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敲了敲桌子：「強子吧？早就聽我家琳琳說起過你……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今天打麻將能讓我高興，明兒就給你和琳琳合墳……」
大家可能不明白「合墳」是啥意思。
大約就等同於人間的「圓房」……
說話的時候，太奶奶的表情很嚴肅。
應該不是騙鬼的。
我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幸福來得太突然。
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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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在開車，現在能開到時速二百邁……
琳琳偷偷捏了捏我的手，臉上慘白慘白的。
從她眼裡，我看到滿滿都是幸福。
我咬了咬牙，從兜裡掏出一個億現金：「太奶奶，玩多大？」
太奶奶咧開嘴，咱們自家鬼，玩小點……就一億一把。
……有誰數學好？
求我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
琳琳偷偷拉了拉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寫了幾個字兒：
【放心，有我。】
與此同時，我的手裡多出了一張天地銀行的大額冥鈔。
足足一千個億。
我放下心來。
什麼？
吃軟飯？
有本事你也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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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氣出鬼意料的好。
每把牌幾乎都是天胡。
要不然都是原叫牌，摸兩圈就和了。
太奶奶一推桌子，似哭非哭：「小鬼，手氣蠻好……你就不懂得尊重老鬼家嗎？」
大意了啊！
惹老鬼家生氣了！
要是她不讓琳琳和我合墳……
我嚇出一身熱汗……
琳琳有點緊張：「太奶奶，您別生氣，強子不是故意的……第一次玩麻將，不懂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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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奶奶哭了。
一把鼻涕一把淚：「第一次玩，就贏了我這麼多……小鬼，不錯啊！智商蠻高……」
我手足無措：「謝謝……太奶奶誇獎……」
太奶奶繼續哭著說：「上一次有鬼這麼贏我，還是一百多年前……
「那天晚上，天也是這麼黑，月亮也是這麼黯淡。
「我生平第一次打麻將輸掉……就是輸給你們太爺爺……嗚嗚嗚……好想他……那個沒良心的，投胎都七八十年了，想來也快回來了……」
太奶奶揮了揮手：「你們倆快找個地方恩愛去，讓我一個鬼好好靜靜，回憶當年那刻骨銘心的愛情……」
琳琳吐了吐舌頭。
拉著我走出她家墳地，說：「恭喜你，強子。你獲得太奶奶的認可了。」
月光柔柔的，像極了此刻她的笑容。
我興奮起來，猛地抱緊了她：「那麼，咱們明晚就能合墳了？」
琳琳沒有說話，月光從她的臉頰上射下，地面一片通紅。
「琳琳，我今天開車來的。」
想起老媽給我的汽車，我炫耀般地掏出鑰匙，在琳琳面前晃了晃：「這可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快一百年了，算得上古董……走，我帶你兜兜風去……」
琳琳驚喜地跳了起來。
正所謂法拉利常有，勞斯萊斯也常有，一百年的貝馬不常有……
豪車坐得多了，一百多年的古董車，她卻是第一次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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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琳琳走到車前，我紳士地鞠了一躬：「尊貴的女鬼，請。」
我拉開了車門，琳琳提著長裙，優雅地坐進了車內。
「哎喲！」
剛一落座，琳琳疼得呼出聲。
「怎麼了？」
我連忙噓寒問暖。
「有東西扎我……」
琳琳白得像隔夜饅頭似的美麗的臉龐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這副駕位置上，好像有針……」
果然。
琳琳起身後，我在座椅上發現了一根寒光閃閃的鋼針。
而琳琳雪白的長裙上，赫然出現了鮮紅的血跡……
我心疼極了，這可是我明天就要合墳的媳婦兒……
被針扎流血了，一定很痛吧。
不對！
我們是鬼啊！
連心髒都沒有，哪來的血？
我嚇得噔噔後退幾步，面露恐慌：「琳琳！你怎麼會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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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面色更白。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我……我……我……」
