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木桌上,隻有一封已經打開了的信。
我的心髒怦怦直跳,直覺告訴我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緩步靠近,我的目光慢慢對焦到文字上。
【梁落嫣,女,曾用名林樂欣。
【已查明,此女和林樂怡屬姐妹關系,二人自小分開,感情不詳……】
每一個字,都讓我如墜冰窖。
池晏居然調查我!
他甚至,早就清楚我就是林樂怡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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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費盡心機接近他時……
越回想這幾個月我和池晏關系的飛速進展,我的冷汗越發滲透全身。
池晏他不揭穿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啷——
什麼東西突然砸在不遠處,炸開聲響。
我嚇得猛地轉頭,對上一雙陰沉的眼。
池晏幽幽地舉著高腳酒杯,輕聲道:「在看什麼?」
他把杯子猛地砸到地上,碎裂聲讓我忍不住驚叫。
可下一秒,我看清了池晏手中的東西。
那竟是一條粗重的鎖鏈,也正是它砸在地上,發出震天響。
池晏的目光在月光下反射出歇斯底裡的瘋狂,卻被他用平靜掩飾,顯得分外詭異。
他笑了,笑得格外開懷。
「落嫣,終於啊……
「被你發現的這一天,我可是等了很久呢。」
9
池晏陰冷的目光掃射過來,鎖鏈在他手裡碰撞著,清脆作響。
我頭皮發麻,逼迫自己直視池晏的眼睛。
這時候絕不能退縮。
我了解池晏,他就是個樂於看女人被玩弄在股掌中的變態。
也因此,我絕不能順著他的思路露出膽怯。
心下有了主意,我淡淡地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不甘。
池晏玩味的目光打量著我,似乎在等待我困獸掙扎。
我主動走到他面前。
粗粝的手掌握上我的下巴,池晏輕笑:「怎麼?無話可說,便放棄了?」
旋即,我眼中蓄起淚花。
倔強和柔弱在此時同時出現在我臉上,池晏愣了一下,忍不住蹙起眉頭。
我清楚,這是池晏最愛的樣子。
「姐姐?不,她怎麼配做我的姐姐。
「十歲那年將我扔給路邊的算命騙子,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倒是出人頭地,還跑去了國外生活。」
我嗤笑一聲,「而我呢?
「不聞不問了這麼多年,哪來的臉面叫我一聲『妹妹』?」
謊言須得八分真、兩分假才能騙過別人。
我從未在池晏面前自揭傷疤,今夜卻不管不顧般發泄一通。
「我隻是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麼十年了都不來問問我的S活!」
我拿起那封信,「原來,她S了。」
演到最後,那滴淚砸在池晏掌心時,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真情實感。
我告訴池晏,我一開始接近他的確是為了得到我姐姐的消息,但後來,我慢慢開始嫉妒姐姐得到的所有優待。
我不可自拔地愛上了池晏,我要取代姐姐,成為他心中唯一的梁落嫣。
池晏從未見我有過這樣強烈的情感波動,目光裡摻雜了些復雜的情緒。
他強硬地把我抱在懷裡,不允許我歇斯底裡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好了,落嫣,別哭了。」
他輕輕擦去我滿臉的淚痕,動作是連他都沒意識到的珍重。
瞧,想要得到一個變態的真心其實很簡單。
他們身處陰暗,最喜聞樂見的,便是將他人一同拽入深淵。
隻要將自己最卑劣的欲望展露,他們反而會放下心來,接受同類的示愛。
被池晏摟在懷裡安慰的那一刻,虛偽的假面將我自己都忍不住作嘔。
我面無表情地詆毀著姐姐,訴說著對池晏的肉麻愛意。
實則心痛得如同千刀萬剐。
如我所料,經過這一次,池晏真的愛上了我。
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的每一分愛意,最終都會化為利刃,狠狠刺進他自己的胸膛。
10
博得池晏信任後,他開始放心大膽地與我分享一切。
當然,也包括和我姐姐的那段故事。
他含糊地一筆帶過我姐姐S亡的真相,卻對如何折磨她津津樂道。
他說他喜歡看她被背叛後失魂落魄的樣子,更喜歡看她被隨便哄一哄就回心轉意的傻樣。
姐姐曾絕望到自殘過許多次,依然沒能逃過池晏的掌控。
最後,他說她終於絕望,從臨江大橋上一躍而下。
「嘖,怪可惜的。
「沒想到那麼不耐玩,早知道就多留幾天了。」
池晏點起昂貴的煙草,邊說邊笑著撫上我的肩膀。
我發誓,這是我一生中最想利用「換命女」的身份S人的一刻。
那大師其實沒有看走眼。
我確實是命格極為稀有的換命女。
我出生那天,是撕開母親的子宮爬出來的。
陪產的阿婆被嚇到昏厥,沒來得及趕回來的父親接到了母親難產的電話,在腳手架上不慎跌落身亡。
姐姐收到噩耗的那天跪在大雨裡,會想些什麼呢?
