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的安靜和順,全都是裝出來的。
他的心裡,一直有一個隱秘的角落,裝著那段他們都不願意再回憶的過去。
半晌,寧國公長嘆一口氣:“兒啊,你真是,太偏執了……”
得到消息的九公主匆匆趕來,見到的便是顧蘭舟高居上座,不帶一絲感情地將和離書遞給她的場景。
“公主,籤了吧。”
公主踉跄著搖頭:“不,我不籤,我不和離,我的婚事是父皇欽賜的,誰敢叫我和離!”
顧蘭舟展開一卷明黃的聖旨,一字一句地告訴她:“自然是新帝準允的。”
“三年前,我找到七皇子,告訴他,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助他奪位,條件是他登基之後允準我和離。”
“如今,你的父皇退位成了太上皇了,九公主,接受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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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的事實擺在面前,九公主沒了掙扎的餘地,被顧蘭舟的僕人按著,籤下了和離書。
倏爾,她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
“顧蘭舟,你真是行啊!當年為了不娶我,你寧願被我父皇打S,如今又為了和我和離,走出這樣一步險棋。”
“你還真是用情至深,始終如一啊!”
顧蘭舟收起和離書,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多謝九公主成全。”
正此時,九公主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猛地朝著顧蘭舟扎了過去。
她發狂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國公府:“我沒能如願,也必不可能讓你如願,你去S吧!”
第22章 再見阿錦一面
意外發生在很短的一瞬間,一旁的寧國公夫婦還沒反應過來,匕首就已經插進了顧蘭舟的胸膛。
“蘭舟!”驚呼聲響起的瞬間,九公主抽出匕首,反手扎進自己的腹部。
她近乎癲狂地看向顧蘭舟:“和離乃人生大恥,我絕不接受!要S,就一起S!”
說話間,她的嘴角旁已經溢出黑色的血跡。
寧國公見狀更是驚慌,“刀上有毒,快去請太醫!”
在官場打拼了幾年的顧蘭舟,洞察人心,算無遺策,卻唯獨忘了,九公主也是皇室出生。
除了脾氣驕縱、性格暴戾以外,她的身上也不缺皇室之人的謀算。
她雖身在內宅,也同樣對波詭雲譎的朝堂之事有所了解。
她一早準備好了這把有毒的匕首,想著若是顧蘭舟奪嫡失敗,寧國公府覆滅,她就用這把匕首了結自己,絕不成為別人的俘虜。
可她沒有想到,顧蘭舟成功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與她和離。
九公主驕傲了一世,絕不允許有人忤逆自己,搶佔自己的東西。
所以當年,她越是覺得雲錦和顧蘭舟之間有私情,她就越是想要嫁給顧蘭舟。
她恣意一生,最終還是敗在自己的驕傲上……
太醫匆匆趕來,用各種名貴的藥材,吊住了顧蘭舟的半條命。
末了,太醫朝著寧國公夫婦搖頭:“這毒性太重,已經深入肺腑,最多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了。
寧國公夫人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哭嚎著昏了過去,國公府再次亂成一團。
迷迷糊糊昏睡兩天之後,顧蘭舟醒了。
他第一時間感覺到自己身體中力量的流失,他看向一旁哭腫了雙眼的寧國公夫婦。
“父親,母親,讓你們操心了,是兒子的不孝。”
“請你們老實告訴我,我還有多少的時間?”
僅僅說了簡單的兩句話,顧蘭舟就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不住地喘著粗氣,像是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寧國公看著兒子這般模樣,心疼不已,猶豫許久,還是告訴了他真相。
“太醫說,最多也就一個月了。”
顧蘭舟聞言松了一口氣,連帶著唇角泛起一個很淡的笑容。
“夠了,一個月足夠了。”
“父親,母親,讓我再見阿錦一面,我就算是S了,也不會再有什麼遺憾了。”
到了這個時候,寧國公夫婦自然再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了。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裝,帶著顧蘭舟,踏上了前往金陵的路。
經過七日的顛簸路程,馬車停在金陵東市的一家茶鋪前。
顧蘭舟掀開車簾,朝內望去。
鋪子裡人來人往,生意極好。
“客官,您的茶來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顧蘭舟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雲錦身穿時下金陵女子最時興的羅裙樣式,頭上扎著一個婦人發髻,漏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和下顎。
和三年前相比,她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樣的仙姿玉色,楚楚動人。
顧蘭舟就那樣呆呆地看著,連眼睛都舍不得眨。
忽然間,從後院跑進來一個小小的糯米團子,抱著雲錦的腿,叫了一聲娘親。
顧蘭舟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連帶著臉上都浮現起一層不太正常的紅暈。
那個孩子,是雲錦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他的孩子?
第23章 孩子是誰的
顧蘭舟在寧國公夫婦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行至茶館前,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拂開身旁攙扶著自己的胳膊,整理了下衣服,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這才拾步進屋。
“阿錦……”顧蘭舟虛弱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茶館之中。
“借過。”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從他身邊走過,激起一陣風,讓顧蘭舟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他看著那個背影,總感覺有些眼熟。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高大的男子已經走到了雲錦面前,遞給她一個紙包。
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雲錦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連一旁的小孩都順著男人的腿爬上了他的懷抱。
他們之間親昵溫馨的氛圍,儼然是一家人。
顧蘭舟的雙手劇烈顫抖起來,他終於想起來那個男人是誰了。
秦之漾,當年竟然是他帶走了雲錦!如今他和雲錦又是什麼關系?
