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及笄禮上,皇帝將我賜婚給太子。


 


蕭景晨卻抵S不從。


 


「父皇,兒臣和郡主不過總角之交,情同手足,為友尚可,難成夫婦。」


 


「再者說了,兒臣有心上人,她姓柳名婉兮,是個極溫婉的姑娘。」


 


柳婉兮是一花妓的名字。


 


隔日,消息傳出。


 


太子為了一花妓,拒絕了容貌才情冠絕京都的郡主。


 


我成了京城裡最負盛名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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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話裡話外譏諷我時,蕭景晨就坐在我身邊,他拍了拍我的手,


 


「若離,隻要撐過這幾日,等父皇松口讓婉兮入門,我就娶你。」


 


「欠你的我一定補償。」


 


我攥起的手指戳破掌心,扯起唇角溫順應是。


 


他不知道。


 


我已向皇上請命做和親公主。


 


再有七日,


 


就該啟程離開京都了。


 


1


 


「柳婉兮的身段,大伙也是見過的,以前春風樓的頭牌,太子能看上她也不稀奇。」


 


「就是傳出去有些丟人。」


 


另一人道:


 


「我瞧現下這情勢,丟人的反倒是長安郡主吧,她沈若離再如何吹耀自己的才情,到底比不上花樓一個賣藝的。」


 


「我要是她,早點放下身段學學床上功夫,說不準還有幾分勝算。」


 


這話說得粗暴,餘下的人紛紛笑開。


 


一簾之隔的我安然端坐,面無表情地繼續吃飯。


 


交談聲還在繼續,有更過分的提起我,笑得促狹。


 


「我聽聞郡主自山崖落難那日起,一夜未歸,便不受待見。」


 


「想來荒郊野外,人煙稀少,沈若離又是一副美人面,無媒苟合的事也未必沒有。」


 


此話一出,我還愣著,旁邊的太子蕭景晨先坐不住了。


 


他起身,大步過去,一拳打在了說話那人的臉上。


 


「郡主何等金尊玉貴,也是爾等可非議的?」


 


那人被他砸得摔倒在地,蒙了一瞬,怒罵:


 


「你又是誰?這麼著急,莫不是那與她苟合的情郎。」


 


蕭景晨的手還在顫抖,卻嗫嚅著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太子當街打人,當然不能自報名諱。


 


何況,若傳出去,太子為我動手,又教柳婉兮如何自處。


 


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之後,蕭景晨送我回宮。


 


臨別時,他拍了拍我的手,語重心長。


 


「若離,你受的苦我都看在眼裡。」


 


「隻要撐過這幾日,等父皇同意婉兮入門,我便八抬大轎娶你,定讓你風風光光嫁我。」


 


我抬眸看他,手指攥緊掌心。


 


明知有違禮數,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


 


「蕭景晨,一樣的話,你兩年前已經說過了。」


 


他愣住,臉色很快變得難看。


 


沒再管他,我轉身回宮。


 


直至女使冬雪塞給我一個暖爐,才發覺不知何時我已手腳冰涼。


 


聽冬雪說蕭景晨在外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我嘆了口氣,望向窗外。


 


有什麼好動氣的呢?


 


反正,我也要走了。


 


蕭景晨,無論他在不在意我。


 


於我而言,都無所謂。


 


我是前朝鎮北將軍留下的獨女。


 


自記事起便沒了爹娘。


 


皇伯伯告訴我,我爹是常勝將軍,他在時保邊疆幾十載無戰亂。


 


S後威名仍在,邊疆數十年無人來犯。


 


我又問他爹娘是怎麼S的。


 


皇伯伯溫柔地摸我的頭,


 


「他們都是為國戰S的,若離,你該以他們為榮。」


 


他騙人。


 


明明,宮裡的老太監說,沈家樹大招風,一家幾十口人,滿門被屠。


 


隻救出來一個丫頭。


 


那便是我。


 


2


 


若沒有那樣的禍事,我有爹娘、有兄長、有疼我的叔叔嬸嬸。


 


不會像如今,背著長安郡主的尊名,卻是一介孤女。


 


幼時和皇子們一同上學堂,總有人尋我麻煩。


 


不過是看我孤苦伶仃,無人可依靠。


 


後來我學聰明,為自己找的第一個靠山便是太子蕭景晨。


 


他能哭能鬧,還有權勢有身份。


 


狐假虎威,雖不齒,總歸有幾分用處。


 


蕭景晨半人高、還是個奶團子時,就愛對我拍胸脯,說大話,


 


「若離妹妹,以後我娶你進門。我當皇帝,你當皇後,我們一起瓜分這天下。」


 


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也就他能說,還說得鏗鏘有力。


 


殿前的皇伯伯、皇嬸嬸聞言都笑開。


 


他們眼裡並無責怪,隻有興味:


 


「小小年紀,口氣不小。」


 


「也不問你若離妹妹願不願意嫁你。」


 


我呆呆站在一旁出神,卻不是為了蕭景晨的話。


 


而是看著眼前紅爐煮酒的溫馨,無端思念起未曾謀面的爹娘。


 


他們若在,我或許也能說幾句大話,不必時時記著森嚴的宮規。


 


