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她是為了勾引靳營長才故意汙蔑陳同志,這女人真不要臉……”
滔滔不絕的議論聲灌入張婉妍的耳中,她隻好鐵青著臉噤聲。
“靳營長,這是什麼回事啊?怎麼突然把張醫生抓走了?”
“難不成是張醫生犯了什麼錯誤?靳營長,你快和我們說說。”
忽略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詢問,靳之年自顧自回到陳舒棠的屋子。
他心中懊悔。
要不是自己信了張婉妍的一派胡言,陳舒棠就不用受那般折磨。
本想壓下心口的痛楚,靳之年卻摸到了那封早已被他遺忘在腦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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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從內兜掏出她的信。
這是陳舒棠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第十三章
顫抖著手撕開信封,靳之年的心裡還殘留著最後一絲期待。
裡面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可等他打開看見紙張的內容後,靳之年怔在了原地,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這是他和陳舒棠親手交給王支書的結婚申請。
但如今女方的姓名欄裡早已塗黑,遮蓋住了陳舒棠原本的雋秀字跡。
“怎麼會這樣……”
靳之年雙眼通紅,聲音顫抖。
淚水滴在結婚申請上,暈開點點墨痕。
原來她的離開,一切都有跡可循。
當時陳舒棠說這是對他們未來的“祝福”,她那冷漠疏離的神情毫不掩飾眼底的失望。
隻不過,靳之年遲遲沒注意到。
突然,信封裡掉落出一個小玩意,跌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
抬手拭去模糊視線的眼淚,靳之年俯身撿起那個小物件。
他一眼認出這隻做工粗糙的銀戒指是自己送給陳舒棠的定情信物。
心如刀割般發痛,靳之年如視珍寶般將這隻戒指放進最貼心口的內兜裡,轉身推開大門。
他一定要去找王支書問個清楚,陳舒棠到底轉業去哪了。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要找到她。
他和她好好道個歉,兩人再重新開始。
新的希望從心底再次燃起,靳之年加快了腳步,匆匆走向王支書的辦公室。
他一把推開辦公室的大門,語調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
“王支書,陳舒棠同志是不是轉業回家了?她是不是去了上海?”
突如其來的動靜害得王支書猛地嗆了一口茶水。
“靳營長,你現在升職後是不是有些太神氣,把部隊的規矩都忘了?”
說完,王支書又咳了幾聲,“下次進來,記得先敲門。”
意識到自己太過急切,靳之年隻好賠著笑臉,真誠地給王支書道了個歉。
看到他誠懇的態度,王支書這才順過氣。他滿臉無奈,慢悠悠回答起靳之年的問題:
“靳營長,你這不是自己很清楚嗎?我記得陳同志轉業申請上寫的是退伍回家就業,她家在上海。”
聞言,靳之年眼中閃起希望的光芒:“王支書,那我想申請工作調動去上海。”
聽到這個請求,王支書瞪圓了雙眼,仿佛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
“調動去上海?不可能,你可是部隊的營長,組織不會把你調動去幾千公裡外的上海。”
“你以為部隊的調動是鬧著玩的兒戲嗎?別來和我開玩笑了。”
明確的拒絕如同一記重錘落在心頭,靳之年站在原地,半響才從嗓間擠出一句話:
“王支書,隻要能得到調動去上海的機會,我什麼都願意做。”
“靳營長,不是我故意為難你……”
王支書本想義正言辭地拒絕,可對上靳之年的雙眸,腦海中突然閃過某些事情,王支書突然道:
“你要是真想調動去上海,我倒是有個法子。隻不過……”
說著,王支書朝靳之年招招手,示意他湊過來聽。
聽完王支書的法子後,靳之年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現在的他腦海中隻有一個不容動搖的念頭。
這一次,不論代價,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挽回陳舒棠。
挽回那個原本深愛著自己的她。
綠皮火車緩緩駛入剛翻新過沒多久的火車站,陳舒棠望著窗外的景色,內心百感交集。
“嗚——”
火車的鳴笛聲再次響起,乘務員的大喇叭循環播放著提示:
“上海站,到了。請各位乘客攜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有序下車,不要擁擠……”
雙腳真真切切地踏上這片離開五年的故土時,一種不真實感從陳舒棠胸口升騰而起。
但現在,她真的回來了。
陳舒棠順著人流湧動的方向走出火車站,她東張西望,四處尋找家人的身影。
“小棠!這裡!”
第十四章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呼喊聲,陳舒棠引頸四望。
她的視線掃過一張張陌生的臉,終於停在一張相比記憶中的臉略蒼老些許的臉上。
“爸!”
思念的淚水沿著臉頰滑落,陳舒棠提著行李箱跑向那個身影。
她像小孩一樣哭著撲進陳父懷裡:“爸,媽!我好想你們……”
陳父無奈地和陳母交換了個眼神,兩道寵溺的視線聚焦在陳舒棠身上。
“我還以為你會坐飛機回來呢,不夠錢怎麼不給家裡打電話?爸好給你寄點錢……”
家人的句句關切在耳邊響起,過去經歷的一切痛苦都仿佛在此時煙消雲散。
她再也不用逞強著裝幸福了。
突然,陳父餘光瞥見了陳舒棠那殘缺的半截小指。他臉色一沉,著急地捧起女兒的手:
“小棠,你的手指怎麼了?”
