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6

竹馬回國的那天,柳依然去接機,徹夜未歸。


 


八周年蛋糕的蠟燭燃盡,我撥通最後一通電話。


 


她語氣不悅。「紀念日每年都會有,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回來,你再等等。」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了。」


 


她突然怒吼:「不能等就去S,能不能別那麼矯情!」


 


她不知道,我是真的要S了。


 


可當真的得知我的S訊後,她卻瘋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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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昏腦漲,抽出體溫計一看,果然 38.9。


 


我嘆了一口氣,掀開了被褥。


 


想起確診的那天,我面無表情地撕碎了腦癌晚期診斷書。


 


醫生用近乎同情的眼神看我。


 


「如果持續高燒的話,你就該吃吃,該喝喝,跟親人們都交代交代吧。」


 


身體很乏累,我真的很想昏天黑地的睡一覺。 


 


可今天是我和柳依然戀愛八周年的紀念日,她說想吃紅燒肉。


 


強打精神,熟練地抽出櫃子最底下的藥箱。


 


胡亂塞了一把退燒藥後,我進了廚房。


 


柳依然今天很早就出門了,好像很急。


 


很少有事會讓她那樣著急。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站在廚房中間有些怔神。


 


水壺燒響了,砂鍋也咕嘟咕嘟往外溢鍋,水沫澆滅了爐子。


 


刺鼻的氣味直衝我的鼻腔,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


 


手忙腳亂間又被高溫的蒸汽燙了個正著。


 


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記憶和反應都變得這麼遲鈍了。


 


記不得了。


 


澆涼水的時候我還在盯著手機屏幕,猶豫要不要給柳依然打個電話。


 


沒想到柳依然的電話先彈了出來。


 


「喂。」她聲音一向淡漠。


 


「嗯。」


 


「你也知道,紀念日每年都有,但今天他這麼多年才回來一次,你再等等。」


 


劇痛從後腦勺開始纏繞,片刻彌漫我整個顱腔。


 


我抵了抵太陽穴,聲音孱弱。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了。」


 


沒想到她就這樣吼了出來。


 


「等不到就去S,能不能不要那麼矯情!」


 


那頭一陣窸窣,傳來男人嗔怪的一句「別分心」。


 


電話被匆匆掛斷。


 


2.


 


水龍頭關掉,紅腫手腕上的痛,比不上心裡的疼痛。


 


我緩緩滑坐在地上,低聲嗚咽。


 


手臂的縫隙裡,發財就這樣將頭擠了進來,咧著嘴笑著。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中撸了撸它的狗頭。


 


發財是隻金毛,是我和柳依然在流浪狗基地救助回來的。


 


初見它時,它瘦骨嶙峋,嘴巴被虐狗者用鐵絲捆住,整個頭腫的像被蜜蜂蟄過似的。


 


可現在,它也在被愛中長出血肉,變得靈動可愛。


 


我開了個狗罐頭。


 


一向見罐頭如見親媽的發財看都沒看一眼,隻顧輕輕舔舐我的手心。


 


聽說動物能察覺到人體的異常。


 


在動物的認知裡,舔舐可以療傷。


 


或許隻有它不想讓我S吧。


 


可隻有我S了,柳依然才能光明正大的嫁她的竹馬為妻啊。


 


我和柳依然貌合神離好幾個月了。


 


本以為今天戀愛八周年紀念日,她好歹也會裝一下。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信息。


 


是群裡柳依然閨蜜發的一個視頻。


 


搖搖晃晃的畫面中,柳依然一身包臀紅裙,紅唇黑發。


 


手拿著花束,站在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面前。


 


周圍有蠟燭,鮮花,蛋糕,和溢出屏幕的歡笑。


 


兩個人深情擁抱,痛哭流涕。


 


3.


 


群裡都在起哄。


 


「答應他!答應他!你倆可是我們的意難平啊!」


 


「知洲的小竹馬回來了,那賀知洲怎麼辦?」


 


我名字的出現,就像平靜湖水砸下的一塊臭石頭,打亂了氣氛。


 


「還能怎麼辦?一個替身罷了,找個理由一腳踹了不就是了。」


 


「依然還準備了煙花,等會要是表白成功,就有煙花看了,好期待!」


 


不知道哪個人先反應過來。


 


「賀知洲也在群裡呢,快撤回。」


 


我安靜地看著屏幕上的消息大片大片消失。


 


心髒像是被抽光了空氣,狠狠擠壓的窒息感。


 


一群人東扯西扯,試圖掩蓋剛才的一切。


 


可我已經看到了。


 


從布局來看,是附近的明珠酒店。


 


天色漸暗,滿桌的飯菜早就涼了。


 


柳依然想吃的紅燒肉,我終究是做毀了,不吃也罷。


 


隻是蛋糕上那 365 乘以 8 的字樣看來尤其諷刺。


 


我點燃了蛋糕蠟燭,坐在燭光裡發呆。


 


蠟燭燃盡時,遠處明珠酒店的上空有煙花一簇簇升起來。


 


我知道,我該離開了。


 


4.


