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諧沉思了一會兒,說:「我還是先看看他的情況吧。」
他走到門口,揭掉那張符,卻忽然左右看看。
「奇怪了,」莊諧說,「他不在門口了。」
我拿出手機,想要問問謝淮。
手機屏幕卻像病毒似的彈出無數條消息。
謝淮:【人回家。】
謝淮:【人回家。】
謝淮:【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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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氣喘籲籲地趕到小區門口時。
消息已經是四十分鍾前發來的了。
這之後的謝淮都沒什麼反應。
以至於那些消息看上去好像一隻絮絮叨叨催主人回家的小狗。
直到我剛坐上電梯,又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謝淮:【人解決了。】
謝淮:【以後家裡不會出現別的男人。】
看見這個消息,我心裡一咯噔。
電梯門打開。
一個男人痛苦的呻吟聲傳來。
聽見那個聲音,我才松了一口氣。
前男友陳川人倒在門口。
180 的個子,卻捂著腿縮成一團。
我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林凝水,你到底在家裡養了個什麼玩意兒?」陳川臉色發青,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看到了什麼東西被嚇的。
「養的男人啊,」我輕飄飄地說,「隻許你在外面養女人,不許我養男人?」
陳川聞言,表情從後怕變成了愧疚。
「凝水,我沒想到我對你的傷害這麼大,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很慢熱嗎?這才過去多久就找了下一個……他是做智能電器的嗎?為什麼你家的東西都能自己動?」
我一臉吃了蒼蠅的震驚:「你有病嗎?」
沒繼續搭理他的話:「我不是讓你明天再來了嗎,我有事兒。」
「凝水,」陳川龇牙咧嘴地忍著痛站起來,「其實也可以不分手的,你看,我的東西你都還留著……」
「我看了犯惡心,收拾出來讓你趕緊拿走的。」我眯了眯眼,「拿了你就趕緊滾,不想要我就燒了。」
「凝水,我特意提前來找你的,剛出門的時候腿還不小心被門夾到了,你看,好痛。」
「你腦子有病怪我家門嗎?」我無語。
「可是我很疼啊……」陳川好像聽不懂我的話似的,還要往我身邊湊。
樓道的燈忽然黑了下來。
「啊——!」陳川發出一聲慘叫。
燈再亮起時,隻見他腿上那一道傷口正在自己往外撕裂,越來越長,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樓道的燈飛速地一閃一閃,混合著陳川的慘叫聲分外嚇人。
但這麼大的動靜,四周的鄰居家卻好像什麼也聽不見似的,沒有一個人出來看一眼。
饒是膽子大,我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後退一步。
剛一踉跄,就感覺到有股力量在我身後扶了一下。
隨後燈光停止了閃爍,陳川的傷口也不再冒血。
隻剩他一個人躺在地上痛得冒冷汗,翻來覆去地打滾。
「滾吧。」我冷漠地看著他,「別再來了,也別亂說,我男朋友不高興的話我也保不住你。」
他見鬼一樣看了我最後一眼,頭也不回地跛著劇痛的腿跑走了。
我無奈:「你搞的?」
謝淮:【嗯。】
謝淮:【他東西沒拿走。】
我瞥了一眼那些散落在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都是以往我和陳川的回憶。
我和陳川是大學戀愛,初戀。
他人帥,溫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像變了一個樣子。
人心比鬼神還難以捉摸。
我的眼神落在了一張我和陳川的合照上。
照片上,我看著鏡頭笑,陳川湊在我耳邊,親昵地耳語。
忽然,那照片一角燃起火苗,燒得飛快。
幾秒鍾就化作一撮灰燼。
那股陰湿的氣息又蹭了過來,尤其在我耳側停留了一下。
謝淮:【不許看。】
謝淮:【消失了。】
6
在我的指揮下。
謝淮乖乖燒光了所有東西,還幫我把血跡和灰燼都收拾幹淨了。
這麼看,家裡有個男鬼倒也不是很壞。
謝淮:【做完了。】
我:「知道了,看門狗。」
謝淮:【我應該是鬼,不是狗。】
我沒忍住笑:「知道了,看門鬼。」
謝淮:【你剛剛是去幹什麼了?】
我收住笑容:「沒什麼。」
不能讓他知道我想偷偷和他解除契約的事。
謝淮:【哦。】
三秒鍾後,地面上憑空出現了一捧玫瑰花。
隻不過是紙做的。
謝淮:【我也可以送你花。】
我微愣,想起來謝淮一開始燒掉的那一張照片裡。
我捧著一束玫瑰花。
謝淮:【人隻有我一個老公不需要別人好嗎?】
半晌,我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雖然晚上還是睡得不好,但我沒有再去找莊諧。
上班午休的時候,我抱著抱枕睡得正香。
夢裡忽然出現一陣大霧。
霧裡似乎隱約有個身影。
看上去很高大,雖然影影綽綽有些嚇人。
我下意識地想去靠近。
那身影感覺到我的靠近,似乎動了動,想轉過身來。
