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首飾永遠是姐姐先挑;衣裙永遠是姐姐先選;一同闖禍後,挨罵的人卻是我,就連嫁人這樣的人生大事,娘都會用眼淚逼我替姐姐嫁。
倘若汪相真是個殘酷無情的變態太監,我這一輩子豈不是完蛋了?
幸而汪相待我極好,甚至讓我產生了“被好好愛著”的感覺。
冬去春來,這一日,我正坐在竹林間彈古琴,丫鬟染秋朝我快步走來。
我抬眸看她:“何事?”
染秋表情嚴肅:“夫人,相府二小姐要出閣了。”
我心神一晃,彈錯了弦音:“二小姐她嫁的是哪位公子?”
染秋道:“是三皇子殿下主動求娶,二小姐還說,希望夫人能回相府送她出嫁。”
我微微皺眉:“父親怎麼想的?三皇子定會參與奪嫡,九千歲又是七皇子黨,相府豈不是要變成牆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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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秋扶著我起身:“奴婢聽過一句老話‘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或許這是丞相大人的權宜之計。”
我嘆了一聲:“也罷。自嫁人起我就沒回過娘家。是該回家看看了。染秋,你派人跟九千歲說一聲,午後為我備車。”
相府裡一片愁雲慘淡之色,姐姐依舊在哭,見我進來,她哭得更厲害了。
我有些心煩:“姐姐別哭了,我回娘家一趟,你這是做什麼!”
娘拉住我的手,要我坐在她旁邊:
“稚思,你別怨你姐姐哭。那三皇子是個混世魔王,男女不忌還流連花叢,稚嬌嫁過去後定會吃盡苦頭,她哪像你這般命好。”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
“我命好?倘若汪相是個心狠手辣的變態,如今我還能好端端站在你們眼前?”
姐姐滿眼哀戚:
“你如今不是好好的麼?你替我嫁給九千歲,整日披金戴玉,夫妻琴瑟和鳴,誰不知九千歲愛妻如命,還為你造了竹林!”
我冷冷道:“是啊,從小到大,我隻能撿你不要的東西,包括丈夫。”
姐姐不再哭泣,反而恨恨地瞪著我。
本想回娘家與親人一敘往事,沒想到還是要看姐姐這張淚臉,實在無趣極了。
我起身欲走:“染秋,送我回九千歲府!”
姐姐忽然在我背後哀嚎一聲。
我皺著眉看去,隻見她杏眼圓睜,一臉決絕:
“是我遇人不淑,但我不嫁三皇子!我要同你換夫!”
“你若不答應,我就把替嫁的事抖出去。這可是欺君之罪,我若不好過,我定會拉著全家人為我陪葬!”
我站住了腳步,怒極反笑:
“好啊,隨便你!你以為我還會像過去那樣任由你們威脅嗎?大不了魚S網破!”
一陣無力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隻見兩個丫鬟扶著白發蒼蒼的祖母走進來。
我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祖母顫巍巍地朝我跪了下來!
“祖母?!”
我驚駭不已,連忙去扶她。
“稚思啊,你也知道你姐姐是什麼性子,若是不遂她的願,隻怕咱們相府上下也要重蹈的六王府覆轍。”
爹沉聲說著,竟也跪了下來!
然後跪下的是娘,再然後那些丫鬟婆子也哭哭啼啼跪一地。
我扶起祖母又去扶爹娘,結果按下葫蘆浮起瓢,這些長輩竟此起彼伏跪個不停!
姐姐對我叩首便拜:
“稚思你應了吧,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願銜環結草,下輩子為你當牛做馬!”
“可笑,這輩子還沒過好呢,就用下輩子給我畫上大餅了?”
我怒視姐姐。
“思丫頭你應了她吧,祖母給你磕頭了。”
祖母一邊說著,一邊哆哆嗦嗦俯身磕頭。
我連忙制止,祖母卻滿臉絕望:“思丫頭,相府能不能有未來,就看你了。”
這來自親人的道德綁架,實在是太過惡毒。
下一秒,祖母忽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不好了!老夫人昏過去了!快去請大夫!”
整個相府亂作一團,爹娘竟還在我面前長跪不起,任憑我和染秋怎麼攙扶都岿然不動。
姐姐哭得滿臉都是淚:
“稚思,幫姐姐最後一次!我從小就是個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挨不得打的小心眼!你不一樣,你總是想得開!”
憑什麼啊?
憑什麼“想得開”的人就要承受更多痛苦?
我正要反駁,忽然聽見染秋尖叫一聲,姐姐竟將一把匕首抵在染秋脖子上!
姐姐怨毒地看著我,語氣癲狂:“林稚思,你馬上就去換嫁衣,不然我立刻S了你的丫鬟。”
染秋眼裡蓄滿了淚:“夫人不必管我!奴婢與您一同長大,這些年您過的什麼日子我都看在眼裡。您嫁了九千歲,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好日子,大小姐怎麼還有臉去搶您的東西?”
姐姐雙眼猩紅,匕首劃破了染秋的皮肉,血一滴滴往外湧。
我實在不忍染秋這樣S去,也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親因欺君之罪而S。
看著眼前瘋魔似的姐姐,隻得暫且點頭應下。
姐姐心滿意足地與我換了衣衫後,坐上了回九千歲府邸的馬車。
我穿上嫁衣,在祖母和爹娘一聲聲的道謝中,第一次有了“想不開”的心情。
皇子娶妻,奢華鋪張。
鎏金喜轎裡的我像個華美的人偶,即將被送給新的主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外面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聲音漸漸熄了,這無限的寂靜之中,忽然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轎子停下!打劫!”
打劫?
