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想見我,也絕對不是對我這個爆金幣工具人的思念之情發作。
極有可能是她錢又用光,抑或是貪婪心犯了,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見一面吧。」我垂下眼簾。
畢竟是多年不見的親生母親,給她次機會。
頓了頓,我又開口問陸詩:「幫我牽個線?」
「哪兒?」提起做事,陸詩立刻精神起來了。
「意大利,西西裡島。」我看著車窗外掛著的透明雨滴。
對我而言,這位親人的存在畢竟是一個隱患。
Advertisement
她若是願意對我付出一點真情,我也不介意陪她演演母慈女孝的場景。
搭上些錢也無所謂,千萬美金一次性拿不出來,上百萬還是能給她爆出來的。
對於我來說,就算是不掌控溫氏的公司,能拿到手的家族信託,花天酒地十輩子也用不完。
但她若隻是想來我面前敲詐勒索的話……
那我不介意動用些特殊手段,幫她體面。
弑母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嘛。
幹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8
我坐在空蕩蕩的包間裡,打量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女人。
限量款的奢侈品加身,定期做的形體護理和醫美,讓她有種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年輕。
忽略眼中的貪婪來看,當真是個體面人呢。
然而隻要是曉得當年內情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錦繡皮囊下全是汙穢與不堪。
她出身底層真是可惜了。
出身高些,直接嫁進溫家多好。
既符合溫家家風,又能跟老頭子組成天造地設的夫妻。
有害垃圾就應當和有害垃圾一起分類。
見我似乎是不好奇她的近況,女人到底是先做了那個沉不住氣的人,開始哭訴自己生活開銷大。
「當年那筆撫養費,不夠你用的嗎?」
女人哭起來好像是連綿不絕的陰雨,毫無盡頭。
我不得不出言打斷了她。
女人一愣,下意識地想要發火。
對上我的眼睛時,又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硬生生忍住了。
女兒對母親是沒有天然血脈壓制的。
她如此忌憚,除了我背後的溫氏之外,無非是有求於我。
來之前,陸詩調查過我這位親媽拿了撫養費之後的人生。
置辦別墅,全球旅遊,夜店男模,賭場擲金,結婚生子……
隻是老頭子給的錢再多,也經不起這樣大額的揮霍。
再加上賭場欠了筆錢,我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又要出國留學,所以找上門來了。
看在十月懷胎,生育我一場的份兒上,再給她一次機會吧,我想。
再騙次自己吧。
倘若她心中對我這個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工具人女兒有一絲情感。
哪怕不是愛,是憐憫或是同情。
我都可以給她一筆錢解決燃眉之急。
「我在溫家過得不好。」我抿了抿嘴唇,皺起眉頭,為難地看著女人。
女人趕緊身體前傾,抓住了我的胳膊,表情急切:「那怎麼辦?你能拿出來多少?」
果然,騙自己是行不通的啊。
我看著女人抓牢我胳膊的手,突然想歇斯底裡地大笑出聲。
有那麼一瞬間,我透過了這隻手,看到了我全然可以預見的未來餘生。
是我溫汝嫣有福氣,能夠活在溫家,不受金錢困擾。
也是我溫汝嫣命薄,什麼都能擁有,除了平凡人所能擁有的感情。
「存了些零花,」我輕聲開口,隨意編了個數字,「大概有二百七十多萬人民幣。」
「溫家那麼有錢,才給你二百七十多萬?」女人詫異。
不過很快,她就又補了兩句:「嫣嫣,打給媽媽二百七十萬周轉可以嗎?」
「你吃住在溫家,也花不到什麼錢。」
可以的。
當然可以。
這筆錢給你,作為你作為胎器的代孕報酬好了。
隻是希望,你有命拿錢,也有命花錢。
「好的呀,」我乖乖地點頭,揚起笑容,「媽媽多來看我,我就滿足了。」
女人得到了我的承諾,雖然距離她夢想中的數字還有一定差距,但也能暫緩燃眉之急。
她緩了口氣,就耐著性子陪我幹巴巴地聊天。
聊天內容也無非是學習如何、有沒有交男友之類的片湯話。
我略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女人的手機亮了。
屏保是她和一個年輕男孩的合影,兩個人在加州的沙灘上,笑容真心到有些刺目。
她看了我一眼,見我面色如常,還是接起了電話,匆匆嗯了兩聲便掛斷了。
「是弟弟嗎?」我不以為意地詢問。
似乎是因為我的口風松動,女人又認為我被所謂的血脈相連打動了。
「下次帶來,給你看一看,認一認親。」
我隨便地點了點頭。
女人又幹坐了會兒,這才抱歉地看著我,說自己有事情,不得不離開。
我略有些舍不得地看著她,到底和她告了別。
她前腳剛走,陸詩就推門進來了。
「聯系上了,那邊的報價是兩百萬美刀一條命。」
「怎麼做?」我好奇地看著陸詩。
陸詩想了想,「先找人做局湊近,再慢慢混熟,提議一同出境旅遊,騙到公海遊艇上,找個無人處沉海。有先S後沉海和直接沉海兩種選擇,前者價格更高些。」
「我買兩條,要前者。」我翻了翻包,挑出了張不限額的卡遞給陸詩。
陸詩接過:「具體什麼形式?我這邊方便和那邊對接。」
「混著水泥裝進汽油桶裡,比較好沉海。」
我頗為認真地想了一下,作出了最終決定。
「如您所願。」
9
去學校拿畢業證的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陸詩轉發來的視頻。
不愧是老西西裡人,行動效率就是高啊。
視頻裡,那個女人和她的好大兒被堵著嘴塞進了汽油桶,水泥漿慢慢地填滿。
待到凝固後,噗通兩聲,在寂靜的海面上揚起了好大的水花。
「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棵草……」
我刪掉了視頻,清除了痕跡,坐在陽臺上為自己開了瓶新香檳,嘴裡輕輕哼唱著。
從此以後就是棵野草咯。
可野草不好嗎?
