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有心幫忙，可寫出的字實在不堪入目，最後隻能作罷。

 

天色越來越暗，宮人居然送來兩個燭臺。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會真要咱們抄一百遍吧，這麼多字，要抄到什麼時候？」

 

我努力伸長脖子往外看，想著太後娘娘見我們沒回去，或許會派人來詢問。

 

「別看了，誰也救不了咱們。你好好磨墨，咱們早點抄完，早點出去。」

 

7

 

「雲昭容這麼對你，你一點都不生氣？」

 

清陽郡主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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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母親，她自然要一心為自己的兒子著想。二皇子身體有缺，更需要一個得力的嶽家幫襯。她看不上我一介孤女，也是情有可原。」

 

「話雖如此，可你何其無辜。夫君傻，婆婆惡，這日子還怎麼過？」

 

我的話音剛落，身後的窗戶突然被推開。

 

一張唇紅齒白，美如冠玉的俊臉驟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咦？怎麼會有兩個娘子？母妃明明說過，一個男人隻能娶一個娘子，多的我可不敢要！」

 

我和清陽郡主面面相覷。

 

這應該就是那個天生痴傻的二皇子，趙承意。

 

我正憋著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當即便黑著臉斥道。

 

「誰是你娘子，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趙承意眨眨眼，一臉無辜地望著我。

 

「你肯定不是我娘子，母妃說過，要給我找一個溫柔體貼，賢良淑德的娘子，像你這麼兇的女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我在黑風寨稱王稱霸十八年，沒曾想會被一個傻子戲弄，氣得我跳起來想要揍他。

 

清陽郡主忙不迭將我攔下。

 

「好姐姐，你和他計較什麼，他才十六，比你小整整兩歲，你就讓讓他吧。」

 

「郡主還沒嫁給他，就開始拉偏架，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見色忘義？」

 

清陽郡主羞得滿臉通紅，伸手來捂我的嘴。

 

「別吵，別吵，快看，我給你們帶了好吃的海棠糕，還熱乎著呢……」

 

趙承意從懷裡掏出一塊油紙包，眼巴巴地遞到清陽郡主面前。

 

清陽郡主的臉更紅了，嗫嚅著說了聲謝謝。

 

「雲昭容罰郡主不準吃飯，你這麼做可是忤逆你母妃？」

 

趙承意歪著腦袋，沉思許久，忽而粲然一笑。

 

「母妃說過，保護妻兒是丈夫之責，若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那便不配做個男人！」

 

「雲昭容果真這麼說？」

 

如此尖酸刻薄之人居然能講出這麼入情入理的話，我對此深表懷疑。

 

「你們趕緊吃，餘下的都交給我。」

 

趙承意不由分說，提筆便寫。

 

我伸頭一看，鐵畫銀鉤，蒼勁有力。

 

完全看不出來是傻子所作。

 

8

 

第二天早上，我和清陽郡主拖著酸痛的身體，回到壽康宮。

 

太後娘娘對昨夜之事閉口不談，反而催促清陽郡主去梳洗換裝。

 

「皇上帶華貴妃去皇莊避暑，今日便要回宮，哀家準備辦一場家宴，請後宮嫔妃同樂。」

 

一聽能見到皇上，我瞬間來了精神。

 

或許能從他身上，找到一些關於我娘的線索。

 

宮宴定在卯時。

 

率先登場的是華貴妃和三皇子趙承乾。

 

華貴妃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一度被當做繼後的不二人選。

 

隻可惜欽天監說皇上颧骨生峰，為克妻之相，不宜立後，因此隻封為貴妃。

 

但這並不影響皇上對她的寵愛。

 

這些年，帝妃二人同進同出，親密無間，仿佛一對尋常夫妻。

 

連帶著三皇子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朝中立他為太子的呼聲遠超大皇子。

 

「蘇姐姐還有心思來赴宴？聽說大皇子辦事不利，被皇上當庭訓斥，這會兒子功夫還在御書房外罰站呢！」

 

蘇貴妃淡然一笑。

 

