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後面的圖片也都是我們一家人，那天陽光很好，也有笑吟吟的路人經過。

 

我抬起頭，怔怔地開口：「這是？」

 

「遊樂場的監控，我當年拷貝下來的，找出來的。」

 

陸清霽說得雲淡風輕，可那麼大的遊樂場，那麼多角落，他要找多久，才能找到茫茫人海中一閃而過的身影。

 

這麼多。

 

爸爸給我買冰淇淋的畫面，媽媽蹲下為我系鞋帶的畫面，還有爸爸把我舉在頭頂看表演，媽媽就在一旁逗我開心……

 

我以為那段回憶隻是我生命裡模糊的執念，模糊到後來已經想不起來。

 

可沒想到在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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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望著陸清霽，哽咽道：「謝謝你。」

 

謝謝你，陸清霽。

 

遇見你的時候，是我生命裡最美好的時光，謝謝你。

 

我好久沒哭了，上一次，還是在四年前，爸媽飛機出事離開的時候。

 

陸清霽慌了神，急忙想給我擦眼淚，突然想起什麼，又收回了手，遞給我兩張紙巾。

 

「哭什麼呀，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嗎？今天可是我生日，不許哭，老婆。」

 

我被他那一句古怪的稱呼逗笑，順便給了他一拳。

 

明明是他的生日，卻費盡心思給我送禮。

 

陸清霽悶哼一聲，捂著胸口喊疼：「不行，重傷，你得賠我一份禮物！」

 

我猶豫著摸了摸校服口袋裡的盒子，剛想拿出來，卻有人來找陸清霽，說陸爺爺叫他。

 

陸清霽煩悶地應了一聲，走之前說讓我可以隨意參觀，餓了樓下有點心，他很快就回來。

 

8

 

我覺得大廳吵鬧，穿著校服太顯眼，就去了後園。

 

偶爾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在交談。

 

我剛坐在廊下，就看見了一個深刻進我骨髓的身影，這輩子我都忘不了。

 

這個身影以前每天晚上都會偷偷潛進我的房間，把手伸進我的被子裡。

 

李錦豐。

 

我的養父。

 

我爸爸媽媽的同僚好友，德高望重的醫學教授。

 

媽媽臨S前，把我託付給他，他曾收養了我一年。

 

一開始他對我很慈善，可惜後來就變了。

 

李錦豐也看到了我，跟別人打了聲招呼，就笑呵呵地朝我走來。

 

「是小至啊，你怎麼在這兒，好多年不見，真是漂亮了不少，跟你媽媽越來越像了。」

 

我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無比惡心。

 

「李錦豐，好久不見，你還沒S啊？」我咬牙切齒。

 

「小至，怎麼還是這麼沒大沒小，一點都不乖，你要是不想叫我叔叔，也可以叫爸爸呀，畢竟……」」

 

我冷冷地打斷他：「你不配。」

 

「夏至，你說你現在寄人籬下，還不如當初做我的乖女兒，衣食住行，我可從來沒虧待過你，你看看你現在，參加宴會連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校服一點都不顯身材……」

 

他說著就抬手要碰我的腰，我狠狠地打掉那隻髒手：「別碰我！」

 

李錦豐終於不裝了，冷笑道：「夏至，你沒爹沒媽，誰給你的底氣？」

 

我抬起手，看了看手裡的拳頭，然後一步步靠近李錦豐：「這就是我的底氣，李錦豐，我就是個爛石頭，我不怕S，可你不一樣，你怕S。」

 

看著他臉上的驚慌，我笑了：「從這裡滾出去，以後不要讓我看見你這張惡心的臉，否則，我會像三年前一樣，再捅你一刀。」

 

李錦豐落荒而逃，我久久站在原地，好像整個人又陷入了當年的噩夢中。

 

滿屋子的警察，沒有人相信我。

 

我在走廊坐了一整天，最後還是李錦豐捂著胳膊上的傷口領走了我，他說故意傷人會留檔，進少管所，我沒有證據，最終隻能和他達成交易。

 

他隱瞞了這件不光彩的事，對外說小姑娘家嬌氣，怕養育不好，所以還給親屬。

 

舅舅來認領了我。

 

9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腿都僵了，我回過神，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陸清霽回來了。

 

他笑著，眼尾卻有些泛紅，可能是陸爺爺說他了。

 

放著那麼多貴賓不理，在樓上陪我這個出身寒碜的小姑娘。

 

對陸清霽，我還是有些歉疚的。

 

李錦豐的出現又讓我認清了自己，我和陸清霽的差距，雲泥之別。

 

我緊緊攥著兜裡的盒子，最終還是松開了。

 

「忘記給你準備禮物了，不好意思，下次……」

 

我話還沒說完，陸清霽的手就伸進我的口袋，握住了我的手，以及手裡的盒子。

 

我嚇了一跳，他卻把我的手拽了出來，緊緊握住。

 

「夏至，你會打架，會去網吧，會逃課，會罵人，裝柔弱的時候很好笑。」

 

我：「？」

 

「可是，你就是很好很好的人，是我見過最漂亮，最特別，最可愛的女孩子，你真的很美好，所以，可不可以讓我來守護這份美好？」

 

夜幕下，遠處有小提琴悠揚的曲聲傳來，少年靜靜看著我，眼神清澈，盡是認真。

 

我的眼睛有些潮湿，用力揉了揉，還是很模糊。

 

陸清霽等不到回復，幹脆自顧自地搶過我手裡的盒子，笑道：「禮物我收了，不能反悔。」

 

