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僵硬。
婆婆拉著我的手,神色有些難堪。
「這個臭小子,從小就犟,我說他跟那姑娘不是一路人,讓他遠離,他偏偏不聽,非要拼了命的往上爬,想和那姑娘家裡站得一樣高。」
「後來他和你結婚,媽太歡喜了,你是媽喜歡的性格,又漂亮又善良,媽本來以為他就得乖乖收心過日子,沒成想,那姑娘居然又回來了,都怪媽,怪媽沒把這臭小子教的專一……」
我擠出笑容,「媽,你別自責,宋君其實挺專一的,就是不是對我。」
吸了口氣,我才把我和宋君已經協議離婚的事說了,婆婆臉色變了半天,最後長嘆一口氣。
「你這孩子,總是委屈自己成全別人。」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管你和宋君以後會怎麼樣,但在媽心裡,你已經是媽的閨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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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不容置喙地拍拍我的手,「媽給你燉魚湯,都喝了!」
我聲若蚊哼般應了,眼有點熱。
看著婆婆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說老公了,就這樣對我十年如一日溫柔的婆婆,每次都記得我愛好和忌口的婆婆,每次有事都護著我的婆婆,已經和我親媽一般,我媽都笑稱婆婆對我比她對我都周到。
所有的所有,我都要拱手讓給柳荷嗎?
我怎麼甘心?
誰能甘心?
11
當夜,我在床上輾轉反側。
婆婆上午陪我喝完魚湯,已經走了,家裡隻剩我一人。
可我總是覺得睡不著覺,翻來覆去的,心裡壓著事,沉甸甸的。
本還幻想老公說幫柳荷還有可能隻是玩笑,卻沒想到,他真的為柳荷失去了工作。
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都能為柳荷放棄這麼多,我還懷疑什麼呢……
想著迷茫的離婚後生活,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直至半夜。
半夜,我依稀覺得腹中劇痛,像極了大姨媽來到的感覺。
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才猛然想起,自己現在懷孕,哪兒來的大姨媽?
掀開被子一看,我渾身顫抖。
羊水破了!
我哆嗦著手給袁媛打電話,可似乎太晚了,她一直沒接電話。
我又給宋君打去電話,也一直是無人接聽。
下身已經痛得我抓不住手機了,我靠在床邊,痛苦地呻吟著,疼得滿頭大汗,幾乎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的,我聽見門開的聲音,一道身影著急地把我打橫抱起……
我要生了。
這孩子很省心,沒讓我太疼,就順順利利生了下來,是個胖小子,肉嘟嘟的小臉,小腿,小胳膊。
我隻看了一眼,護士就抱走了,推著我出了手術室。
一出手術室,就聽見我媽和婆婆兩人爭相哽咽的哭聲,一個哭得比一個傷心。
除了我爸媽和婆婆,袁媛、我老公都在,就連柳荷……也在。
我被推了出來,隻覺渾身無力,孩子被護士抱出來。
所有人一擁而上,老公更是立刻接手了推我的工作,每個人看都沒看孩子一眼,隻關切地問我感覺如何。
我強擠出笑容,指了指孩子,意思是讓他們別圍著我,也去看看孩子怎麼樣。
其實主要是因為看見柳荷在這裡,我渾身不適應。
尤其,現在還是我生完孩子最疲倦狼狽的時候,哪有心思和她對上。
柳荷倒是一聲不吭,隻跟在我們後面,浩浩蕩蕩一行人到了我的單人病房裡。
躺在床上,我感覺自己才是活了過來。
我不知道宋君跟我爸媽婆婆還有袁媛說了什麼,他們見我沒有大礙,就先出去了,病房裡隻有我、宋君、還有柳荷三人。
關上門,宋君收拾了一番,又端來熱水,給我喂過水。
又拿著熱毛巾給我擦臉,這才坐到了我的床邊,伸手握住我的手,「手冰涼冰涼的,還疼嗎?」
這會的確不疼了,我搖搖頭,想要讓他松開,畢竟柳荷還站在那裡。
宋君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轉頭看向柳荷,聲音沉著:「你來解釋吧。」
柳荷看著我們交握的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她走到床邊,在我的腳旁坐下,替我掖了掖被子。
「晴心,你是個非常好的姑娘,看到宋君找到你這樣好的人,我也沒有什麼好打擾的了。」
柳荷自嘲地笑笑,也不去看我老公,隻輕聲細語地向我解釋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她的家人在我老公的全力運作下,已經沒事了,柳荷本以為老公拿著她那條項鏈是還留有舊情,我又有意成全,她想和老公長談一次,說不定二人還有再續前緣的機會。
可老公直截了當地告訴她,項鏈還在是一場意外,他多年前整理的箱子,搬家時候也是一齊搬進來的,那個箱子已經早被他遺忘,如果不是搬家被我發現,或許早就已經被他扔掉了。
老公說,對於柳荷,他的確留有心軟,但這次幫助柳荷一家,卻不是因為舊愛,而是一個機會。
他的工作壓力極大,加班更是頻繁,抽不出多少時間陪我和孩子,隨著職位越來越高,面對的危機也越來越多,年紀也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感覺自己已經撐不住了。
