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親,爹爹被抓了,娘親要是走了,我就沒有家了。」
此時,白狐睜開了眼,她看見我,眼裡閃爍著驚詫的光,還盈著淚花。
她急忙衝我招招手,我走了過去。
她示意我找個容器,我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樽琉璃盞。
白狐對著琉璃盞,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喝了它。」
我疑惑地看向阿怪,阿怪哽咽著說:
「娘親的眼淚可以洗去心靈蒙塵,還可洗筋易髓。」
Advertisement
原來是雪月狐之淚,古籍上有記載。
我張了張嘴,這是助我修煉的良藥啊。
沒有多想,我喝下了阿怪娘親的眼淚。
她滿意地笑了笑,氣息虛弱:
「公主,你終於回來了。
「幫我照顧好阿怪………」
說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無數熟悉又陌生畫面湧入我的腦海。
6
我是雪月狐一族的公主。
五百年前,仙魔大戰,仙界與雪月狐族聯手戰勝了魔界。
雪月狐一族在大戰裡展現了非同尋常的能力。
我們族類全身擁有六塊仙骨,修煉神速。
並且取之不盡,被抽出還會自行生長。
最重要的是,我們的仙骨,可以被其他生物吸收,讓他們大幅提高修為。
因此,戰爭結束後,仙界動了卑鄙的心思。
趁著雪月狐一族慶祝結束戰火的夜晚,活捉了幾乎所有族人。
將我們囚禁在一處偏僻的山中,圈養起來,不準他們修煉。
隻等仙骨長成,便進行殘忍收取。
然後給我們用藥,讓我們快速恢復,等待再次收取。
他們對外界放出消息,稱魔界屠了雪月狐一族。
為了防止外人靠近,發現他們的秘密,他們將那裡稱作「萬魔之窟」。
還散播各種可怕的謠言,不過是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行。
我也被收取過一次仙骨。
雪月狐長老們為了救我,散了我的妖力,拼S將我送出了囚籠。
我成了凡人,失去了記憶。
在凡間渾渾噩噩,不知輪回過幾次。
孟婆湯喝了一碗又一碗。
早已忘卻了我的族人。
直到這一世,我救下赤昭,又來到了這裡。
阿怪和娘親因為當年躲在地窖裡,逃過了一劫。
卻隻能隱姓埋名,改頭換面,躲躲藏藏。
我抱著頭,痛苦地靠著牆壁滑落。
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這裡根本沒有危害人間的妖魔,有的隻是吃人的仙界。
我嫁給了仇人,還為他生了孩子。
阿怪撲在娘親懷裡大哭,見我落淚,又跑過來抱抱我:
「公主姐姐不哭,阿怪還在。」
我將阿怪小小的身子按在胸口。
泣不成聲。
7
我和阿怪一起埋葬了他的娘親。
牽著阿怪的手回家時,赤昭和赤麟從天而降。
赤麟見我緊緊牽著阿怪,甩開赤昭的手就撲了過來,一把將阿怪推倒在地。
「你個醜陋的妖怪,離我阿娘遠一點!」
我氣沉丹田,一掌擊飛了赤麟。
經過雪月狐之淚的洗筋易髓,我修煉起來快了很多。
赤昭接住了他,焦急地衝我大喊:
「雲娘!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他是你的孩兒!」
如果他敬我愛我,那我或許會因為他是無辜的,而愛護他。
可是既然他看不上我這個娘親,那我也不上趕著給仇人的兒子當娘了。
十月懷胎而已。
就當那十個月的幸苦是吃壞了肚子。
阿怪跌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鬧,很快爬了起來,繼續牽起我的手。
「你們對雲娘不好,還有什麼資格來找她,真不要臉,是我我就滾得遠遠的!」
阿怪氣鼓鼓地懟了回去。
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我讓他在外人面前喊我「雲娘」。
赤昭突然放緩了神色,柔聲道:
「雲娘,過幾日赤麟就要參加仙考了,你作為他的母親,應該回來督促他修煉。」
我冷笑了一聲,「關我屁事。」
曾經,我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做好赤麟最喜歡的桂花包,叫他起床練功。
雖然他天賦異稟,但也需用心修煉。
可他卻跟婢女們抱怨:「她以為我跟她一樣,是平庸的凡人麼,天才根本不需要起早貪黑的修煉,蠢貨。」
想起來了,有一次早上我照常去喊他起床修煉。
他卻沒在屋子裡。
而那晚赤昭也沒有回來。
他說要和長老商議要事,就不回來了。
直到當天夜裡,他才牽著赤麟出現。
兩人的頭發上沾了梨花瓣,衣衫浸透了梨花香。
我問赤麟:「今日去哪了?」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去找朋友玩了。」
我心裡其實很高興,高興他交到了朋友,於是笑著詢問:
「是誰呀?」
他卻臉色一變,翻著白眼尖叫道:
「說了你也不認識,你在這沒朋友,不要覺得我和你一樣!」
他那副惡狠狠的樣子,讓我覺得很陌生。
而赤昭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品著茶。
從頭到尾,未置一詞。
後來,我才知道。
整個仙界,隻有神女朝歌那有整片的梨樹。
8
赤麟轉身將頭埋在赤昭的衣袍裡,大哭起來。
赤昭跺了跺腳,臉上再沒有了曾經的雲淡風輕。
他擁著赤麟,焦急大步上前,擋在我面前:
「雲娘,我是為你好,你一個弱女子,在這種吃人的地方,活不過一個月。」
吃人的地方?