“沒什麼。”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陳舒棠有些措不及防,她扯了扯嘴角,把手收回身後,隨意敷衍道:
“我是炊事員,在部隊受點傷很正常,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見她不願說實話,陳父心中的猜測隱隱被證實。
自家女兒跟著靳家那小子受委屈了。
想到這,他眼底心疼和憤怒的情緒交錯湧動,最後化作一聲輕嘆:
“小棠,以後在上海,爸護著你。”
聽到陳父的話,陳舒棠這麼多年來獨自咬牙咽下的悲痛再也藏不住。
淚水沾湿陳父肩頭的衣裳。
等坐上陳父的小轎車,陳舒棠東摸摸西摸摸,滿臉好奇:“爸,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闊氣了?這車是外國牌子吧?”
聞言,陳父揚起下巴,滿臉得意:“這是爸認識的小老板送的,闊氣吧?”
他樂呵呵說著,突然像是想起點什麼,“小棠啊,爸想跟你商量個事。”
總覺得陳父語氣像在試探,陳舒棠蹙起眉毛:
“爸,有話你就直說,一家人還整什麼彎彎繞繞?”
車內的空氣沉默了片刻,陳父略顯緊張地開口說道:“爸給你把關了個未婚夫。那小伙各項條件很好,樣樣都比靳家那小子好……”
說著,陳父頓了頓,“等會給你專門辦的接風宴我也把他邀請來了,讓你們兩個小年青見一見。”
出乎陳父的意料,陳舒棠沒有拒絕,隻是默默點點頭。
他們沒多久就到了和平飯店,陳家的寶貝閨女浪子回頭,陳父難得花了大手筆訂了個包廂。
前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可怎麼也不見陳父口中的人。
注意到身邊的女兒有點坐立不安,陳父安慰道:
“小棠,你也別多想。人家現在成了大老板,比較忙,你理解理解。”
垂頭看著自己的手,陳舒棠沒有回答,思緒漸漸飄遠。
等那個人看到自己的小指,他會更不滿意吧。
畢竟,誰願意有個殘疾的妻子呢?
陳舒棠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爸,我失陪一下,你們先聊。”
剛走出包廂,她看見身前不遠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眼看就要踩空樓梯。
“小心!”
陳舒棠馬上衝上前扶住老太太,卻有人比她搶先一步。
手下傳來溫熱的觸感,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搭在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上。
“啊,抱歉。”
陳舒棠連忙抽回。
可耳邊卻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她抬起頭對上男人溫潤的雙眸,愣了片刻。
“你是……陸辭舟?”
許久不見的陸辭舟穿著一身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西裝,身姿筆挺。
他點點頭,眉眼柔和:“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好久不見,舒棠。”
壓抑下和兒時玩伴重逢的興奮,陳舒棠聽到他說要去陳父定的包廂後,主動開口提出帶路。
陸辭舟也沒多說,她自然而然地把他當成了同樣來祝賀陳父的人。
他們一路談笑風生回到包廂,陸辭舟貼心地為陳舒棠推開門。
陳父眼尖,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他打趣道:
“辭舟你可算來了,難不成你倆已經看對眼了?”
第十五章
捕捉到某個字眼,陳舒棠怔愣在原地。
她蹙起眉:“爸,難不成你說的未婚夫,是陸辭舟?”
還沒等陳父開口,身邊的陸辭舟率先開口說道:“舒棠,先別站著了,我們入座吧。”
腦海中的猜測隱約被證實,陳舒棠莫名不敢看陸辭舟現在的表情。
陳父舉著酒杯來到他們身邊,臉上透出微醺的醉意:
“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陸辭舟,也是你的相親對象,人家現在是下海創業的大老板。”
陸辭舟勾起唇角,抬手為陳父滿上酒杯:
“陳叔,舒棠她剛回來,如果她不願意的話也別強求,我們可以從做朋友開始……”
陸辭舟很有分寸,陳舒棠也本想附和,餘光卻瞥見陳父陳母泛白的雙鬢。
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回想起自己年少時的任性和不孝,自家父母也是為了她能找到真正愛她的人操碎了心。
沉默片刻後,陳舒棠輕笑一聲:“我覺得……”
她望向陸辭舟,“我們可以試試。”
“沒事,你不願意也很正常……”
話說到一半,陸辭舟這才反應過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舒棠?你同意讓我當你的未婚夫了?”
他越說越激動,雙眸發亮,“那我是不是未來有機會轉正啊?”
聽陸辭舟親口說出這個名稱,陳舒棠羞澀地點點頭,瞥了他一眼:
“話別說這麼早,事還沒一撇呢。”
全場紛紛響起真誠的祝賀和善意的起哄,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也記不太清了。
醉意模糊了記憶。
到最後,陳舒棠隻記得陸辭舟那雙溫柔到底的黑眸。
自從那場接風宴結束,時間流逝如白駒過隙,上海的天氣也逐步升溫。
轉眼間,春去夏來。
受到引薦在和平飯店後廚工作的陳舒棠也順利通過試用期,正式成為飯店主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