十三歲那年,蕭景晨偷偷帶我出城爬山。


 


也是那次,他失足滑落山崖。


 


為了救他,我以身犯險,繞行到他腳下,強撐著他爬上平坡。


 


自己卻被落下的山石壓住了腿,動彈不得。


 


蕭景晨嚇得紅了眼眶,


 


「若離,你別害怕,我讓人來救你,我這就回去叫人來救你。」


 


我等了又等,等到日暮西山,殘陽如血,也沒等到一個人影。


 


最後是自己磨破了手腳,血淋淋爬出來的。


 


深夜回宮時,宮裡燈火通明,都在找失蹤的長安郡主。


 


蕭景晨蒼白著臉把我拉到牆角,


 


「若離,並非我不願救你,是我路途中遇到一女子,她被人打得渾身都沒了好皮肉。我一時情急救她,忘了你了。」


 


他把我帶到廢棄宮殿的後院,木板床上赫然躺著一位傷痕累累的女子。


 


當真像他說的,奄奄一息、病弱得讓人心驚。


 


那位女子,便是柳婉兮。


 


蕭景晨懇求地拉我的袖口:


 


「若離,你能不能別告發我。」


 


「要是讓父皇知道你被我害得落崖,我還沒去救你,我會被打S的。」


 


「好若離,你就聽我的,反正我們日後也要做夫妻,我一定好好待你。」


 


我那時便該知道,太子被寵慣著長大,難免幼稚。


 


他說的話當不得真。


 


可惜我對著那張朝夕相伴的臉,心軟了又軟。


 


於是一錯再錯。


 


到如今,心灰意冷,隻剩絕路。


 


翌日,我是被冬雪搖醒的。


 


冬日寒風凜冽,正適宜多睡,我一掀簾子,卻在院子裡看到成箱的珠寶首飾,流水一樣往我宮裡抬。


 


平日裡最會偷闲躲懶的人此時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額上還有薄汗。


 


「你醒啦?我本讓冬雪不用叫你,我自己來就行。」


 


「但這丫頭根本不聽我的話。」


 


我拉簾子的手攥緊,直言道:


 


「太子殿下怎麼有闲心來這,不用去陪你的婉兮姑娘嗎?」


 


聽我提起柳婉兮,蕭景晨臉上飛速閃過一絲羞紅。


 


又很快掩蓋住,


 


「好若離,我是來給你賠罪的,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了。」


 


「這些可都是我從父皇私庫裡偷出來的,父皇要知道,肯定又要揍我一頓。」


 


「我還特地從城裡繞了一圈,擺了好大的陣仗,這下肯定沒人敢再說你闲話了。」


 


3


 


說完他可憐巴巴地看我。


 


又來拽我的袖子,做足了求和的姿態。


 


我躲過他的動作。


 


他落了空,面上閃過一絲失望。


 


有小廝叫他,他回身應了句,又對我說,


 


「我晚些時候再來。」


 


我拒絕的話還沒出口,他人已走遠。


 


用午膳時,外面聲勢浩大地過了一群人,言談間提到太子。


 


冬雪打探消息回來,不敢抬頭看我:


 


「說是太子殿下擅動私庫被發現,皇上發了好大的火,還叫人杖責了。」


 


我急得站起身,


 


「皇伯伯最寵他了,何曾打過他,杖責嚴重嗎?」


 


我快速整理了衣衫,下意識就要出門去攔。


 


冬雪卻在這時擋住了我的去路。


 


她跪在我面前,聲音顫抖地勸我,


 


「郡主殿下就別去了,太子金尊玉貴,皇上再如何動怒也是知曉分寸的。」


 


我還要往前走,她一把抱住我的腿,聲淚涕下:


 


「太子他……他是為了柳婉兮!是他向皇上提,不讓他娶柳婉兮,他也不會和郡主成婚,皇上這才發怒的。」


 


說到最後,冬雪近乎哀求:


 


「殿下,咱們別去了,好不好?」


 


我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耳光。


 


邁出的步子頓時僵在原地。


 


良久,我摸摸冬雪的頭,


 


「我不去了,你起來吧。」


 


我走向窗邊,外面不知何時飄起細雪,今歲的冬日似乎格外寒冷。


 


冬雪在我旁邊控制不住地抽泣,不斷抹著眼淚。


 


我看笑了,


 


「都說我不去了,你怎的比我還傷心?」


 


冬雪撇著嘴,小聲念叨,


 


「是太子殿下有眼無珠。」


 


我笑,忍著胸口泛上的苦澀。


 


「別哭了,冬雪,再有七日,我們也就離開這個地方了。」


 


我雖沒主動去前殿,天色向晚時,皇伯伯還是命人喚了我去。


 


御書房門口,蕭景晨跪著,背後是深深的血痕。


 


這樣酷寒的天氣裡,他執拗跪在雪中,身形沒了往日的活潑,多了幾分沉穩。


 


經過他時,我停下腳步。


 


一把傘撐在他的頭頂。


 


「皇伯伯很少發這麼大的火,殿下當體諒他的心情。」


 


見到是我,蕭景晨神色微動,竟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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