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家的保家仙。
為護著天煞孤星的沈錦言平安長大,千年修為一朝散,隻能勉強維持人形。
多年後,她有了俊美多金的未婚夫,可結婚那日,那人卻突然宣布破產。
沈錦言跪在我面前哭求,要我幫她改命,挽回未婚夫的財運。
我苦笑著問她,「如果我是人,你會愛上我嗎?」
她沉默不語,隻是流著淚期期艾艾地看著我。
我明白她的回答,揮揮手讓她離開。
而後,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滿足了她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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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言的未婚夫依舊是 A 城首富,而我,卻因逆天而行被雷罰劈到灰飛煙滅。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沈家神龛,剛滿六歲的沈錦言正跪在我面前……
1
「一會見了柳仙,定要乖巧些,說話甜些,知道嗎?」
「呵,那晏潮生是我沈家的保家仙,怎敢對錦言不利,你就是太多慮了……」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我腦子宛若炸開一般。
回過神來,四周卻是熟悉的神龛,而面前是六歲的沈錦言。
她睫毛生得長又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像染著層水霧,偏偏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叫人心生憐惜。
我心頭猛地一震,前世種種浮現在腦海。
沈錦言是沈家的小女兒,當年沈家夫人有孕時還被沈家主帶來,求我保佑。
我賜她一道護身符,原本能保這孩子平安。
偏她覺得這胎穩了,不顧肚子裡的孩子,出去肆意玩耍,護身符破了也不敢說。
直到難產時方才告訴我,在沈父的苦苦哀求下,我幾乎耗盡了一半的修為,才保她們母女平安,之後多年都隻能待在神龛靜養。
直到六年後,沈家父母帶著她進了祠堂,我們才算真正見上一面。
大約是因為我曾為她的出生耗盡心血,前世一見她,我便心生憐惜,又發現她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心中越發不忍。
沈家的子孫,每到六歲就會來給我上一炷香。
若是有緣,便能得我庇佑,若是無緣,日後便再不能踏入祠堂,來神龛見我。
沈錦言明明與我無緣,我卻偏偏開口說她與我有緣,想盡各種法子為她逆天改命。
最終造就一段孽緣,自己也落得個身S魂消的下場。
想到這,我心底一陣鈍痛。
此時的沈錦言目光澄澈,卻毫無瑟縮之意,隻是虔誠地將一炷香放在我面前。
「柳仙大人,爸爸說給你上了香,你就會保佑錦言好好長大,真的嗎?」
那香顫巍巍地插在香爐裡。
我揮出一道靈力,那香立刻斷成了兩截,倒在地上。
暗處的沈家主沈毅臉色突變,連忙進來再給沈錦言一炷香。
但還是斷了。
沈錦言的香插了斷,斷了插。
沈毅急得親自上陣,這次,香沒斷,我卻開口了。
「她與我無緣,沈家主將人帶走吧。」
「此女天生福薄,若想活命,便將人送進寺廟住到成年,一輩子不入塵世,也就罷了。」
想了想,我終究給了沈毅解決之法。
無他,如今我還是沈家的保家仙,沈家子嗣有難,我不能不管。
但前世種種我不願重蹈覆轍。
如今從頭再來,我隻想好好修行。
日後沈錦言的一切,再與我無關了。
可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沈錦言卻猛然抬起了頭。
剛滿六歲的孩童,眼裡竟閃過不可置信,很快又變為深深的懷念。
小小女孩卻有如此復雜的情感,古怪得很。
我腦中閃過疑惑,卻見她眼眶一點一點紅了,癟癟嘴哭喊著開口。
「柳仙大人為何不救錦言!明明你我有命定的緣分才對!」
「你要護我一生一世,至S方休!」
我心裡咯噔一下。
那是我前世之言,沈錦言怎麼會知道?
2
三百年前,我還是山中修為剛滿百年的青蛇。
月圓那日,我戴上蓑笠,壓低聲音,攔住了來往的樵夫。
我學著人的模樣問他,「你看我像不像人?」
動物要修煉成精怪,需要討封。
而討封的人選也十分有講究,最高一等自是王侯將相,若討封成功還能得一兩絲福祿氣運,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隻是償還因果時,難免橫生波折。
因此,很多同道討封首選都是些窮酸秀才,或者趕考舉人,借的運雖然不多,但償還起來卻十分方便。
偏我隻想踏踏實實修煉,尋了個看似老實的樵夫討封。
卻不想那樵夫看著我倏然笑了。
他說:「我看你,像我沈家的保家仙。」
從此,樵夫命短,卻供奉仙人。
他的子孫開始讀書,中了秀才,做了官,攢下家業。
一代一代,到了沈毅這代,家中在 A 城已有了一席之地。
我保他家宅安寧,保他香火不絕,保他子子孫孫,綿延至今。
除非沈家家主主動斬斷這份緣,否則,我永遠沒法恢復自由,更無法對沈家人不利。
而沈錦言卻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注定孤獨終老,後繼無人。
若我不管她,不為她逆天改命,或許過個四五十年,等沈錦言一S,沈家血脈斷絕,這份緣就斷了。
可偏偏前世的我對沈錦言百般偏愛,甚至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甘願為她付出了一切,即使她心中隻有自己的未婚夫陸凌峰。
最終落得個生S道消的下場。
看著眼前哭鬧的小人,和耐心哄著她的沈毅。
我心中有了猜測,卻沒有明言,隻是吐了口濁氣,冷冷開口。
「是誰給你的膽子,在我的面前胡謅?」
與此同時,我射出一道靈力來,打翻了他們身前上香的銅爐。
沈毅臉色鐵青,連連告罪,讓一臉不滿的沈夫人將沈錦言帶了出去。
「錦言還小,年幼無知,晏大人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既然大人說了,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將錦言送到廟裡。」
沈毅在我面前向來謙卑有禮,從不會違背我的意願,隻是這回,他卻向我提了個要求,他希望我能陪著沈錦言一起去寺廟,護佑她成年。
「錦言的命再不好,也是我唯一的女兒,我隻求她能平安長大,但求晏大人成全。」
沈毅在我面前哭得涕泗橫流,可我卻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卻沒想到,他提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我此生隻有錦言一女,待來日錦言出嫁,沈家便沒了後嗣香火,到時候我願與宴大人斬緣,傾盡全力助您成仙!」
等沈錦言老S,至少需要四五十年。
但若能提前恢復自由身,不是更好?