 


初遇柳依然時,是在我還青春懵懂的大學。


 


曾經的我們,還不是這樣的形同陌路。


 


她那時如秋月般耀眼,是公認的校花。


 


而我隻是人群中再普通不過的屌絲一個。


 


無數次在圖書館的岔路口偶遇她之後,這顆心就不自覺地向她靠近。


 


她就像一個認識很久的老同學,從借我一支筆,到送我一束紅玫瑰。


 


兩顆心越來越近。


 


那天午後,我們碰到了很美的夕陽,晚風吹亂了她的發。


 


她遞給我一杯檸檬水,突然湊近問我:「是做朋友還是戀人?」


 


「啊?跟你嗎?」


 


「嗯。」


 


「戀人。」


 


她就這樣吻了上來,帶著薄荷的清香。


 


我們確定了戀愛關系。


 


宿舍兄弟看到柳依然照片的時候,全都羨慕地尖叫。


 


我很認真地跟爸媽分享。


 


媽媽給我打了個視頻電話,眼角笑得炸開了花。


 


她說一定要珍惜人家,要對人家好。


 


我倆和別的戀人一樣,牽手一起去食堂吃飯,去操場散步。


 


柳依然的追求者眾多,哪怕知道她已經被一個屌絲佔為己有,身邊也是趨之若鹜。


 


也難怪,我這樣一個牛糞都能吸引鮮花,那他們一定覺得自己也有機會。


 


柳依然不愛吃早餐,我就每天早上去給她送早餐。


 


有時候是包子和八寶粥,有時候是掉渣餅。


 


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她的室友不忿地將一大把情書丟給她。


 


「你這家伙,是真受歡迎啊!」


 


她看都沒看一眼,都推進了垃圾桶。


 


室友詫異。「你好歹看一眼啊,我看那些送情書的帥哥那可都是個頂個的絕!」


 


柳依然低著頭,窗臺的陽光給她鍍了一層聖光。


 


「再帥也帥不過我的知洲,再遇到這種,你直接處理了,別給我找麻煩,他看到了會傷心的。」


 


等我走近了才看清,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手中居然一針一線織著圍巾。


 


一針織錯了,又把手機教學視頻倒回去,拆了重新織。


 


已經不知道她重復了多少次了。


 


隻覺得她好有耐心。


 


那笨拙的模樣真是可愛。


 


5.


 


等我戴上那針線扭曲的圍巾時,包裹而來的溫暖感動的我熱淚盈眶。


 


她有些局促。「是醜哭了嗎?」


 


我搖搖頭。「好暖,收到你的圍巾我無以為報,我的人,我的命全都給你了。」


 


她看我的眼神裡都發著光。


 


後來我才知道,光芒裡住著的人不是我。


 


她在透過我看其他人。


 


偶遇是可以制造的,相愛是可以假裝的。


 


接近我,隻是因為我長得像她心裡的那個人。


 


現在,她心裡的那個人跨越千山萬水回來了。


 


聽到扭開門鎖的聲音時,我已經在桌子前坐了一夜。


 


發財趴在我腳邊,早就熬不住打盹了。


 


我無數次幻想,在我怔神間,柳依然就這樣推門進來了。


 


可一直等到天亮了。


 


如今她的出現,倒像一場被戳破的夢境。


 


我沒有像往常那樣迎上去幫她拿拖鞋。


 


她身上換了一件白色襯衫,不是出去的那套。


 


向來利落的職Ṫű̂ₜ業發型有些散亂。


 


一舉一動,依舊風情萬種,隻是當下看來,讓我那顆心抽痛。


 


看到我還坐在桌子前時,她愣了一下。


 


「還沒睡,還是剛醒?」


 


「剛醒。」


 


「嗯。」


 


原來謊言是真的會避免很多接下來的質問。


 


我和她的愛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致的謊言。


 


迎上我的眼神時,柳依然有些不自然的閃躲。


 


「我有事跟你說。」


 


「我們分手吧。」我先她一步說出口。


 


隻是我真的不想再聽她編出來的蹩腳理由。


 


一瞬間,我居然從她眼中看出了十足的詫異。


 


「分手?賀知洲你發什麼瘋?就因為我沒有陪你過紀念日?」


 


我緩緩起身。


 


「這八年,是我在陪你。」


 


「砰!」


 


玄關傳來她重重摔包的聲音。


 


「不要再用陪我吃苦來綁架我了,你想要多少錢直說吧。」


 


一個將S之人,要錢有什麼用呢?


 


「我一分錢都不要。」


 


她S命拽著我的手。「賀知洲,你快三十了,離開我你什麼都沒了。」


 


我為什麼一無所有,柳依然你最清楚。


 


6.