我很好奇,如果他知道,他所謂的吃人之地,隱藏著他們仙界最陰暗醜陋的一面,是我族無數雪月狐的埋骨之地,他會作何感想。
「赤昭,你相信仙界嗎?」
當年大戰過後,赤昭不知所蹤,他並不知曉仙界的勾當。
他一愣,皺著眉頭看著我:
「你這是什麼問題,仙界乃三界之主,說什麼信不信的……」
我冷笑了笑,不再多言。
現在我自身實力有限,無法與仙界抗衡,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我需要韜光養晦。
我牽著阿怪繞過他們,準備離去。
赤昭卻在我擦肩而過的瞬間,攥住了我的手腕,聲音沙啞:
「雲娘,如果是因為朝歌,我向你保證,我與她完婚後,你的地位和她一樣。」
聽到這句話,我真的,發自內心地笑了。
眼前這個男人,我究竟是因為什麼,和他拜堂成了親。
我人間的父母早早染病去世,我成了孤兒。
我一邊採藥,一邊行醫為生。
孤苦伶仃,無人在意。
直到在溪邊撿到赤昭,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一開始,雖然是我在照顧他,可他也成了我唯一的牽掛。
他躺在床上喝不進藥時,我喂給他喝。
他想上廁所卻一動不能動時,我幫他翻身,解開褲子。
當有一個人吃喝拉撒都要依靠你的時候,你會迸發出難以想象的生命力。
就這樣,我一個人負擔起兩人的生活。
照顧他,直到他痊愈。
他漸漸地,會幫我做飯、洗衣、採藥。
村子裡的惡霸調戲我,說我「每天晃著胸前兩袋面勾引誰呢」。
他二話不說,上去將惡霸打得他親媽都認不出來。
那一日,我在他眼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維護。
「把你那張臭嘴刷幹淨,給雲娘道歉。」
那一刻,我覺得,有人愛,真的很好。
可是後來,隻因為我打了第三者。
他讓我跪下給她道歉。
鄰居的孫大娘雖然不識字,但用她半生的經歷對我說過一句話:
「感情變化很大的男人,要麼不曾動心,要麼理智到可怕。」
我想,也許赤昭是動過心的。
他隻是更需要一個身份地位都與他更相配的妻子。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玷汙我對他的這份感情。
更何況,他雖不曾親身參與殘害我族人的陰謀,但也是間接的受益者。
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赤昭。
我期待著,與你清算這筆帳的那天。
9
我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嗤笑道:
「赤戰神覺得,這就是對我莫大的恩賜了?」
赤昭雙眼通紅,凌厲劍眉擰得更深了幾分。
「雲娘,你以前很懂事的,你不要這麼固執。」
我以前的懂事,那是建立在他也很懂事,我充分信任他的前提下。
如今他能如此理所當然地娶平妻。
如此荒唐,我又何必再懂事。
「是啊,阿娘,你以前很溫柔的,你為什麼不能對神女姐姐一樣溫柔。」
赤麟也在一旁哭哭啼啼地嘟囔。
阿怪聽了,發出「呸」的一聲。
「滾滾滾,去找你的神女姐姐去,別來煩公……雲娘!」
阿怪差點露餡兒,閉上了嘴。
我對他溫柔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表示他做得很好。
然後面向赤昭和赤麟,收斂笑容:
「阿怪說得對。
「我愛怎樣就怎樣,你們管得著嗎?」
「是你的朝歌滿足不了你的控制欲?」我先對著赤昭,又看向赤麟,「還是你的神女姐姐無無法對你百依百順?」
「所以你們想起我來了,發現隻有我好控制?」
仿佛被我一語道破心思,面前的兩人臉色煞白,支吾不語。
我冷冷地笑著:「你們令我感到惡心。
「麻煩你們和朝歌相親相愛,別再來煩我。」
說完,我牽著阿怪頭也不回地離開。
丟下他們兩人在原地面紅耳赤。
10
我和阿怪開始相依為命。
為了讓我全心修煉,他總是偷偷地做完了一切家務。
打水、做飯、洗衣、打掃,小小的身子在屋子裡忙前忙後,毫無怨言。
我有時出門修練歸來,看見他舉著一把快跟他一樣大的斧子劈柴。
連忙制止他:「快放下,傷到自己怎麼辦?以後這些活,我來幹。」
他卻抹一抹臉上的土,咧嘴一笑:
「沒事,公主姐姐,你修煉那麼幸苦,阿怪可以的,娘親生病的時候,這些活都是阿怪做的。」
我不由得紅了眼眶,用袖子擦幹淨他的小臉。
那雙眼睛點墨如漆,卻純淨動人。
赤麟曾經在人間時,也這樣心疼過我。
可是到了仙界後,一次也未體諒過我。
即便他三更半夜吵著要吃桂花包,我做好後給他送去,他也隻會挑剔:
「你每天闲著沒事,怎麼連桂花包都做不好,難吃S了!」
我嘗了嘗,味道一如從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可他就是不滿意。
也許,從那時起,他愛吃的,就已經不是我做的桂花包了吧。
我那時為了提升修為,每日都在修煉。
我知道自己是因為得了赤昭賜予的仙骨才晉升仙途,修為很低。
但我一日都未曾放松過修煉。
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為讓赤麟驕傲的娘親。
隻要他願意等等我。
可他,從未想過等等我,而是著急給自己換一個娘親。
我甩了甩頭,將這些糟糕的回憶都拋之腦後。
「阿怪,你還是個孩子,以前是因為娘親生病,你不得不做,現在你可以依靠我了,不用再那麼幸苦了。」
說完,我捏了捏他瘦巴巴的小臉。
阿怪眼裡包著一汪淚,小嘴一癟,抱著我哇的一聲哭出來:
「嗚嗚嗚,公主姐姐,我可以把你當做娘親嗎,我不想變成孤兒。」
我愣了一瞬,然後抬手拍著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語氣輕柔:
「好啊,阿娘給你做桂花包吃。」
阿怪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星辰在閃爍。
我話音剛落,赤麟顯形在我們身旁。
他念了句咒語,阿怪像提線木偶般飛到了空中。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房頂直線墜落。
11
我當機立斷。
一指彈飛了赤麟,立刻念咒救下阿怪。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我的修為一日千裡。
赤麟被狠狠摔在樹幹上墜落,吐出一口鮮血。
「阿娘,我是麟兒!」
「我知道,也隻有你這麼歹毒,誰教你如此草菅性命!」
如果不是我剛剛念咒停住阿怪,他此刻已經被摔成了肉泥。
赤麟爬起來,擦掉嘴角的鮮血咆哮道:
「阿娘,你竟然為了一個低賤的妖魔打我!」
我將阿怪平安放下,回頭看向赤麟。
念咒將他從遠處拖至眼前,洶湧的怒火在我眼中燒了起來。
赤麟瞬間溫順,眼裡透露出一絲怯意:
「阿娘,你……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不要叫我阿娘,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我厲聲打斷他。
赤麟突然委屈起來,眼角低垂,眉毛皺成了八字,聲音哽咽:
「阿娘,我知道錯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一聽到阿娘要給他做桂花包,麟兒就好生氣好生氣,恨不得S了他!」
我閉了閉眼睛,努力克制住自己一觸即發的怒氣。
「我沒有你這種孩子,我的孩子是阿怪,如果你再做出傷害他的行為,別怪我手下無情。」
我松開捏著他衣領的手。
他無力地墜落在地。
也許是我的語氣過於冰冷。
赤麟打了個寒顫,原奔委屈的表情徹底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放大的慌張。
「阿娘,阿娘,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會聽你的話好好修煉,一日不落。
「你不喜歡神女,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見她了。
「你能不能別讓他做你的孩子?
「你能不能……再關心關心孩兒?」
他說道最後,已經接近哭泣地懇求。
我感到厭煩,抱起阿怪,眼神冰冷地掃過他。
「行啊,再關心你一次。
「天涼了,多蓋點土,別著涼了。」
我看見他小臉上掛著兩行淚,呆坐在院中。
內心有一種瘋狂的快樂侵襲了我。
難道為人之母,就要無限地包容孩子嗎?
可我也是人,我的心也是肉長的。
從他牽著朝歌的手,想要躲避我的那一刻起。
我就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去愛他。
有些傷害,是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
我沒有再理他,抱著阿怪進了木屋。
12
夜涼如水,圓月高懸。
阿怪受了驚嚇,發起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