「愛之深，責之切。承祁是嫡長子，皇上對他寄予厚望。不比三皇子，每日賞花喝茶，逍遙自在。」

 

嫡庶之分是華貴妃心中之痛，她用力瞪了蘇貴妃一眼，轉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皇帝進門，依例先向太後請安，緊接著便將清陽郡主喚到身前。

 

「好孩子，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這些年，朕和母後一直惦記著你。如今好了，你和老二成親之後，便可長留京都，朕也能放心些。」

 

清陽郡主連忙俯身下拜。

 

「皇上和太後對清陽恩重如海，清陽萬S難報！」

 

「好了，今天是家宴，不必多禮。你若有心，就陪皇上和諸位娘娘多喝幾杯，哀家年紀大了，就喜歡熱鬧。」

 

太後有言，清陽郡主自然不敢怠慢。

 

可她不勝酒力，幾杯下肚，腳步便有些虛浮。

 

我怕她摔倒，連忙上前攙扶。

 

「慢著。」

 

皇上驟然開口，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9

 

我倉惶跪地，一動也不敢動。

 

「抬起頭來。」

 

皇上的聲音近在咫尺，我的心也隨之提到嗓子眼兒。

 

爹爹曾經說過，我五官長相大多隨他，與我娘並不相像。

 

後宮美女如雲，皇上沒有任何理由注意到我。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

 

在與皇上對視的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裡閃過一抹失望。

 

太後不解。

 

「怎麼了，皇上？這丫頭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是朕眼花，認錯了人。」

 

皇上揮揮手，示意我退下。

 

宮宴繼續，可皇上卻突然失了興致。

 

「母後恕罪，兒臣還有奏折要批，就先行告退。」

 

眼巴巴地看著皇上離開，原本還心存希望的嫔妃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哪裡是看奏章，若臣妾所料不錯，皇上肯定又一個人跑去望星閣，你們說那裡面究竟藏著什麼寶貝，能讓皇上十幾年如一日地牽腸掛肚！」

 

華貴妃咬著唇，滿臉不悅。

 

她寵冠後宮這麼多年，皇上對她百依百順，可唯獨那座神秘的望星閣，是她無法觸碰的禁忌。

 

宴席結束，我將清陽郡主扶回偏殿，伺候她睡下。

 

之後，便一個人偷偷溜出壽康宮。

 

這幾日，我已暗中摸清後宮布局。

 

望星閣正處西北角，四周竹林環繞，十分僻靜。

 

沒錯，華貴妃所言勾起我的好奇心，我打算趁夜一探究竟。

 

靠著三腳貓的功夫，我躲過站崗的禁軍，成功到達。

 

此時，皇上已經離開。

 

偌大的宮殿，隻有兩個守衛，坐在門口打瞌睡。

 

我繞了一圈，看到一扇沒有關緊的窗戶，翻身而入。

 

然而，殿內的情形卻讓我無比錯愕。

 

沒有金屋藏嬌，沒有珠光閃閃。

 

整個望星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倉庫，裡面擺滿各種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物件。

 

我一件一件仔細看過。

 

終於，在一個檀木盒裡發現一樣熟悉之物。

 

10

 

黑風寨建在山上，蚊蟲很多。

 

每到夏天，爹爹就會用白酒，薄荷，丁香等物制作花露水，灑在身上不僅能驅蚊止痒，還能提神醒腦。

 

爹爹曾告訴過我，此法為我娘所創。

 

「她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女子，總能想出一些令人驚嘆的點子。可惜這個時代對女子禁錮重重，否則她定能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此時此刻，我無比確定。

 

這些新奇的發明，全都出自我娘之手。

 

爹爹的消息沒錯，她的確進了後宮。

 

可如今，她又身在何處？

 

正當我茫無頭緒之時，門外的守衛發現異樣，立馬吹哨示警。

 

附近的禁軍聞訊而來，很快便將望星閣團團圍住。

 

我想離開，卻已無路可走。

 