 


向來發光的柳依然自然不甘於平凡,大學沒畢業就開始創業。


 


為了支持她,我把這些年攢的錢全都給了她,還從爸媽借了一筆。


 


隻靠著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在復雜的社會摸河行走。


 


可想而知,換來的隻有一身債。


 


她被債主逼著要錢的時候,我請假回了家。


 


心煩氣躁的柳依然打電話對著我臭罵一頓。


 


「賀知洲,我最困難的時候你都不在我身邊!你算不算個男人!」


 


我拿著錢站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走廊沉默著。


 


半晌,等她罵完告訴她。


 


「我爸媽出車禍了......」


 


他倆在同一輛側翻的大巴上。


 


玻璃渣混雜著他們臉上的血,讓我差點沒認出來。


 


柳依然沉默半天,哭著說了聲對不起。


 


我對著醫生跪了又跪,最終還是沒能救回爸爸媽媽的命。


 


微信上爸媽給我留的最後幾句話被我翻來覆去的看。


 


淚水滴滴答答。


 


「孩子,我跟你爸想了一下,反正我倆在家闲不住,打那點工也掙不了幾個錢,外地工資高,180 一天呢,以後我們也好幫襯你倆,去外地的大巴票我們已經買好了。」


 


「孩子,你要對人家好好的,無論如何,互相遷就,同甘共苦,修成正果。」


 


我多想下一秒他們就又打來電話,哪怕是皺著眉罵我怎麼那麼不聽話。


 


可再也沒機會了。


 


我不能眼見柳依然陷入泥潭。


 


大概是真的太愛柳依然,又或許想完成父母的遺願。


 


我把爸媽攢了一輩子積蓄買的房子賣了。


 


得知錢是哪裡來的之後,柳依然哭了好大一場。


 


她說對不起我,她說要用一輩子報答我。


 


錢沒了,好歹人還在。


 


總算度過了那最艱難的一年。


 


柳依然重新打起精神開始創業。


 


這一次,我辭了工作幫她出謀劃策,出錢出力。


 


為了一個項目合作,我可以陪笑著喝到胃出血。


 


她在醫院再次哭著抱住我說,要一輩子對我好。


 


不對,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親口否認這句話的,也是她。


 


7.


 


我親眼見證她從籍籍無名到功成名就。


 


柳依然舉著話筒在臺前演講成功心得時,我就坐在臺下為她鼓掌。


 


我甘當她的綠葉。


 


就算別人隻覺得我是一個押到潛力股的好命仔,我也不反駁。


 


我向來命不好。


 


就算是發寒假作業也總是被發到錯頁漏頁的那種不好。


 


身邊的一切都在慢慢好轉,可我倆之間的感情卻變質了。


 


得知她的竹馬即將回國的時候,我曾問她。


 


「如果林玄回來了,我和他,你選誰?」


 


她手中握我的力度陡然變重。


 


「我最難的時光,都是你陪我度過的。」


 


當你提出問題的時候,別人顧左右而言他,就很明顯已經給你答案了。


 


其實人和梧桐是一樣的,心空了,也能勉強立著。


 


旁人都以為來年他還能發芽。


 


其實在那年冬天,就已經S了。


 


我心知肚明柳依然和我在一起時的遊離。


 


還有她那愛而不得的煩躁情緒,全都或多或少地反噬給了我。


 


標準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柳依然,如今你不用選了。


 


因為我已經要S了,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要S了。


 


不爭了。


 


全都不爭了。


 


見我沉默,柳依然突然衝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臂。


 


「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說了多少次想分手了?有意思嗎?」


 


她身上帶著濃濃的薄荷香,想必是在竹馬那裡染上的。


 


原來那個足以顛倒我整個青春的薄荷清吻,也隻是因為她竹馬喜歡薄荷味道。


 


「非要鬧到不可開交是吧,好,這房子當初雖然是你付的首付,但我住慣了,我雙倍賠你,這房子給我。」


 


發財被她的聲音吵醒,歪著頭看我們。


 


也好,反正我最後的歸宿也不過一個盒子就能盛下了。


 


「好。」


 


她的面上露出狐疑,又說出了往日我不能接受的條件。


 


「那分手之後,我倆老S不相往來。」


 


「好。」


 


8.


 


我開始往臥室走,準備收拾行李。


 


她反倒跟在我身後,絮絮叨叨。


 


「狗必須給我,它平日跟我最親。」


 


我隻是回頭叮囑她,發財的狗糧放在了什麼地方,它一天要換幾次水幾次糧,下一次打疫苗的時間是幾月幾號。


 


柳依然煩躁地抓抓頭發。


 


反正發財跟著我一個將S之人隻會受罪,不如留在這裡。


 


屋裡幾乎都是我為柳依然添置的東西,我的東西一個行李箱都沒裝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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