顧蘭舟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加快腳步在茶館中穿梭,走到了雲錦的面前。
“阿錦……”
原本正和秦之漾說話的雲錦,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個聲音屬於誰。
她轉過身來,看到一個和記憶中不太相像的顧蘭舟。
他瘦了許多,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和曾經風度翩翩的模樣有些出入。
在他的身後,寧國公夫婦也穿著普通人家的衣服,略有些尷尬地和她打招呼。
雲錦怔愣片刻,恢復到正常的模樣,朝他們行禮。
“國公爺,夫人,顧公子,這邊坐,喝些什麼茶?”
國公夫人的笑僵在臉上,她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雲錦的手,卻被躲開了。
“阿錦,你竟連一句姨母也不願意叫嗎?”
雲錦疏離地笑著:“各位身份貴重,雲錦不敢高攀。”
話雖如此說,但畢竟人家已經上了門,雲錦沒辦法將人趕走。
隻得尋了一處安靜的包廂,等他們落座之後,又才帶著秦之漾和孩子進屋。
顧蘭舟眼巴巴地看著雲錦懷裡的粉團子,斟酌再三,才試探著開口:“這孩子長得真可愛,多大了,上學堂了吧。”
雲錦瞥了一眼身旁的秦之漾,淡聲開口:“才兩歲,還小著呢,沒有上學。”
話音落,秦之漾配合地接過雲錦懷裡的孩子,給他喂蜜餞。
無數的話梗在喉間,顧蘭舟笑不出也哭不出,隻感覺心髒像是有無數隻針在扎一般,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無論他有多麼不願意相信,看著面前這幅場景,他都不得不承認,他的阿錦,的確已經嫁作人婦了。
無人說話,包間裡的氛圍尷尬下來,秦之漾率先開口緩和。
“三位貴人怎的選了這個時候來金陵?最近可不是踏春的好季節。”
寧國公夫婦聞言更是心痛,剛想說顧蘭舟時日不多,他們此次是為了見雲錦一面而來的,卻被顧蘭舟的咳嗽聲打斷了。
他咳得很用力,像是要將脾肺都咳出來一般。
好不容易用茶水壓了下去,抬起頭來,對上雲錦和秦之漾驚訝的眼神,他淡淡道:“無妨,隻是來的路上有些受涼了。”
第24章 一輩子的擋箭牌
包廂裡這尷尬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很久,雲錦不想和顧家人待在一起,便找了鋪子裡忙的借口溜了出來。
秦之漾自然而然地抱著孩子跟上,包廂裡便隻留下顧家三人面面相覷。
“阿錦她,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寧國公夫人一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見到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以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她心裡憋悶得不行。
更別提看到雲錦和秦之漾已經有了孩子,而顧蘭舟卻命不久矣。
兩相對比之下,她更覺難受,一旁的寧國公也是連連嘆氣。
唯有顧蘭舟一人,如老僧入定般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他滿腦子裡都是方才雲錦和秦之漾站在一起的畫面。
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年他沒有做下那麼多的蠢事,如果他能留下雲錦,如果他們的孩子能夠保住,是不是現在那樣幸福地站在雲錦身邊的人,就會是他自己。
越是這般想,胸腔中的氣血就越是翻湧。
倏爾,顧蘭舟心力交瘁地地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倒了過去,攪亂了這座茶館的安逸。
夜半,秦之漾敲響了雲錦的房門,遞給她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
“小山睡了嗎?”
雲錦輕輕點頭,將秦之漾迎進門來。
“怎麼還買了羊雜湯?”
“剛從驛館出來,看到那小攤子還開著,就給你帶一碗回來。”
雲錦和他道了謝,埋頭喝湯,卻幾次忍不住抬頭看秦之漾。
秦之漾知道她心中所想:“你是想問顧蘭舟怎麼樣了是吧?”
雲錦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點頭了。
“不是說風寒嗎?怎麼會吐血?”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但我問了國公爺夫婦好幾遍,他們都支支吾吾地不肯說,要不我明個再去打探打探吧。”
雲錦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吧,由他們去吧,索性也和咱們沒什麼關系了。”
迎著蠟燭的光暈,秦之漾細細地打量著雲錦臉上的神色,似是想看看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雲錦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秦大哥不信我?”
“那倒不是,隻不過終究是你的親人,你就算關心他們,也是常事。”
雲錦沒再答話,安靜地喝完了那碗羊肉湯,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秦之漾也沒再追問,起身向外走:“那我先回去了,早些歇著。”
雲錦將他送到門口,又忍不住叫住了他:“秦大哥,抱歉,今日又拿你當了擋箭牌。”
秦之漾轉過身來,神情溫和地笑著。
“阿錦,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隻要你願意,我願意一輩子當你的擋箭牌。”
說罷,秦之漾也沒再等雲錦的回答,替她鎖上房門,回到隔壁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