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年後,我在打工的小賣部偶遇來買小雨傘的前男友。
我淡定地掃了條碼,問:「酒店沒有嗎?」
裝袋時我又看了一眼。
沒忍住提醒:「s 號?你買錯碼了吧?給別人帶的?」
黎煦咬牙切齒:「寧冉!你閉嘴!」
1
我又遇到黎煦了。
在我老家海澤縣,一個十八線小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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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氣勢洶洶離開的背影,強撐的精神總算松懈下來。
手有些抖,扶著收銀臺旁邊的桌子坐下。
我從包裡掏出藥盒,顫抖著倒出藥片,就著水喝下。
還不等恢復,就見黎煦去而復返。
他看著我顫抖的手,蹙眉:「寧冉,你跟我分手是因為得了帕金森?」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視線又落在我手裡的藥瓶上。
藥瓶的溫度突然變得灼人。
「你吃的什麼藥?」
「治帕金森的。」
黎煦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我笑笑:「騙你的,VC,要來一片嗎?」
2
黎煦再次被我氣出店門。
但這次他沒走,而是站在小賣部門口抽煙。
漆黑的街道,猩紅的煙頭。
這個人怎麼站在這麼破敗的地方抽煙,都像是電影鏡頭?
直到我拉簾他都沒走。
我沒管他,轉身步行回家。
黎煦跟了上來。
我們倆一前一後走了一會,場景實在詭異。
我沒忍住:「你幹什麼?」
「你們這路燈不修嗎?」
「你怕黑?我先把你送回去?」
黎煦:「順路。」
順個鬼。
「我家附近可就一家開了快二十年的招待所。」
黎煦閉嘴了,像在跟我較勁。
我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即便沒回頭,我都知道黎煦還跟在後邊。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黎煦。
準確地說,我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我。
「你到底回不回去?」我斜了一眼他手裡提的袋子,「別讓人家久等。」
「你也知道,這不是我的尺寸。」
我臉皮厚:「哦,我忘了。你幫我回憶一下?」
借著點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路燈,我看清了黎煦的臉。
他像沒休息好,眼下烏青,有些憔悴。
但還是那麼帥。
「你跑這麼遠來找我,你想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之前騙了你那麼多錢,」我手搭上他的胸口,「就當是還你錢了。」
我滿意地看著黎煦黑下的臉。
下一秒,他露出個輕佻的笑:「這麼熟練,看來網上說的都是真的?」
笑意僵住,我有些難堪地盯著黎煦。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渾身都泄了力。
3
我洗過澡躺在床上,看著已經老舊斑駁的天花板。
房子已經很老了。
牆皮破舊,地段也不好。
從前是住村裡。
後來我小姑出嫁,奶奶拿彩禮和家裡所有積蓄給我爸買下這套房子。
隻為賺個寧家老大住上樓房的好名聲。
也隻是名聲好而已。
早些年湊錢的時候想賣都賣不出去,也沒遇上什麼拆遷的好事。
後來我簡單翻新過,才勉強能住人。
這些年每當遇到什麼事,我就會回來。
我隻有在這裡才能夢見媽媽。
結果就在這次我剛回來那天,樓下奶奶不小心扭了腰。
她這些年一直幫我照看這個房子,我便提出在她女兒回來前幫她看幾天店。