她應該會有那麼一刻,想把我從山崖上扔下去。
畢竟連村裡的風水道士都說,我是「換命女」,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若不是借了父母的命,怕是早就胎S腹中。
可姐姐最終坐在山崖邊,熬走了所有看熱鬧的村民。
她說:「既然這麼想活下來,就不要辜負父母借你的命。」
她對我算不上好,平日裡也比較冷淡。
直到十歲那年,她好不容易湊到錢準備去上大學的那天,有個老光棍仗著自己精神不好,硬生生闖進了家門。
那時候,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衝出去保護姐姐。
老光棍還沒來得及露出猥瑣的笑,就突然暴斃身亡。
與此同時,我家田裡種的作物、棚裡養的家禽全都夭折,無一幸免。
那一晚,姐姐打了我一巴掌,又抱著我痛哭。
我愣愣地看著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情,怕得整個人都縮成一團。
姐姐看著這樣的我,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把我託付給了當年那個風水道士,老道已年逾古稀,見我們姐妹倆可憐,便答應收留我拜師學藝。
從那以後十年,我們常通電話,她會匯許多錢回來,但我們卻再也沒見過面。
直到師父過世那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讓我去認領姐姐的遺體。
我看著她遍體鱗傷的身體,才清楚她S前到底有多麼絕望。
我曾答應過姐姐不會主動害人。
她說邪術終將會反噬自身,若是真的那樣做了,我便會成為人人喊打喊S的過街老鼠,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我聽了她的話,可姐姐卻永遠地S在了那個刺骨的冬夜。
池晏很狡猾,和他周旋了這麼久,我還是沒能找到姐姐S亡的真相。
可沒想到,竟是他的弟弟池煜,為我打開了新的突破口。
11
池夫人當真生養了兩個好兒子。
池晏是個不折不扣的冷血變態,池煜則是個四處留情的浪蕩子。
在學校猝S的小女兒盈盈,就是他不知哪一年在外面瞎搞出來的。
若不是當初這可憐孩子的母親鬧得聲勢浩大,池夫人怎麼可能容忍她長到這麼大。
池煜和池晏不同,他對繼承家業沒有半點野心,整日裡沉溺在酒局,卻偏要架起一副金絲眼鏡,好像多麼正人君子似的。
今夜,我輕輕抿了一口他遞過來的酒杯,笑得矜持。
「醫院那日,多謝你出手相助。」
池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我是在感謝他幫我攔住不分青紅皂白的池夫人。
這是一間池煜的私人酒吧,今天為了請我過來,他特意清了場。
燈光有些昏暗,我周身幽幽的香氣讓池煜身心舒暢。
他笑了笑,目光曖昧地掃過我微醺的臉頰。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可謝我的。
「不過……」他輕輕幫我撩起快要掉進酒裡的頭發,低聲道,「做我哥哥的女人,一定是件很辛苦的事吧。」
池煜輕佻的目光掃過我的肩頸,那一日在醫院,我的衣領被池夫人扯開,裸露的不止肩膀的半點春光。
紅痕隱匿得很好,可他何等了然,一眼便能看出是誰的手筆。
「池晏可真是學不會憐香惜玉,不管多美的美人,到他手裡總免不了受苦一遭。」
他緩緩靠近我,一副鄭重的模樣,「落嫣,何必受這種委屈呢?」
我眼波流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話說到這份上,就差把那齷齪心思擺到明面上來了。
書上說男人骨子裡都鑲嵌著「救風塵」三個字,還真是不假。
「是嗎?那得讓我好好考慮呢。」
我調笑著,目光慢慢移向黑暗的角落。
隱蔽攝像頭亮起紅光,告訴我它正在工作。
池煜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見我遲遲不回應,眼裡的陰鸷逐漸顯露。
我輕笑一聲:「怎麼,你打算霸王硬上弓?」
「不可以嗎?」他舔了舔嘴唇,示意我看向手中的酒杯。
「頭暈的話,就靠在我懷裡吧……」
池煜好整以暇地盯著我,那麼胸有成竹。
那酒裡,自然是加了東西的。
而我抱起雙臂,笑著直接挑明了那藥的名字。
光是名字還不夠,我還準確地說出了藥裡的成分。
一個又一個艱澀的化學名稱從我口中流利地報出來,池煜發現我不僅沒頭暈腦脹,甚至雙眼都興奮地亮起了光。
我當然興奮。
因為這種藥,正是姐姐屍檢中最存疑的一種成分。
我花費很多力氣才託人搞清楚藥裡的成分,怎麼可能不如數家珍呢?