「別『我』了。你果然是人！」
一陣陰風吹過，老媽飄了出來，她橫在我和琳琳中間，語氣冰冷。
「傻兒子，這還看不出來？這個叫琳琳的姑娘，她不是鬼……是人！」
老媽猶如福爾摩斯一般背起雙手，來回踱步：「我見她第一眼，就感覺她不對勁……」
我呆若木雞，口中喃喃：「怎麼會？她沒有影子，也沒有腳印……」
老媽絮絮叨叨：「傻兒子，你看她的胸膛，時不時會有微弱的起伏……這說明啥？她需要呼吸！咱們鬼，哪需要這個……
「另外，沒有影子，是因為她的神魂很虛；沒有腳印，也隻能證明她瘦弱……」
老媽突然騰空而起，居高臨下地看著琳琳：「說吧，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勾引我家強子？」
琳琳臉色煞白：「阿姨，您聽我解釋……我真心愛著強子……另外，我的情況也和您說的不同。雖然我還活著，可是，我離S亡，也就是一步之遙……」
「活人都不是好東西！」
老媽嘴裡長出尖尖的獠牙，噴出瘆人的寒氣，身體一晃，從天空中直直往琳琳撲去。
「寧S錯，不放過！」
「強子……」
琳琳閉上了眼睛。
在這最後一刻，她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腦子一抽，衝了上去，擋住了老媽的一掌。
「重孫女婿他娘……不要衝動，聽老身解釋。」
與此同時，我耳邊響起了琳琳太奶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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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琳琳雖然還沒斷氣，可是，早已經腦S亡好多年。
她的靈位，也放進了她家祠堂，更是用貼身衣物等建了衣冠冢。
說到這裡，太奶奶臉上多了幾分悲戚：「要不是我孫子和孫媳婦在陽間為琳琳布了陣，恐怕琳琳已經輪回幾世了……」
老媽一愣：「輪回幾世？植物人在深度昏迷的狀況下，頂多能活二十來年。哪夠幾世輪回？」
我媽活著的時候，是個護士。
醫學方面的事情她很通透。
「你說的沒錯。對於普通鬼魂轉世而言，二十多年大抵還活得好好的……」
太奶奶臉上露出幾絲悲傷，語氣也悲愴起來：「可是，琳琳腦S亡的時候，恰逢百年難遇的『魂斷身殒年，朝花夕拾月，滴水難續日，天星不測時』……」
我一愣。
這是什麼意思？
老媽的臉色卻變了。
她噔噔噔後退幾步：「『魂斷身殒年，朝花夕拾月，滴水難續日，天星不測時』……這麼說來，倘若放這丫頭去S，必將會生生世世殒命於孩提時分，頂多能活一個月？永墮輪回？」
太奶奶嘆了口氣：「沒錯，這就是我孫子和孫媳婦寧願花大價錢，讓琳琳即便已經腦S亡，還非得留她一口氣在的原因。」
雖然我沒有心，可是，這一刻，我的的確確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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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節哀。」
老媽神色慌張，連忙拉住我的手，想要飛走：「這事兒我們幫不了忙……兩個孩子相戀一場，留個念想吧。」
太奶奶看了看我，仿佛想要說點什麼，琳琳卻拉了拉她的衣角：「太奶奶，別說了。」
這一刻，我分明看到。
琳琳眼中有淚。
淚光閃閃中，我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知道，鬼沒有影子。
我能在琳琳的淚光中看到自己，隻有一個原因。
我在她的心底。
她愛我。
我心如刀絞。
呃，錯了，我是鬼，我哪有心？
為何我的胸腔之中，如同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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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子，老媽告訴你，不管你多愛那姑娘，都不許去救她！」
老媽小心翼翼地關上墳茔，滿臉嚴肅。
「媽，你多慮了。雖然我愛她，可是，我怎麼會救她？」
我長長嘆了口氣：「我知道，要救她，我隻能S。」
我是鬼。
已經S過一次。
要是再S，別說投胎轉世成人，就連鬼都做不成。
隻能變成聻。
聻和鬼不同，鬼能投胎，算是有上行通道。
聻隻能等S。
聻S為希，再也無法發出絲毫聲響。
希S為夷，更是徹底從宇宙中消失。
「知道就好……記住，你可要好好陪媽媽，陪到媽媽轉世為人……」
老媽看了看我，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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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普通鬼。
陽間講生辰八字，陰間也講S時的年月日時。
我S的時候，正好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
這個格局，對鬼而言，是最最頂級的。
就憑這個格局，我下一世投胎轉世，至少能混個王侯將相。
若是有機緣，甚至可以修仙成道……
琳琳S時的八字，幾乎是絕局。
幾乎無鬼可救。
除了……
我。
