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公得罪政敵。
其嫡次女崔玉皎當街被人擄走,次日將其衣衫不整地扔於鬧市。
為保長女惠妃娘娘的名聲,國公府傳出消息。
崔玉皎將會用一尺白綾自缢而亡,以保全家族顏面。
而我,就是那準備上吊的「崔玉皎」。
1
「模樣身段挺像皎兒,就你吧。」
我被爹爹摁在地上,上首貴婦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定了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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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那當街被人擄走的二小姐找到了。
隻不過她是衣衫不整地被人扔於鬧市之中。
管家找來家生奴,詢問有誰願意替二小姐走這一遭,老爺便可答應其一個要求。
別人都低著頭,生怕自家閨女被選了上去。
我爹著急忙慌地湊上前,他掐著我的臉給管家看。
「大人,我家玉翠可以!」
「她的容貌有幸與二小姐有五分相似,兩人身段也差不多!」
「定能瞞天過海,將這事辦好!」
管家瞥了我一眼,從鼻子輕聲一聲:「嗯,帶走。」
得了夫人的令後,我被允許跟家人做最後的道別。
回到房間,我娘的眼睛都哭成了核桃。
一見我,就趕忙撲上來將我摟到懷裡。
「我的兒,娘舍不得你啊。」
「你走了讓娘怎麼活!」
爹也適時摸了一把淚:「兒啊,你被怪爹狠心。」
「是咱們家必須抓緊這個機會,你也不想看著你兄長跟爹一樣,做一輩子的家奴吧!」
我抬頭揚起一個笑臉。
「爹娘,你們要真舍不得我,就給周管家回話,說我不去了,這樣女兒就能一直陪著你們了。」
爹的臉冷了下來:「你這丫頭從小就會溜奸耍滑,什麼都隻顧著你自己。」
「你都不想想,要是沒有今天這個機會,你兄長還怎麼翻身?」
「難道我們家要一輩子給人為奴為僕嗎?」
我不解:「兄長不是最恥於靠女人嗎?難道你要讓兄長踩在妹妹的屍骨上平步青雲?」
兄長在一旁輕嗤一聲:「我會憑自己的本事讓主家看到我的本事,用不著你!」
娘停止哭泣,她回過頭瞪了一眼兄長。
轉而對我笑著拿出一個紅糖雞蛋。
「兒啊,你吃吧,吃完好放心地去……」
「爹娘沒有本事,護不好你,你去了那邊可不要記恨我們啊!」
「爹娘這都是沒有辦法,你難道也想眼睜睜看著你兄長就這樣抱憾終身嗎?」
我就著她的手,一口口吃完整顆雞蛋。
2
吃完後,他們將我關進了柴房。
轉眼天已經蒙蒙黑,柴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我等的人終於來了。
「別拿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可沒讓你替我去掙榮華富貴!」
從小,我這個兄長就自命清高。
別的家生子都早早開始給主家幹活,他總是會把自己的活全部推給我。
然後躲到一旁翻看偷抄夫子的書,說將來要走入仕途光耀門楣。
他在爹面前作了幾首詩後,爹覺得自家出了一個神童,越發縱容他的行為。
每每在我幹不完兩個人的活的時候,對我就是一頓打罵。
而兄長就在一旁裝模作樣地勸我下次不要偷懶,好好幹活。
我這兄長,最是虛偽。
最擅長的就是拿別人當筏子,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
「我來就是告訴你,就算將來我有什麼成就,那也是靠的是我自己,絕不是靠你這個什麼用都沒有的丫頭片子。」
「他們這麼做簡直是多此一舉!」
我裝作虛弱地靠在草垛上:「我知道兄長有本事,那就求你去跟爹說說情吧!」
「他最固執S板,我怎麼可能勸得動?」
「你就認命吧,下輩子投個好胎。」
我流淚示弱:「兄長,我走後你要替我照顧好爹娘,你平時要多替他們分擔些,別讓他們太過勞累。」
「還有我在……藏了……」
他皺著眉湊近:「你藏了什麼?」
突然一枚繡花針被狠狠刺進他的太陽穴。
「啊啊啊!」
整個柴房傳出悽厲的慘叫,他頓時疼得滿地打滾。