我出道時改了藝名,這裡的人又不怎麼關注娛樂圈。
我戴上口罩不化妝,就不會有人把我跟什麼黑紅女歌星聯系起來。
隻是沒想到黎煦會來找我。
我重新下載了微博。
裡面是幾天前發生的事。
我得罪了人,被爆出黑料。
又在機場被秦暖的粉絲潑了一身咖啡。
如今,罪狀都被做成大字報。
諸如金主B養、比賽黑幕、小牌大耍、買通稿蹭同行熱度、父親涉嫌犯罪。
迄今為止,團隊一點回應都沒有。
經紀人姜晴的電話就在此刻打了進來。
「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我算算時間:「一周後吧。」
「好。」我能聽見姜晴在那邊打字的聲音,「你放心,這次我們找的都是頂尖的公關團隊跟律師團隊,那些沒影的事兒誰都別想往你頭上栽。」
「我沒那麼紅吧,公司這麼破費?」
「別這麼妄自菲薄——」
我打斷她:「是你告訴黎煦我在這的?」
「啊——他去找你了?」姜晴震驚,「華星的黎總啊,真去找你了?!」
也不怪她驚訝。
華星確實家大業大,早些年做醫療起家,現在投資更是遍布各行各業。
上市公司,祖上還有紅色背景,放到世界上都是排得上名的。
姜晴深呼吸:「公關和法務本來都已經準備好了,結果黎總突然親自聯系我,又讓我對接華星的公關團隊和律師團隊陪我們一起整理材料……」
「你們……認識啊?」
我「嗯」一聲:「談過,分得還不好看。」
「臥槽,那他不會是來羞辱你的吧?知名財閥掌權人和他的落跑甜心小歌姬,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最終,你被他抵在不知道哪堵牆上,用氣泡音說:『女人,你果然離不開我。』」
「你少看點霸總小說吧……」
「很好看的好不好?」姜晴聽我聲音裡有了笑意,這才囑咐:「別做傻事。」
心間微熱:「我不是那樣的人。」
隻是我也不知道。
這麼多年都沒有聯系,黎煦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我攤開行李箱拿出包,夾層裡有一張早已磨損的銀行卡。
我早就想把這張卡還給他,隻是我不敢。
那些錢對他來說灑灑水,卻是我不坦蕩的證明。
吃過兩片藥,困意席卷而來。
夜裡大夢一場,恍然回到好多年前。
4
我一次見黎煦是在京市我打工的酒吧。
我在那駐唱,也賣酒。
那天,老板抖抖朝我擠眉弄眼,說有人想讓我過去坐坐。
我痛經痛的頭暈眼花,本想拒絕。
但看到了那人手腕上的百達翡麗。
對我這種人來說,百達翡麗比布洛芬更止痛。
何況,那人還有點帥。
我揚起笑臉走過去。
「你找我啊?」
黎煦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卻也能看出清俊精致的輪廓。
他長了雙狹長漂亮的丹鳳眼,上下打量我。
「把妝卸了。」
這是黎煦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哈?」
「把妝卸了。」黎煦重復。
黎煦在酒吧灰暗的光線裡盯著我,像是盯著一個獵物。
這人看著人模狗樣,怎麼這麼不禮……
「把妝卸了,那些酒我都買了。」
他手指向不遠處的酒櫃。
整整一酒櫃酒。
禮貌,禮貌中還帶著一絲可愛呢。
全買下來,我提成能拿到上萬。
「好嘞老板,我這就卸,當著您的面卸,用不用給您錄個像?這樣您之後想看的時候……」
黎煦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去卸,卸完了再出來。」
金主說什麼是什麼。
看著應該不像诓人的,再說反正就隻讓我卸個妝。
他要真能買下那一櫃酒,讓我卸條胳膊都行。
我當機立斷去後臺,用化妝棉壓著卸妝水往臉上擦,煙燻妝下露出了一張白皙漂亮的臉。
我從我的眼神裡看到了跟黎煦很相似的厭惡。
卸完妝出來,黎煦的表情都柔和了很多。
「叫什麼名字?」
「寧冉。」
「寧冉……」黎煦默念了一聲,「以後不準化妝。」
以後?