但主動辭職實在不如被開除,百萬級的賠償金實在可觀。
其實柳荷一找上門,他就有順勢離職的想法了,還能將計就計拿到賠償金,可我的反應差點讓他放棄了計劃。
但他知道,這麼多年,柳荷在我心裡一直是個坎兒,我不說,可他都明白。
我不提,他就一直裝不知道。
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
柳荷說著,從包裡拿出被珍而又珍存放著的項鏈,她已經找人修復好了,項鏈再次顯得閃閃發光,十分動人。
她凝視著這條項鏈,隨後輕笑著,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我愣了愣,弱弱道:「別扔啊,賣了也行,值好幾千呢……」
老公失笑著搖搖頭,把一份書面文件遞給我。
「李總,我現在是無業人員,在我找到新工作之前,就靠你養了,」老公朝我眨眨眼,「當然,你如果想聘請我當公司保安,我也十分樂意。」
我怔怔地看著那份文件,是老公用我的身份證注冊了公司,公司的營業範圍,正是我最愛的設計方向。
公司名,就叫晴心好心情。
我忍俊不禁,「這名字起得也太敷衍了吧!」
「你喜歡,叫什麼都可以。」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明明是往常一般的平靜,卻讓我覺得……他是愛我的。
這是我第一次,直視他的心。
柳荷似乎感覺到了自己變成了電燈泡,輕輕笑了一聲,過來俯身擁抱了我一下。
「晴心,祝你們幸福。」
「我……也要去尋找我的幸福了。」
「再見。」
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告別,柳荷沒有讓我看到她走時的神色,到底是笑著,還是哭著。
可我覺得,這一次的祝福,比之前每次的都真心。
12
我放松了身體,靠在枕頭上,拽著老公的手笑得龇牙咧嘴。
他寵溺地嘆了口氣,「你和袁媛去雲南這一趟胖了不少,看來吃得很滿意。」
「你知道我們一起去了雲南?」我詫異地問道。
「當然,」老公伸手把我摟進懷裡,笑道,「旅遊錢是我出的,袁媛誤工費也是我補的,不然你以為她這個葛朗臺會出那麼多錢帶你玩這麼久?」
我瞪大了雙眼,「你出的錢?!」
他得知我已經給袁媛轉了兩萬塊錢後,沉默了一會,隨後笑出聲。
想我們兩口子,竟然都栽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算了,看在她陪我辛苦的份上,就當感謝費了。
原來袁媛那次跟我暢談完,是真的去找老公了,而老公那時就知道我有心結,打算將計就計,跟袁媛一說,後者才配合了老公的行動。
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中。
我假裝生氣,錘他一頓,「我看你籤離婚協議書挺直接的啊,是不是早就有此賊心?!」
「一孕傻三年,你現在還沒發現,離婚協議書早就被我撕了。」
「什麼時候撕的?」
「你去旅遊之前,我在家裡放了個攝像頭,就是怕你出什麼事,」他答著,「我一直是在隔壁樓租了房住著,省得你出事我趕不過來。」
想起我意外早產,羊水破裂,我也不禁有些後怕。
我嘟囔著,看著遠處的垃圾桶,忍不住問道:「宋君, 你確定,你是真的放下了柳荷了嗎?」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 我難免有些患得患失。
老公避而不答, 反問我道:「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看過的武林外傳嗎?」
我點頭, 我和老公的看劇審美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但武林外傳倒是讓我們唯一能一起看得有滋有味的電視劇。
可我問的問題和武林外傳又有什麼關系?
「我就是白展堂。」
「白展堂在同福客棧時已經安定下來,早就金盆洗手,知道天地深淺,不再入江湖,可他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
「郭芙蓉和莫小貝以為他仍有計劃,佟掌櫃對他半信半疑,呂秀才和李大嘴則是認定他還會再去偷,白展堂, 永遠無法獲得眾人的信任。」
「無法,他隻能反其道而行之,反倒故意搞下迷陣,讓眾人都以為他賊心不S, 又重入江湖,在誤會最深的時候掀開一切, 說清楚一切, 才讓所有人明白他已經成熟。」
「就像我, 如果不讓你以為我和柳荷仍有情意,順勢而為,你永遠都會困在我的過去裡不得出,永遠都會懷疑我的真心,這將成為夫妻之間的心病與隔閡, 而我會與你走完一生, 當然不願意與你有隔閡。」
老公伸手, 擦了擦我的眼淚。
「有些人是年少的夢, 有些人卻是一生的愛與責任,我早就不是十多年前那個感情至上的衝動少年,李晴心, 你但凡大膽地告訴我你愛我一次, 也不會非要我到這種時候再給你清楚解釋。」
「我是真的在接觸中, 一步步喜歡上你了, 晴心, 我敬重你,同時——真切愛你。」
明明是老夫老妻什麼都做過了,可是聽到老公這些肉麻的情話,我還是忍不住臉紅了起來,趕緊嚷嚷著轉移話題。
「哎呀什麼愛不愛的, 別說這些了, 呃,對了!你有沒有給孩子起名字?」
之前想過幾個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名字,可現在都覺得不怎麼滿意。
老公微微一笑, 目光穿過我的唯一一點防御,直擊最柔弱的心底。
「起好了,他叫……宋守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