況且沈錦言似乎靈魂有異,我也想打探一番。
思慮良久,我還是應了下來。
3
很快,我和沈錦言一起被送去了山上的靈安寺。
我藏身在沈毅準備的木雕嵌白玉盒子中,不打算現身人前。
到了靈安寺門口,沈毅將盒子交給了沈錦言,叮囑道:「錦言,這盒子你一定要收好,但千萬不要打開它,知道嗎?」
沈錦言沉默著接過了盒子,看著沈家夫妻離開,眼角的淚珠大顆大顆掉在地上。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
若是前世,恐怕已經忍不住現身哄她。
說來奇怪,前世情根深種,如今我卻隻覺得惹人心煩。
索性幹脆屏蔽了外界一切,躲在盒子中修行。
沈錦言在寺廟的日子並不順利。
她命途不順,沒有我為她保駕護航,幾乎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加上生來嬌慣,寺廟裡的主持一看見她就嘆氣。
一同修行的沙彌也不愛同她玩耍。
沒有朋友家人,沒有師長親友,天煞孤星的命格初露端倪。
前世沈錦言在我的庇佑下快樂長大,而今生,她性子沉寂了不少。
但卻堅持日日抱著我的盒子說話。
「晏潮生,你在聽嗎?這裡的飯不太好吃,也沒有肉,我好想下山。」
「他們說我整天抱著個盒子,是個小傻子,可是晏潮生,除了你,我不知道和誰說話了……」
「爸爸說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是真的假的?我會S嗎?」
「晏潮生,你喜歡什麼?」
「……」
她好像問題很多,總是喋喋不休,分享自己在寺廟的生活。
她會在做完早課後,把新抄寫的歪歪扭扭的經文放在盒子上,也會撿來春夏秋冬的落葉,做成標本放在我面前。
然後笑著說:「晏潮生,我給你帶好玩的東西來了。」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十二年一如,默不作聲。
眼睜睜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變成了悵然。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沈錦言十八歲生日前幾日,再過幾天,她便能下山回家了。
可沈錦言臉上卻不見絲毫喜色,反而滿臉憂愁,還帶著些掩藏不住的急切。
一大清早,她就跑到了後山上,將盒子捧在掌心,開始喃喃自語。
「晏潮生,你在嗎?」
這樣的話我十二年裡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可這次,沈錦言卻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眸子水盈盈的,眼尾閃著一抹紅,剛要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些年,無論我如何喊你,你都沒有回應過我。」
「可我知道,你在。」
「因為從前,無論發生什麼,隻要我需要,你就會在我的身邊。」
我心頭一顫,卻並不意外。
前世,我陪伴了沈錦言二十年。
我對她太過熟悉,她對我亦然。
入住寺廟後不久,我就已經確定,沈錦言也重生了。
而沈錦言應該也猜到了,我們是一樣的。
「晏潮生,明天我就十八歲了,我知道,你回來了,也知道你和爸爸的約定……是我傷了你的心,你不想再要我也是應該的。」
「我本想裝作什麼都不記得,好好和你相處,能相伴十二年也夠了。」
「可是、可是……你一直都不肯理我……」
「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我會後悔一輩子。」
沈錦言的神情低落下來,咬著唇,一字一句道:「前塵種種,都是我的錯。」
「晏潮生,我想送你個禮物。」
她打開了盒子。
此時正值春日,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映入眼簾。
沈錦言笑著流淚,「你還記得嗎?你說喜歡杜鵑花,可我當時年幼叛逆,讓人拔了一整院的花,都種上了玫瑰……」
「晏潮生,曾經我以為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像從前一樣叫我的名字,直到你離開了,我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想要的。」
說著,她聲音哽咽,少女溫柔的嗓音和眼角的淚格外惹人憐愛。
「這些,都是這些年我親手種下的。」
「我不奢求你原諒我,隻想再見見你,可以嗎?」
盒子中,瑩白的小蛇隻是微微抬起了頭,朝外看了一眼。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隻覺得外面的陽光正好。
花雖然漂亮,卻沒有我曾經在山中看見的美。
若是我還在山中修行,自由自在,那該有多好。
下一瞬,盒子自動蓋上,是我無言的拒絕。
沈錦言得不到我的回答,眸色一點一點暗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