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放心去找你喜歡的人吧。」
講完最後一句,眼淚也不爭氣地下來了。我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哭,因為腦子裡一團亂麻,隻覺得發泄之後,心裡更堵了。
手裡被塞了一張紙巾,我抽噎著接過,不敢去看那雙眼睛。
可他卻半蹲下身,與我視線齊平。
「看著我,祝瀟。」
我依舊垂著眼。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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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願意嫁給我?」
點頭。
「永遠拿我當哥哥是吧?」
我怯怯抬起眼,發現周聿臉上沒有一絲慍怒,他甚至,還在笑?
「你的建議不錯,我的確應該去找自己喜歡的人了。」他說著,熟練地解下領帶,竟有一種解開禁錮的松快感。
「既然這樣,哥哥可以最後抱你一下嗎?」
我腦袋蒙蒙,但還是乖順地俯身上前,貼進了他的懷裡。
周聿不喜歡用香水,他衣服上,常年都是淡淡薄荷味的洗衣液的味道。我靠在他的肩膀,感受到襯衣之下,堅實的胸膛,以及胸膛裡,有力的心跳。
撲通、撲通、撲通。
這樣的懷抱,大概是最後一次向我敞開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再次悲從中來,可還沒等淚水溢滿眼眶,忽然發現有點不對……
周聿用解下的那根領帶,綁住了我的雙手。
「你幹嘛?!」我大驚。
「瀟瀟,你知道你說謊的時候,會無意識地咬住下嘴唇嗎?
「要不要給你找面鏡子看看,現在你的下唇上,留了一排牙印!」
周聿的語氣終於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平靜,他急躁、不耐,報復般地用力纏緊打結,然後一把將我扛上了肩。
我失聲尖叫:「周聿你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
「既然你不肯說實話,那我們換個地方聊聊。」
43
寬大而柔軟的床,被扔上去的那一刻,像跌入了一片雲海般的沼澤。
輕軟,卻遍布危險。
我雙手被反綁,如同一隻待宰羔羊。
周聿從身後撈起我的腰肢,讓我的後背緊貼著他炙熱的胸膛。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知道他將左手食指輕輕放到了我的唇間,右手撫上我的臉,拇指輕輕擦去面頰的淚痕。
「現在,哥哥要問幾個問題,如果答案是『是』,就咬一下我的手指,答案是『否』,就搖頭,明白嗎?」
他用右手,輕輕掂起我的下巴。
「你喜歡我,是嗎?」
我閉上眼,牙齒用力咬了一下。
周聿微妙地「嘶」了一聲,似乎很享受這樣的痛感。
「做得很對,下一個問題。」
右手順著脖子向下,停在了鎖骨的位置。
「現在還怕我嗎?」
我又咬了一下,甚至比剛才更用力。
周聿嘆了口氣,低頭靠在我的肩膀。
「瀟瀟,原本打算和你慢慢來的,可是……我現在改主意了。」
腰間一松,禮服裙的綁帶被抽走。
「繼續。」他的氣息噴在耳廓,酥酥痒痒,我忍不住一陣戰慄。
「那晚如果沒被打斷,我們應該接吻的,對嗎?」
我猛地睜開眼,費勁掙扎起來。
周聿今晚是被男狐狸精上身了嗎,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叫人臉紅血熱!
「別動。」他收緊臂力,牢牢把我摁在懷裡,「沒有搖頭的話,就當默認了。」
說罷,他探身上前,尋上了我的唇。
極具侵略性的吻,結束後,我幾乎要靠著他的臂彎才能勉強支撐起自己。
空氣靜默地沸騰著,耳畔隻能聽見兩個人近在咫尺的喘息,以及窗外的陣陣潮聲。
沒開燈的臥室,月光流瀉了一地。
「最後一個問題。」周聿嗓音愈發低啞,「知道這一天,我等了多久嗎?」
他伸手,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條,暗紅色的、輕薄柔軟的,蕾絲發帶。
然後,慢條斯理地,蒙住了我的眼睛。
身體被一雙堅實臂膀託起,屬於周聿的氣息徹底覆蓋上來。
「抱歉瀟瀟,我這個哥哥,從來不值得你尊敬。」
44
睜開眼時,晚霞染透了整片天空。
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這不是晚霞,這是海邊,初升的晨光。
緊跟著醒來的,是身體的酸軟,尤其是腰和腿……
悄悄拉開被子看了一眼,羞恥地想用枕頭捂S自己。
這一夜的混亂,記不清發生了幾次。閉上眼,就是周聿發起狠的樣子,一雙眼睛裝滿了湿漉漉的情欲。
要命要命要命……
「翻什麼呢?」男人一隻大手伸來,將我撈進懷裡,語調慵懶而餍足,「又有精神了?」
我嚇得用被子蒙住臉,聽見身後那人悶聲在笑。
被子被拉下一角,海上的清晨,安靜而熱烈。
周聿的手指溫柔地梳過我的發絲:「早上好,瀟瀟。」
白紗窗簾在晨風裡起落,海面沉浮著細碎的光芒。
我輕輕回握住他的手,十指順勢交疊。
「早上好,周聿。」
45
近期,女星 Anna Wong 在某國拍攝電影時,接受了當地一電臺的採訪,首次公開承認了大學時期曾與富裕男性非正常交往的經歷,以及個人取向。
「坦白說,我並不後悔,因為那是當時唯一能讓我在哥大把書念下去的機會。但我並不建議年輕人這樣做,我後來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從這段不健康的關系裡走出來。
「我讀書那會兒,性格還挺乖張的。喜歡學院裡一個女生,費盡心思勾搭她,以為自己快成功了,結果她喝醉酒抱著我,哭著喊著同屆另一個中國男生的名字。
「她特麼看到那男的,硬生生把自己掰直了!