我輕蔑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嘲弄他蠢得無趣。
池煜如同吞了蒼蠅一般,目光陰狠。
他突然暴起,一把掐住我的脖頸。
瞧這兩兄弟,連這種手段都如出一轍。
我姐姐的S,果真不止池晏一個人需要贖罪。
我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
「你真以為我會毫無準備就來赴約?」
我吐出壓在舌頭下許久的解藥,一隻手輕松地逃脫桎梏。
池煜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綿軟無力的雙手:「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的香水很好聞,是吧?」
我撥弄了下頭發,馥鬱的香氣如毒蛇般鑽進他鼻腔。
既然他這麼喜歡幫我撩頭發,那就讓他在迷幻中享受個夠吧。
攝像頭的紅光規律地閃爍著,我精心準備的表演,終於拉開了序幕。
12
第二天早上,池煜在頭痛欲裂中醒來。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酒店大床上,衣服全都被亂糟糟地丟在地上。
他想張嘴大叫,可口中的劇痛扯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
噢,忘了說了。
昨晚他為我準備的酒我可沒浪費,全都幫他灌了下去。
至於他嗆到了咬碎酒杯,生生把舌頭割下來這件事,可跟我沒任何關系。
我無辜地衝他歪頭一笑,池煜嚇得連滾帶爬,砰的一聲撞在對面的玻璃門上。
我安心地扯了扯身上的浴袍,又用力故意掐出點痕跡。
池晏不管不顧地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我。
淚水墜在鼻尖上,我泫然欲泣,一把撲進他懷裡。
「老公!」
裝作被眼淚嗆到,我觀察著池晏的表情。
果然,他的目光鎖定在了我脖頸處的掐痕,呼吸頓時變粗。
池晏這樣一個佔有欲到極致的人,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物品被他人染指?
不顧一旁追上來勸阻的經理,他從口袋中掏出東西,衝過去揪住池煜的頭發。
閃耀的銀光伴著池晏的怒吼,真是精彩紛呈。
我沉下臉,向後退了兩步。
池晏的動作太狠,像在砍S一隻待宰的羔羊。
經理早就驚叫著呆立一旁,池晏扔下刀,眼裡是無盡的快意。
沉默蔓延了一瞬,被我冷靜的聲音打斷。
「對,在 8103 房間。
「目擊證人就在我身旁。」
13
我把藏在頭發裡的藍牙耳機取下,門外也立即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這間酒店的位置得天獨厚,更何況,我還是特意選擇的一樓。
荷槍實彈的人員魚貫而入,將池晏團團包圍。
時間分毫不差。
我笑起來,一眨不眨地看著池晏。
他似乎有點困惑,但跟著我笑起來。
「落嫣,我替你報仇了。」
這畫面詭異極了,可我讀懂了池晏的眼神。
為捍衛自己的所有物做了點傻事,多值得驕傲啊。
乖巧地伸出手被控制住, 池晏笑著經過我身邊,目光溫柔。
我才不會讓他這麼好過。
隔間內的一切被保護起來,池晏被押著走出房間。
路過客廳的時候, 沉寂的電視屏幕突然開始晃動。
池晏看清了畫面的主角, 突然停了下來。
看來, 我的表演很讓他滿意。
長久以來被我的痴情哄騙,這一刻, 他才知道自己被騙得多麼徹底。
畫面漸漸模糊, 池晏突然掙脫束縛, SS趴在屏幕上。
再次被壓著臉頰摁在地毯上時, 他血紅的雙眼狠狠盯著我。
而我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扯出一個冷笑。
「老公, 別著急呀,還沒結束呢。」
話音剛落, 一個女人的笑聲突然出現, 詭異地充當了黑屏的背景音。
那是我姐姐的笑聲。
笑聲回蕩在房間內,我忍不住也跟著咧開嘴角。
池晏青筋暴起,怒吼著誰都聽不清的話。
一片混亂中, 我的眼眶慢慢泛紅。
但這再也不是為了示弱佯裝出來的楚楚動人, 而是大仇得報的痛快。
14
順理成章地,池晏鋃鐺入獄,輿論掀起軒然大波。
池夫人一日痛失兩個兒子,如遭雷擊般慌不擇路,各處求人救命。
輿論漸漸被娛樂新聞壓下, 這可不行。
那幹脆,我再送她個禮物。
U 盤裡的證據曝光那天, 池家再次被拋上風口浪尖。
池夫人百口莫辯, 迅速被調查控制。
股東會緊急改組,企圖保住幾十年的基業。
我嗤笑一聲, 他們想得倒是美。
自從池晏對我完全放下戒心後,他倒是連什麼商業機密都和盤託出。
婚後不到一個月,池晏平日裡一向硬朗的祖父突然中風,不得已將集團交給池晏打理。
「(報」我確實是這麼做的,但旋即私下裡跟隨錄音裡的線索收集證據。
可笑池家這些年樹大招風,證據如雪片一般落入我手中。
那些材料被我收集好, 成為壓倒池氏的最後一根稻草。
樹倒猢狲散,姐姐的故事被我隱去名字曝光, 世人無不驚詫於豪門亂象,唾棄聲不絕於耳。
一切塵埃落定的那天,我把名字改回了「林樂欣」。
空曠的公墓裡,姐姐的照片注視著我,淡淡微笑。
她很少笑,僅有的那麼幾次,都是我費盡心思才逗她開懷。
也因此, 我把這些珍貴的笑聲都小心翼翼地錄了下來。
我真的做到了我的承諾, 我沒有利用「換命女」的身份害人,而是讓他們惡人互磨,最終被繩之以法。
我想姐姐在天上看著我時,也應該會這樣驕傲地笑著吧。
午時的陽光溫和, 落在我張開的手掌上。
風聲如訴,掠過那張報道池氏滅亡的報紙。
報紙旁,是一束迎風擺蕩的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