竟有歹人敢在光天化日下打劫王妃的喜轎?
我一把撩起蓋頭。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喜轎就猛歪向左側。
腦袋重重地撞在馬車的金窗棂上,鈍痛襲來,我當場昏S過去。
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幽暗的石牢。
一個披著蟒袍的桃花眼男子表情陰鸷地看著我:
“林稚思,你姐姐真是個不要臉的小娼婦。先爬我的床,又爬我爹的!然後又成了太監的女人,呵呵......你們相府的女兒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人是三皇子!
真沒想到,我那個嬌怯羞澀的姐姐居然色膽包天,跟皇家父子糾纏不清,欠了一屁股風流債。
這場婚禮前的“打劫”隻怕是三皇子一手策劃的復仇吧。
三皇子見我不答話,打開牢門朝我大步走來。
我看著他手中一晃一晃的長劍,心裡發慌:“三皇子殿下,小女有一事相告!”
他揚了揚下巴:“說。”
我索性將自己唯一的“靠山”說了出來:“殿下,當年嫁給九千歲的相府小姐,並不是姐姐。”
三皇子愣了愣,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有趣,有趣!這麼說,你才是那條御犬真正的妻子?”
我點頭。
汪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狠人。所以就算是皇子,也應該對臭名昭彰的九千歲退讓三分。
誰料這三皇子竟將手撫到我的臉上!
我驚慌地望著他:“殿下自重!”
他用二指捏住我的下巴,眼神裡湧出欲色:“你為了一個沒根的太監守身如玉?”
他用指腹輕輕撫摸著我的唇:“你嘗過真正的男人滋味麼?呵呵,躲什麼?”
我羞怒交加,一口咬住他的手。
他疼得猛甩我一耳光:“嘶!狗太監的女人也像條狗!還敢咬人?”
我被他扇倒在地。腦袋嗡嗡作響,臉頰在劇痛中紅脹。
他俯身湊近我:“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你隻要給我生個孩子,我既往不咎。”
我搖搖頭。
“不過是個區區小女子,竟也敢反抗本皇子!?”
三皇子勃然大怒。
他拍了拍手,一名侍衛從外面遞過來一條鞭子,另一名侍衛走來將我扶起。
下一秒,長鞭呼嘯著破風而來,猛抽在我肩上!
好疼!
緊跟著又是一鞭,然後是第三鞭,第四鞭......等三皇子扔下鞭子,我身上的嫁衣已經被鞭傷裡的血水染成深淺不一的紅。
“林稚思,我最看不慣你這種女人,你若主動服個軟的話我興許還會饒過你。”
三皇子的手探向我的衣領。
我倚在牆上倒吸著涼氣,額頭因痛楚而滿是冷汗。
他的指尖帶著無法忽視的侵略感,按在我的鎖骨上:
“我要在你胸口刺上我的名字,來人,取酒與針來!”
世家貴女以身體光潔無瑕為榮,若是尋常的貴族夫妻,夫婿都不忍在妻子身上留下永久傷痕。
三皇子這樣做,絕對是為了羞辱我和汪相。
那細長銀針被烈火燒的尖端通紅,眼看三皇子捏著針向我靠近,我嗚咽一聲。
“殿下住手!”
汪相飽含怒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再醒來時,坐在床邊的汪相面如沉水。
我本想跟他說句“沒事的”,卻因為身上的傷口過於疼痛而龇牙咧嘴地哼哼起來。
他憐惜地摸了摸我的臉。
汪相好溫柔,我好喜歡他。我在心裡顛來倒去地默念著,卻看到汪相愣了愣。
诶?他怎麼這個表情?
“我知道了。你還發著燒呢,先睡一會吧?”他紅著臉輕輕撫我的發頂。
我不會是真的燒糊塗了,以至於把剛才那些真心話全說出去了吧?
羞惱之下,急火攻心,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九千歲我知錯了!看在我和稚思是親姐妹的份上,還求九千歲放我一命!”
翌日,姐姐的悲鳴聲將我從夢中驚醒。
我靠在軟榻裡歪頭看去,隻見姐姐跪在地上,磕頭磕到鬢發散亂,一臉惶恐無措。
汪相面色平靜:“三皇子殿下對外宣稱喜轎被劫,相府二小姐S在了歹徒的亂刀之下。”
姐姐臉色慘白:“我不是相府二小姐!我叫林稚嬌!按理說我才是您的妻子!”
汪相忽然露出惡鬼般的表情,宛若暴怒的修羅:“榻上的女人才是我的妻子,你又是誰?”
姐姐渾身一顫,求救般望向我:“好妹妹,救救姐姐吧。我願意做你的丫鬟,這輩子都跪在你腳邊服侍你。我向你道歉!”
汪相嗤笑一聲:“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門做什麼?”
姐姐膝行至我榻邊,雙手緊緊揪住我的被角:
“妹妹,如今我才明白那三皇子真真是風流無情,被他花言巧語哄騙著與他共赴巫山的貴女一定不止我一個。我一直擔憂這有失閨譽的事情傳出去,可那日陛下微服私訪下榻相府,竟在席間與我耳語此事!”
聽到這裡,我驚愕地瞪圓了眼。
姐姐咬著牙繼續道:
“我哀求陛下饒我一命,卻被強灌數杯烈酒帶入他的臥房......等我清醒時,聽到陛下說要將我指婚給九千歲。多可笑啊,高門貴女又如何?還不是天家父子的玩物!”
汪相淡淡道:“陛下賜婚之時曾對我說相府長女貪婪成性,攀蛟附龍,兒子老子都不放過,一心想飛上高枝,望我將此女調教成賢良端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