「雖然那男生拒絕了她,但我為此記恨了很久,還故意勾搭了幾個追他的姑娘,結果有一些真被我掰彎了。
「這件事情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到現在,他都嚴防S守,不肯讓我靠近他未婚妻一步哈哈哈哈哈……
「Anyway,還是要恭喜他夙願成真,新婚快樂咯。」
46
事實證明,欲望的開關一旦開啟,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在工作場合碰上周聿的次數明顯增加了,大會議小活動,凡是能搭上點邊兒的他能來盡來。
結束後,在獨立辦公室、休息室,有時甚至是會場的樓梯間,我膽戰心驚地被他纏在角落。
「……周聿你想幹嘛?」
「想親,就一下。」
一下又一下。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漫長的梅雨季剛結束,陽光就毫不猶豫地毒辣了起來。
夏天開始了。
熱浪滾滾的周末,我躺在周聿腿上吃著冰棍,Scarlett 趴在我肚子上舔貓爪上的毛毛,周聿在 pad 上查看集團簡報。
「把她抱走,太熱了。」我懶懶道。
周聿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的數據,一邊伸手撈起 Scarlett:「來爸爸這。」
高溫侵襲,整座城市在烈日下曬得發蔫。我盯著窗外發呆,想象那些建築是蠟燭,在太陽底下一點點融化……
忽地,一道黑影倏然從窗前落下。
是一隻碩大的黑色的蟬,翻著肚皮掉在陽臺上,已經S了。
我正納悶蟬是什麼爬上來的,那通語音電話的鈴聲,便在此時突兀地響了起來。
電話是打給周聿的,他盯住屏幕愣了兩秒,猛然從沙發上站起身。
「周淮,你在哪裡?」
47
「我在荷蘭啊哥,這點情況,咱家早就查到了吧。」
電話那頭傳來周淮久違的聲音,惹了這麼大的禍,依舊一副管他洪水滔天的調調。
「周淮!你終於舍得出現了!知道大家多著急嗎?」我對著屏幕中央周淮的微信頭像大吼,仿佛他就在面前一樣。
「喲,祝瀟同學!」周淮驚喜,「你怎麼跟我哥在一起?二位是不是好事將近了?恭喜恭喜啊。」
「別扯開。」周聿露出長兄威嚴,「鬧這麼久,也該回國了吧?我不管你談的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總要當面和爸媽交代清楚。」
「回國啊,目前還不行。」
「又怎麼了?」
「有些麻煩呢,需要請兩位先過來一趟。」周淮說,「就你,和祝瀟,暫時別告訴其他人,尤其爸媽。」
「你,沒出事吧?」我和周聿互看一眼,心都禁不住提了起來。
「放心,我在國外也是入鄉隨俗、遵紀守法的中國公民。」周淮打著哈哈,「就這麼說定了嗷,二位的十年申根籤應該都沒過期吧?機票我來買,不過,請你們務必抓緊時間。」
「切記保密哦!拜拜家人們,荷蘭見!」
48
胡亦宸獨自坐在科室裡,正吃著一份剛送到的外賣。
導師從外面回來,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時,瞪了他一眼:「你成天吃得也太不健康了,咱院裡不有食堂嗎?」
胡亦宸啃著炸雞,理直氣壯地回道:「抽煙還不健康呢,也沒見您少抽。」
「你小子抬槓是吧。」
「哪敢吶,我的意思是說……」胡亦宸嬉皮笑臉,「有您和這麼多師叔師嬸師兄師姐在,我很難不長命百歲。」
導師嗤笑,又搖頭嘆了口氣:「小胡啊,你今年是 24 歲吧?」
「是啊。」
導師從檔案櫃裡抽出一個文件袋,丟給胡亦宸。
「先別看診斷書,看增強 CT 的片子,考考你。」
胡亦宸擦幹淨手上的油膩,將片子貼在觀片燈上,認真研究了起來。
「胰頭區域有異常密度影,性質不能確定……胰腺看起來有一定腫脹,輪廓比較模糊……嗯,考慮胰腺癌?」
導師不置可否:「再看另一張。」
胡亦宸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語氣嚴肅了起來:「轉移到肝了。」
「可以啊小胡,很有長進。」導師點點頭,「這個患者和你同歲,碰上這種情況,別說我了,你的師爺師奶們聯手都沒希望救回來,所以小伙子,珍惜身體吧。」
胡亦宸掃了眼還剩小半的炸雞,失去了胃口。
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被他看到片子的這位病人,大概率隻剩幾個月可活了。
癌症之王。胡亦宸幾乎能想象,生命在疾病侵蝕下如何快速凋零。
「行了,把病歷收拾好,陪我去查個房,然後該下班下班。」
「欸!」
胡亦宸將片子放回袋中,匆匆塞回檔案櫃裡。
跨出科室大門的那一刻,他想起自己還沒看清那名不幸的患者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