但沒一會,就氣息減弱。
我習慣在我的身上藏些防身的東西。
匕首太過顯眼,做活的時候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繡花針很輕巧,可以藏在衣袖的夾縫。
S人於無形。
門外的人被他悽厲的聲音吸引進來。
他立馬趴過去求別人救他。
「我不會S的,你們趕緊去大夫啊!救救我!我是天命之子,你們要是不救我,這個世界就會崩塌!」
周管家看著他在地上胡言亂語,覺得他可能是失了智。
仔細檢查傷口之後搖了搖頭,吩咐將他拖下去,能治盡量治。
畢竟,一個奴才也值些銀子。
爹娘趕到時,看著兄長正氣息奄奄地被人拖出去。
娘當即就癱軟在地上,他們這下真情實感地哭了。
3
我笑了。
從小,我就知道我跟兄長都是怪物。
我情感淡漠,不懂人情,但懂得隱藏。
兄長早慧,嘴裡時常念叨著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話。
他蠢笨如豬,日日躲懶翻看夫子的書。
卻背得磕磕絆絆比不過稚童。
這樣一個人,卻能做出那種絕妙的詩句。
任誰都能看出來,他不是從誰那裡偷來的。
他帶著那些詩句得意洋洋地找到夫子時,被夫子罵了個狗血噴頭。
他背地裡偷罵夫子不識人才,狗眼看人低。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待他將來官至首輔,必要將那夫子五馬分屍。
……
他被拖出去時已經沒了氣息,「天命之子」不過如此。
趙管家換了更粗的麻繩將我五花大綁,送到了夫人的房間。
上首貴婦人端坐。
身邊侍女丫鬟在一旁伺候。
這幾個嬤嬤我見過幾次。
她們是院裡的老人了。
每每見到,都十分和藹可親。
因著我與二小姐有幾分相似,她們見到我時會噓寒問暖。
囑咐下人不要欺負我。
二小姐出事,她們這會兒臉上都是沉痛的神情。
反觀夫人,悠闲地躺在躺椅上。
一人捏著肩膀,一人揉著胳膊,還有這人仔細剝好晶瑩剔透的葡萄放入她的口中。
我有些納悶。
旁人都說二小姐是府中最受寵的。
甚至比兩個少爺都得寵。
這話看來做不得真。
4
「聽說你這丫頭心思不少啊。」
夫人抬眼看來,仿佛在看一隻蝼蟻。
蝼蟻幹了件趣事,引得她起了幾分興趣。
我安靜地待在原地。
「我隻是想活下去。」
她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選中了你,這是你的福氣。」
「待你S後,你甚至可以替皎兒入崔家祖墳,世代受香火供養。」
「你的父母親還可以得到國公爺的一個許諾,何等榮幸!」
她狠狠一拍桌子。
丫鬟侍女哗啦啦跪了一地。
「可你的心思太雜了,區區一個女子,為了一己私欲竟然將你兄長S害。」
「不純不孝,罔顧人倫。」
「那我是不能給你善終了,拖下去吧。」
父親母親從隔間出來。
朝夫人磕頭謝恩。
「多謝夫人,這丫頭從小就是個不安分的,沒想到如今竟然敢幹出這種事。」
「若不是夫人還有用,那我定要將她關進豬籠去遊街,以慰我兒在天之靈!」
我知道,現如今隻是需要一個人頂了二小姐這個空缺。
崔府需要給眾人一個態度。
一個不會影響府中公子的態度。
容貌身段都是其次。
到時候用躺倒棺材裡面一蓋,誰還能打開蓋板親自查驗。
重要的是崔玉皎這個人為了保全家族,已經S了。
管他裡面躺著的是崔小姐、趙小姐又或者是男子……
5
我朝夫人拜了一拜。
「二小姐遇事,那與丞相大公子的婚事也就作廢。」
「如此一來,惠妃娘娘在宮中愈發艱難。」
「宜嫔雖入宮時間短,但深受聖上寵愛,前些日子,因著惠妃娘娘身邊的翠青衝撞了宜嫔,聖上不顧青橘是娘娘的貼身丫鬟,竟將她杖斃!」
「如今,惠妃娘娘身邊可是沒有沒有一個得力的人了。」
夫人來了興趣,坐起身。
「府中丫鬟眾多,我為何選你?」
我朝她磕了一個頭:「因為我夠狠。」
「也足夠聽話。」
「進了宮,我是逃不出娘娘的手掌心的。」
爹爹往前跪爬幾步。
「夫人不可啊!這丫頭從小就粗鄙不堪,定不堪大任,您放這她進宮,二小姐那邊可怎麼辦?」
「她妄想攀高枝,簡直是不知所謂!」
我回頭看去。
隻覺得他與娘怒目圓瞪,恨不得能撲上來將我就地將我打S。
心口好像苦得冒泡。
本來就知如此。
我還在期盼什麼?