年年春生,永不止息。
10
心情好,氣色也跟著好起來了。
阿夭難得有表現的機會,我剛換上粉領子的學士禮服,她便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把我按在鏡前,細細地為我描繪起妝容。
放下化妝刷,阿夭並不收拾凌亂的桌子,而是欣賞地看著鏡中人。
「學姐好看,姿態和氣質在人群裡能發光。」
阿夭笑了起來,表情帶著九分篤定和一分驕傲。
不愧是職業幹金絲雀這行的,小姑娘說起話來真令人舒心。
「晚上一起吃飯嗎?」我眨了眨眼,示意阿夭履行自己的職責。
阿夭甜甜地答應了下來:「就當是慶祝學姐畢業啦。」
抵達學校後,拍完集體合照,阿夭忙不迭地在所有人面前遞給我一束花。
拍立得和單反又被她變魔術般從背包裡取出,找準了各種角度,替我拍單人照。
有同系女生路過我身邊,忍不住多看了阿夭兩眼,「學妹麼?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阿夭立刻蹿了過來,宣示主權似的挽起我的胳膊。
「是女朋友哦。」她先是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反對,理直氣壯地開口。
表白牆一事之後,我的取向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
同系女生驚訝過後,衝著我比了個大拇指:「情敵變女友,牛的,溫宴。」
我大笑,眼角餘光卻瞥見了站在人群裡的南月。
南月今天沒穿漢服,臉上略帶憔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夭挽住我的那隻素白手掌。
表情先是吃驚,然後變成了隱隱約約的憤怒。
她撥開人群,在我和阿夭面前站定。
南月長得好看,又有古典舞的才藝,沒少在慶典比賽上刷臉,學校裡還是蠻出名的。
再加上表白牆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同系女生也清楚我們仨之間的破事。
因而她相當識趣地走了。
到底是女孩子,人前的體面壓倒了驚怒。
南月臉色雖難堪到了極點,但還是克制住了,「找個地方聊聊?」
校外的咖啡廳剛好有包間空著。
服務員剛端上三杯咖啡,掩住了門之後,南月就迫不及待地發難了:
「你們兩個怎麼能在一起?!」
「學姐,一周以前,我已經在電話裡和微信中,單方面通知你分手這件事了,」阿夭衝著南月客氣疏離地笑,語氣軟糯,態度卻分外強硬,「分手之後,你我也就是同學關系,學妹想和誰在一起,用不著學姐過問吧?」
「我沒問你,我問溫宴。」出人意料的是,南月並不在意阿夭的態度,隻盯著我。
我衝著阿夭以不容置疑的態度下達了命令:「你先回去。」
阿夭乖巧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起身離去:「好的,學姐。」
她剛走,我就抬頭與南月對視:「我們已經分手了。」
南月的眼下有些烏青,顯然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她面對我的直白,不自在地扭過頭去:「我沒同意。」
我不想說話,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情侶天天黏在一起,總有筷子磕著牙的時候。
南月貌美,在親密關系裡頗為驕縱。
我那時真心把她當成愛人,她每次犯錯求原諒時,我不忍譴責,所以總是嘆氣。
嘆完氣後,她說兩句好聽的,我也就順勢原諒了。
南月以為這次也一樣,因而匆匆地打開了雙肩包掏東西,一邊掏一邊紅了眼眶。
「宴宴,我們兩個人的情侶 T 恤,你都忘記從快遞站拿了。」
「而且你還停了我的卡,把租的公寓退了……」
語調委屈兮兮的,像是被主人拋棄在暴雨中的小狗。
第二句話才是重點吧。
又一個為了優渥生活,心不甘情不願對我折腰的。
溫汝嫣啊溫汝嫣,這就是你當初傾心以待的愛人?
就是眼前的這個二流貨色,毀滅了你對於感情的所有憧憬與期待?
我嘲諷完自己,緩緩地將目光放在情侶 T 恤上。
南月挑剔,又不想那麼快出櫃。
我在購物平臺上熬夜挑挑選選了好久,才挑到既符合南月審美,看上去又不那麼明顯的情侶 T 恤。
如今預售時間結束,T 恤終於到貨,心裡卻一點波動都沒有了。
按鈴叫來了服務員,借了把剪刀。
當著南月的面,我把原本準備給自己的那件 T 恤,打開包裝,剪了個稀碎。
銳器扯碎布料的聲音很刺耳。
南月呆呆地看著這幕,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宴宴,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喃喃地開口。
不。
你不是知道錯了。
而是知道沒了我供養,你就要吃生活的苦。
所以你巴巴兒過來演追妻火葬場。
「我不叫宴宴,也不叫溫宴,我叫溫汝嫣。」我冷冷開口。
不想被別人認出來我是溫家人,隻想安安靜靜過完這四年。
所以,溫宴隻是我報到當天,瞎給自己起的化名。
若是南月留心。
她能注意到,租房合同上的名字,我籤下的三個字,是溫汝嫣。
可惜,有些人表面上光鮮亮麗地活著,實際胸腔裡空空蕩蕩。
壓根就沒有心。
11
老頭子還挺能整活。
前腳我剛拿到畢業證,他後腳就把宴會請柬發出去了。
溫氏自己就有鮮花著錦的潑天富貴,還急吼吼地趕著賣女兒,在等烈火烹油的結局嗎?
抽象到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好。
嘆了口氣,我忽然想起一個或許能用得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