我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他……
「林凝水!」
同事忽然喊我的名字,把我從夢境中猛然拉了出來。
我嚇一跳,不小心把舌頭咬破了。
「不好意思……」同事抱歉地看著我。
「沒四沒四。」我大著舌頭講話,卻發現往常咬了舌頭痛一下就好,這次卻血流不止。
這樣的事情,其實還不少。
快遲到遇到電梯維修、買早點被前一位買光。
我最近好像尤其倒霉。
或許和某位寄居我家的遊魂同志有關……
遊魂同志沒有半分自知之明,舌頭被咬破了以後,一個陰冷的身影立馬順著我背後抱住。
氣息離我的嘴巴越來越近……
「別動!」我怒喝一聲。
陰冷的氣息驟然停住,委委屈屈地散去了。
「嗯?」同事被我嚇一跳。
「沒事沒事。」我拿棉籤按住傷口,示意同事繼續說。
「你上次借我手機打電話,那個人又找你。」
上次走得急,確實沒和莊諧商量之後要怎麼聯系。
再次聯系上後,莊諧神神秘秘:
「你一會兒再來一趟我店裡。
「我找到讓你甩掉謝淮的辦法了。」
7
「離婚。」莊諧抱著胸,一臉等待誇獎地看著我,「把婚離了,謝淮就沒辦法跟著你了。」
「怎麼離?」
「我去求了我師父好幾天,她才肯告訴我,陰陽兩隔的人離婚需要儀式。
「你手腕上是不是有一條姻緣線?」
我摸了摸自己手腕,點點頭。
「隻要重復結婚的儀式,但在拜堂的時候把手腕劃破,把血放出來,姻緣線就會消失。」
我點點頭,抿著唇思忖。
「不過……」莊諧猶豫一下。
「怎麼了?」
「離婚也當取黃道吉日,我幫你看了,四周後才可以。」
莊諧同情地看看我:「你還要忍一忍。」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反而松了口氣:「好的,這個沒關系。」
「你確定嗎?」莊諧卻表情復雜地看著我,「你倆這段時間相處得真的沒問題嗎?一個黑眼圈快掉到地上了,一個……」
莊諧看了看門外。
那個據說是謝淮蹲著乖乖等我的地方。
「一個帶著傷。你倆這是幹什麼了?」
「嗯?」我疑惑,「他身上有傷?」
謝淮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們沒做什麼,除了……」我把謝淮幫我教訓陳川的事情仔仔細細跟莊諧講了一遍。
「怪不得……」莊諧皺著眉頭,「鬼傷人都是要受懲罰的。」
「謝淮還真挺寶貝你的,他臉上的傷現在都還沒好。」
我沒應聲,咬著嘴唇看了看謝淮的方向。
「嘖嘖嘖,」莊諧咂著嘴搖搖頭,「痴情種啊,那小臉頂著傷還怪可憐的呢。」
「……小臉兒?」
「嗯吶,」莊諧點點頭,「你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是吧?」
「不嚇人嗎?」我以為鬼都長電視劇裡那個樣子。
「嚇人。」莊諧努努嘴,「漂亮得嚇人。我都很少見到長這麼漂亮的男鬼,所以一開始才想招他的……你想看看嗎?」
「不了不了……」我趕緊拒絕。
美色誤人。
我怕太好看了,我真舍不得甩掉他了。
「那你的黑眼圈怎麼回事?」莊諧問我。
「一周七天至少能有四天鬼壓床。」我無奈道。
「你早說麼。」莊諧起身,拿了幾張符給我。
「這個,貼在你臥室門口他就進不去了。」
8
謝淮是個黏人鬼。
平時沒事就愛在我身旁膩著。
然後控制手機跟我對話。
雖然他說話斷斷續續,但偏偏很愛說。
睡覺前,他更是一定要跟我說一句晚安。
雖然他壓根就不睡。
也因此我根本就晚不了安。
沒辦法,我佯裝自言自語地念叨著:「肚子不舒服,想喝點熱水,但不想下床……」
幾十秒後,客廳傳來燒水的聲音。
我飛速地跑下床,把符紙貼在臥室門口,回屋,關門,上床。
美美入睡。
果然,睡得很安穩。
到了後半夜,我卻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就從我臥室的門外傳來。
我打開手機。
謝淮:【人不要我。】
謝淮:【夫妻不可以不睡一起的。】
謝淮:【我沒有地方去。】
謝淮:【哭哭.jpg。】
……
沒辦法,我又爬起來,放謝淮進來。
幾乎是打開門的一瞬間。
陰湿感就撲面而來,纏繞住我。
和以往任何一個近似於擁抱的觸碰不同。
他緊緊地纏繞著我,那種刺骨的黏膩與寒冷順著脊骨爬上來。
我幾乎有點喘不過氣。
一種生理反應下的恐懼把我吞噬。
謝淮的手摸上我的腰腹、臉頰,我能感知到他手掌的形狀、每一根手指的力度……
如若他有意,我根本就逃不掉。
這是我第一次對我身邊是跟了個男鬼有實感。
原來謝淮以前都隻是在逗我玩兒。
壓根沒有動真格的。
隻短短幾秒鍾,他就放開了我。
謝淮:【你離不開我的。】
手機發來一條信息,緊跟著是一張照片。
一張黑白的遺照。
9
看見那張照片的第一眼,我就確定那就是謝淮。
……因為長得很漂亮。
畫面上的男生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頭發微長,有些卷。
漆黑的瞳孔如墨一樣濃重而沉靜,SS盯著鏡頭。
他沒有笑,但嘴唇微微向上。
很漂亮的一張嘴巴。
甚至因為太漂亮了,以至於這張照片的詭異程度反而加倍。
越美麗的越危險。
謝淮:【人這是我,不醜的。】
謝淮:【不許不要我。】
……原來是想證明自己不是醜八怪,怕我丟棄他嗎?
「我沒有不要你,」我想起四周後的離婚儀式,語氣不免有些心虛,「……隻不過,你晚上壓著我,我不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