隻要我願意舍去自己的鬼格，用魂魄去滋養琳琳，她就能擺脫生生世世的短命格局。
可我，卻會從鬼變為聻，再由聻成希，希殒為夷，最後徹底消失在宇宙中，再也不留絲毫痕跡……
躺下半來個時辰，我睡不著。
一閉上眼，腦海裡全是琳琳的影子。
我想起和她第一次手拉手；想起第一次舔她的臉；想起和她一起聊《大話西遊》；一起在河邊捉魚……我們之間點點滴滴的溫柔。
這一刻，我意識到，我愛她。
比愛自己更愛。
我扭頭看了看旁邊老媽的棺材。
恕孩兒不孝……
兒子雖然愛你，可是，我更愛她。
我輕輕地飄了起來，不發出一絲聲響。
臨走的時候，我又看了看老媽，輕輕地給了她一個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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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的墳很大，道路錯綜復雜。
還好之前來過一次，很快，我就飄到了琳琳的棺椁旁邊。
「強子！」
琳琳驚喜地叫出聲來。
我在她眼中，看到了眼淚，也看到了我自己。
「琳琳。」
我一把抱住她，語氣堅定：「我想明白了，我要滋養你。」
琳琳一愣，旋即淚眼婆娑：「強子，不用……我隻想好好愛你，就像現在一樣……至於我會不會永墮輪回，壓根不重要。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有幾秒鍾，我也願意……」
「噓……」
我把手指伸到嘴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要說話。現在的我，隻想好好親親你。」
沒錯。
是親親。
不是舔。
前世活著的時候，我還從來沒有和女孩子親親……
琳琳的眼淚奔湧而出。
從我的身體裡滴落，在地面竟然化成一個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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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你愛我嗎？」
琳琳瘋狂點頭，泣不成聲。
「我相信你。」
我的魂魄，瞬間化成星星點點，帶著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的氣息，融入琳琳的魂魄之中。
我，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我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牽引、拉扯，到了新的世界。
這裡，沒有一絲聲音。S一般安靜。
我知道。
這裡是希的世界。
沒錯, 我直接跳過變成聻的機會。
琳琳這麼可愛, 幹嗎要成鬼？
我一步到位，變成希, 換她還陽成人。
琳琳這麼美，才不要墮入輪回。
番外 1
我是強子的老媽。
在他躺進棺材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 他一定會去救琳琳。
知子莫若母。
他那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我？
更何況，在我硬拉他回墳的路上, 我早就鑽進他的靈魂，看到了他的選擇。
我問他：「要媽媽？還是要琳琳？」
靈魂沒有回答我，隻是畫了一顆心。
紅心。
這樣的心，自然是給琳琳的。
這孩子，隨我。
倔。
我知道，我沒法改變他的選擇。
可是，我還是想天天看到他, 天天陪著他。
因為，我是他媽。
我選擇了S亡。
我變成了聻，又變成了希。
想要轉世成人難, 想要成聻、成希卻是容易的。
咦……
前面不就是強子？
我張嘴想要大喊，卻發不出聲音。
還好，他能看得見我。
我看到, 他臉上的錯愕，也看到了他的喜悅。
一家鬼……希，就該好好地在一起。
番外 2
我是琳琳。
我居然活了。
當我從病床上坐起的時候，在場的醫生、護士都驚呆了。
他們聯系我的父母, 也聯系了電視報紙的記者。
一個腦S亡二十年的女孩兒，居然活了。
不管是在醫學界, 還是在新聞界，都會是一個傳說。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
感受空氣和陽間的味道。
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
強子會想我的。
雖然最開始, 我是奔著他身上全陽的屬性去的。當時，我希望能以愛的名義，讓他犧牲自己, 換我的世世輪回。
可是，很快, 我真的愛上了他……
為他開心，為他流淚。
這感覺太棒了……
不多說了，我要去見他。
眾目睽睽之下, 我咬斷了自己舌根。
老媽嘆了口氣：「哎，亂花漸欲迷鬼眼……你這孩子，被人迷住了！」
番外 3
強子、琳琳、媽媽, 在希的世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雖然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可是，他們心中, 都有愛。
他們也知道, 總歸有一天，大家都會S，變成夷，然後消散在宇宙中, 不留下一絲痕跡……
可是，誰在乎？
有愛的地方，就是天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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