我正要答好。
黎煦頓了下,又說:「算了,淡妝吧。黑眼圈太重了。」
幹……
5
「一個動作,讓男人為你花了二十九萬八?」
我點頭:「是啊!」
抖抖盯著我的臉,表情認真:「直男的錢就這麼好騙?你這臉上也沒金子啊。」
「但我的臉上有美貌。」
抖抖翻個白眼。
黎煦那天晚上真的買了一酒櫃酒,我成了那個月的銷冠,躺在被窩裡數著錢樂開了花。
但那天之後,他都沒再來過。
不來就不來,反正酒也賣了,我又不吃虧。
正這麼想著,酒吧裡進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正是黎煦。
他站在那裡,像極了行走的人民幣。
我摸了一把臉上,萬幸今天隻化了淡妝。
三兩步走到黎煦面前。
「你來啦?」
黎煦看了我的臉一眼,似乎對我今天的妝容很滿意。
他勾勾唇:「嗯。」
感覺今天我又要發財。
跟著他來的人都跟著打量我,隻有離他最近的小胖子,看著我瞠目結舌。
我眨眨眼,笑著問:「見鬼了?」
小胖子條件反射的點點頭:「見鬼了。」
黎煦看著小胖子的反應,更滿意了。
我陪黎煦坐了會,他不像其他的客人,喜歡動手動腳。
而是安靜的坐在一邊,聽周圍的人鬧。
我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很輕易就加入了他們的話題,帶了幾輪遊戲,把一桌人哄的開開心心的。
黎煦的表情卻突然拉了下來。
「給我唱歌。」
「嗯?」我扭過頭。
「上次來你不是在唱歌?去給我唱歌。」
我察覺到他應該不喜歡我跟他帶來的人說很多話。
「好啊,你想聽什麼歌?」
「陳奕迅的。」
「我熟,等我噻。」
我跑去找經理說了兩句話,今天駐唱的歌手給我讓了位置。
我選了首陳奕迅的《我們萬歲》。
「情人遊天地日月換行李
如果失憶我渴望再多一次認識你」
小胖子的表情更一言難盡了。
這天晚上黎煦又存了一堆酒。
就我估算,他到今天為止,在這裡存的酒夠他喝兩年。
我原本還想趁機加上他的聯系方式。
但沒想到他招呼都沒打,刷過卡就先走了。
我趕最晚的地鐵回學校,心情不錯的哼著那首《我們萬歲》。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掏出手機。
看著來電顯示,原本不錯的心情瞬間沉了下去。
6
我需要錢。
黎煦成為我瞬間能想到的冤大頭。
頓時,我又覺得自己好笑。
人家又不傻。
隻是沒想到黎煦不過來了兩次,就有人找上門來。
周荷氣勢洶洶來酒吧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黎煦的正宮娘娘過來捉奸。
她穿了一身 miumiu,手上的戒指飾品價格能在我老家買一套房。
整個人精致到頭發絲,一看跟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還真像。」
「什麼?」
周荷就是個有錢的傻白甜:「你別以為黎煦來幾次買幾瓶酒就是對你動了什麼念頭,他怎麼會看上一個在這賣的?我好心告訴你,你這麼好命,就是因為你這張臉長得太像秦暖了。」
「賣酒的,」我糾正她,「秦暖是誰?」
周荷蹙眉:「他出國的前女友。」
哦吼。
還有這種好事?
我真情實感的周荷道謝:「謝謝你。」
周荷:「不客氣……」
下意識接完後,她又迅速反應過來:「寧冉,政法大學的學生是吧?你這種人竟然跟黎煦上一所大學?我告訴你,如果你再纏著他,我就跟你的學校舉報。高材生在這賣,你猜這個學你還上不上的下去!」
這回我都懶得糾正了,更加真情實感了:「真的謝謝你。」
周荷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氣勢洶洶的走了。
人窮瘋了的時候真的可能會喪失一部分道德和良心。
像黎煦這樣,買酒都這麼大方的人。
應該不會介意給自己女朋友……或者床伴一些錢吧?
從小的成長經歷,讓我變得蠅營狗苟。
既算計又利己,但凡有點希望,我都要拼命抓住。
我接受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