盒子裡是一條銀制的項鏈，蘋果吊墜。

 

花了我這一年攢下的零花錢。

 

陸清霽迫不及待地戴上，眉眼彎彎地問我：「好看嗎？老婆。」

 

我的笑容僵住，狠狠踹了他一腳，轉身就走，走出好遠才低低地說了一聲：「好看。」

 

陸清霽這樣的大帥哥，戴什麼都好看。

 

那人追上來，湊在我耳邊嘻嘻笑道：「我聽到了。」

 

也不知道是誰傳的，一班來了個高冷男神，絕對是謠傳。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伴著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向前走去。

 

番外（陸清霽）

 

第一次見夏至，是在八歲那年的夏天。

 

那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啃著蘋果，陪著我哭了一下午。

 

第二次見她，其實不是在學校，而是是警察局。

 

爸媽去度假了，小叔帶我回了單位。

 

那天，有個小姑娘，在走廊坐了一整天，局裡人來來往往，她隻是默默盯著地板。

 

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叫小叔給她送了一份飯菜，不知道他愛吃什麼，就挑了一家我愛吃的料理。

 

最上面放了一顆蘋果。

 

可惜她沒打開，看都沒看一眼。

 

後來她爸爸來了，胳膊上包著厚厚的紗布，還滲著血。

 

他笑著跟警察解釋小孩子不懂事，一副大方不計較的模樣，我總覺得，怪怪的。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夏至。

 

初中三年在國外，但我一直知道夏至的近況。

 

我知道她是連跳兩級的天才學霸，江城的學校爭搶著要她，朋友寄來她的照片。

 

她站在臺上領獎，耀眼得像太陽。

 

她的臉頰有酒窩，隻是很少笑。

 

高中我鬧著回國，高二的時候終於轉到了實驗一班，就坐在她的右後方，這麼多年，第一次離她好近。

 

每天早上我都帶一顆蘋果，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期盼夏至可以認出我。

 

我抬起頭，就能看見她高高的馬尾，以及單薄的背影。

 

夏至，真的好瘦。

 

她是不是每天都吃不飽？

 

我偷偷打聽著她的一切，也知道她和蘇晚晚的那個賭約。

 

一開始我很生氣，氣她為了區區午飯就追男生，要是換了別人，那我豈不是要氣吐血？

 

後來，我既心疼又奇怪，奇怪她為什麼要打這個賭。

 

她開始追我了，我每天都在裝高冷。

 

看著她為我精心打扮，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倒在我面前，我的嘴角差點就壓不住了，隻好趕緊繞開，免得笑出聲。

 

可是，在她被人嘲諷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了。

 

我伸出手，看著她呆呆地抬起頭，幾乎停了呼吸。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明亮的一雙眼睛。

 

可她隻是默默自己站了起來，課間跟蘇晚晚開玩笑，說她體重九十九斤，別人拖不動。

 

可是她明明很瘦，也是真的柔弱，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總覺得，好像一碰，她就要碎了。

 

她寄人籬下，很少見客，我特意找了爸爸的朋友，為夏家牽了一條線，請他們來陸家參加我的生日宴。

 

隻要她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每次周末，我都打聽蘇晚晚要做什麼，終於，在網吧門口偶遇，成功見到了我的夏至。

 

我配合她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其實她演的弱女子真的很好笑, 我控制住了自己，但我還是開口送她去書店。

 

我真的好想和她並肩而行, 離她近一點是陪在她身邊。

 

她告白了。

 

雖然是為了那個賭約，但我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覺, 幾天待在家給這個那個打電話。

 

「對對對，我談戀愛了。」

 

告訴爸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小叔等，我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我未來的媳婦兒。

 

得到了家人的認可鼓勵, 我立馬跑去學校找她，卻看到她在巷口堵人。

 

老婆就是可愛, 打人都那麼可愛。

 

然而剛戀愛, 她竟然說要明天分手。

 

我覺得自己快氣S了，決定實行傳說中的冷暴力。

 

可是沒辦法, 剛轉身我就後悔了。

 

在家念叨了一天, 派人去學校門口堵她，誰知道那個蠢貨保鏢竟然把我念叨的話也說了出去, 夏至笑了。

 

我的氣一下就消了。

 

生日宴, 我帶她去看了那張照片, 她終於認出了我。

 

我知道她的爸爸媽媽不在了, 如果這份回憶能帶給她快樂, 我做再多都沒關系。

 

可惜熬了半個月通宵, 卻讓她哭了。

 

她說謝謝我, 可是夏至，叔叔阿姨，還有我，都希望看到你笑。

 

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兜裡裝著禮物，傻妮子，一直攥在手裡。

 

她和那個人渣說話時，我就在牆後。

 

隔著一面牆，我聽到她的話, 猶如尖刀一下一下刺在我心頭。

 

我的夏至, 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心疼得要S，眼淚止不住，手觸碰在冰冷的牆上, 幾乎顫抖。

 

那一刻，我想衝出去S了那個人, 也想衝到夏至面前緊緊抱住她。

 

可是我忍住了，她不會想讓別人知道的。

 

我陪著她站了很久很久, 最後才從牆後出來。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 很想告訴她，我會一直在。

 

夏至，從今以後, 我就是你的底氣。

 

我可以向她走出九十九步, 就算她連一步也不願意跨出來，那也沒關系，我爸說過, 男生就是要主動，為了心愛的人低頭。

 

那不是低頭，是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