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嗎?
母皇看重許卿澤的治世之才,竟然用了這樣的手段,將他對我的心思生生掐滅,讓他留在朝堂中?
許卿澤卻已經開始嗚咽起來。
「我隻能瞧著,你看上了那個裴延文, 娶他做皇夫,整日心亂如麻,卻謹守著君臣禮儀,不敢同你表明心意......」
「裴延文那個壞胚子, 怎麼配得上你?」
他的語氣十分委屈。
趙華章心疼不已, 將他攬在懷裡, 輕輕拍著他的背,哄著他道:
「好了, 好了, 現下不是都好了嗎?」
「皇夫也讓你做上了, 若梧也對你滿意得很......」
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華章。」
趙華章挑了挑眉。
「嗯?」
「從前,先皇同我說,若是我在意你, 便將我的才能用在治國上,助你坐穩皇位。」
裴延文已經走到了那葉小姐的邊上。
「【「」趙華章心中有些酸澀。
「許卿澤,你在朝中做了那麼久位高權重的丞相,如今驟然失了權力, 不得參政。」
「你可甘心?」
許卿澤緊緊抱著她。
「隻要能得陛下一眼眷顧, 莫說是這些虛的權位,便是舍棄我的命,也是值當的。」
他眼珠子一轉。
「況且, 臣都為陛下賣了那麼久的命了, 還不準臣歇歇嗎?」
趙華章白他一眼。
「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種晦氣的話,不許再說。」
「好,我不說。」
許卿澤拉著她的手。
「我們要一起平平安安, 共度百年。」
趙華章笑了起來。
「好,平平安安,共度百年。」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