眼看即將暴露，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突然，不遠處的地板被人從下面掀開，露出一條隱蔽的地道。

 

「賢妃娘娘，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眼前這個一身黑衣的夜行者，我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少廢話，想活命，就跟我走。」

 

賢妃帶著我七拐八拐，最終從一座廢棄的枯井中爬出。

 

看清楚周圍的景色，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裡是紫宸殿！」

 

賢妃一臉驕傲地點點頭。

 

「沒錯，想當年為了挖通這條地道，可費了我不少力氣。」

 

「為什麼？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賢妃皺著眉頭，滿臉嫌棄地瞪我一眼。

 

「什麼都想知道，隻會害了你。你趕緊回去，本宮今日就當沒見過你。」

 

我弄不清賢妃的底細，並不敢和她說太多，謝過之後便匆匆離去。

 

第二天，清陽郡主頂著宿醉的頭顱剛剛起身，就有雲昭容的貼身侍女前來，請她過去喝茶。

 

清陽郡主以為昭容娘娘對她改觀，帶著我興高採烈地趕去。

 

誰知剛一進門，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跪下！」

 

清陽郡主不明就裡，隻能乖乖聽命。

 

「別人喊你一聲郡主，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你自己想S本宮不管，別牽連到二皇子身上！」

 

「昭容娘娘在說什麼？清陽著實不懂！」

 

11

 

「還敢裝傻！禁軍來報，昨夜有人擅闖望星閣，惹得皇上龍顏大怒，此事是否與你有關？」

 

「清陽冤枉，清陽昨夜喝醉酒，並未出房門一步。」

 

雲昭容冷冷一笑。

 

「你是沒出門，可不代表你身邊的人也沒有出去過！」

 

「身邊的人？」

 

清陽郡主滿臉狐疑，扭頭看我。

 

「宋離，本宮已經查明，昨天夜裡，你於醜時離開壽康宮，直至寅時才歸，這期間你究竟去了哪裡？」

 

雲昭容目光犀利，SS盯著我的臉。

 

清陽郡主不停搖頭。

 

「娘娘息怒，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我與宋離相識已久，她根本沒理由這麼做！」

 

「知人知面不知心，郡主可別太自以為是。」

 

雲昭容正言厲色，逼我招認。

 

事關清陽郡主，我隻能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既然不想說，那就永遠別說了。來人，給本宮撬開她的嘴，割了她的舌頭，以絕後患！」

 

雲昭容一聲令下，幾個太監蜂擁而上，將我按倒在地。

 

「不，不可以！娘娘開恩，宋離並非奴籍，不能隨便打S，求娘娘放她一馬，我立刻送她出宮……」

 

清陽郡主的求饒聲未能讓雲昭容心軟，她一揮手，示意宮人將我拖下去。

 

我拼命掙扎，慌亂之中頸上的紅繩被扯斷，一直藏在胸前的玉佩應聲掉落。

 

「等等！」

 

雲昭容不知為何，臉色驟變，居然親自起身，將地上的玉佩拾起。

 

「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我喘著粗氣，甩給她一記冷眼。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我從小到大一直戴在身上，昭容娘娘該不會懷疑我是竊賊吧？」

 

雲昭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似乎要從我的臉上找到什麼答案。

 

此時，二皇子趙承意前來請安。

 

雲昭容命他取下腰間的玉佩。

 

居然能與我的那塊合二為一，形成一個完整的心形。

 

清陽郡主看傻了眼。

 

「怎，怎麼會這樣？」

 

雲昭容搖搖頭，命我單獨跟隨她進入內室。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隻能木然地跟在她身後。

 

12

 

「宋離，你費盡心思進宮，是為了找尋你娘？」

 

我點點頭，愣愣地看著她。

 

雲昭容嘆了口氣，眼神之中多了幾分慈愛。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你娘。」

 

「你不是我娘，那你一定認識我娘，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你娘她……」

 

雲昭容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她S了。」

 

我兩腿一軟，整個人像是脫力了一般。

 

我沒見過我娘，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