「夫人,這不是有現成的嗎?」
「我兄長身材纖長,面容嬌俏,隻需稍稍一打扮,任誰能看出這是男子?」
夫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娘親又惱又懼。
一時間險些昏S過去。
她哭喊著想要上前抱著夫人的腿。
夫人身邊的趙嬤嬤一腳將她狠狠踹開。
爹爹急中生智。
「雖然裝扮後從外表上看不出,但我那兒子卻是男子。」
「若是以女子身份入崔家祖墳,會引得老祖宗怪罪,夫人三思啊!」
夫人猶豫:「這……確實不妥。」
我忙道:「這有很難?」
「隻需閹了那玩意即可。」
「沒根的東西,老祖宗定然不會怪罪的。」
「屆時可先將其置於祖墳,待風頭一過,便可將其挖出隨便扔到什麼荒郊野嶺,免得白白佔了二小姐的名頭。」
我考慮得面面俱到。
夫人滿意地笑了。
我入宮為婢的事情也就定下了。
6
我主動攬下這樁事。
帶著城東S豬的屠戶來做這件事。
屠戶沒有幹過煽人的活,著實有些稀奇。
拿著煽刀比劃半天。
生生拖到爹娘闖進來。
再見到他們,仿佛老了幾十歲。
爹爹撲倒兄長身上擋著。
娘親上來撕打我,口中叫罵:「你個沒良心的畜生。」
「我生你出來就是來討債的。」
「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惡毒,用你兄長來為你鋪路。」
「你今日若是敢傷害我兒分毫,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
我笑著將她踩在腳下。
命人將他們拖出去。
屠夫手起刀落,幹淨利落。
一切準備就緒。
周管家立刻放出消息,崔國公次女已經自缢。
兄長也躺進了提前準備好的棺椁。
等幾日後下葬。
為了補償爹爹娘親。
國公爺補償了他們一處田地和房產。
隻待兄長下葬後,便可脫離奴籍做自由身。
因此,這幾日他們倒是消停不少。
7
兄長下葬當日。
趙嬤嬤急匆匆地到前廳,湊到夫人耳邊耳語。
夫人當即大驚。
頓時癱坐到凳子上。
突然,她神情痛苦地捧著臉痛哭。
前來吊唁的賓客忙上前安慰。
誇獎崔二小姐是剛烈之人,乃女子中的楷模。
夫人打起精神,跟這些貴婦人略微寒暄便匆匆去了後院。
崔二小姐的院子前已經站滿了丫鬟。
我跟趙嬤嬤留在院外。
趙嬤嬤恐嚇這一幫小丫鬟,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出去半分。
屋裡傳出夫人悲愴的痛苦聲。
半晌,裡面的動靜才漸漸消失。
崔二小姐的衣服是我跟趙嬤嬤換的。
趙嬤嬤一邊給二小姐上妝,一邊掉著眼淚。
我褪下二小姐的褲子時,狠狠嚇了一跳。
她的下身已經潰爛長瘡。
隱隱還可以見到撕爛的傷口。
上面已經長出白白的蠕動的東西。
趙嬤嬤被我的驚呼聲吸引過來。
看到這場景,雙腿頓時癱軟。
她再也忍不住。
眼淚無聲地、大顆砸在地上。
消失在塵土中,了無痕跡。
「小姐,你命苦!」
「來世定要投個好胎,這世道不公啊。」
二小姐回來後。
國公爺就將她關進了院子。
不讓任何人外出。
為了盡量低調或是嫌棄丟人,甚至沒有找大夫來為小姐看診。
消息傳不出,也沒有大夫來看診。
竟沒人知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但即便他們知道,也可能會覺得不恥吧!
她就這樣被活活疼S了。
即便她現在不S。
將來也不會有踏出這個院子一步的機會。
宛如行屍走肉。
8
棺椁中的人換成了真正的崔二小姐。
在一聲聲嗩吶聲伴隨著崔夫人的哭喊中遠去。
二小姐剛下葬。
爹爹和娘親便著急地趕來。
真正的二小姐殤了的消息還沒有傳開。
之後老爺夫人還有幾個近身的丫鬟知道。
爹爹娘親沒眼力見地衝著趙管家要賞賜。
但田地歸屬趙管家管不著。
我示意他們可以直接去找夫人。
兩人又巴巴地跑到了夫人的院子。
恰恰此時,我帶著趙嬤嬤去到廚房端夫人的藥。
沒人阻攔,他們二人就這麼闖了進去。
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院子裡滿是壓抑的氣氛。
丫鬟小廝跪了一地。
爹爹娘親被人摁著就要打板子。
看見了我,他們好像看見了什麼救星。
爹爹狼狽地跑過來:「女兒,你向夫人求求情。」
「三十板子,我跟你娘受不住的啊!」
「這要是打完,我們這把老骨頭怕不是要散架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女兒記得,小時候替兄長挨過板子。」
「那時爹爹說的是,做人奴僕的哪有不被挨板子的,忍忍就過去。」
「不過區區三十,夫人又沒砍了你們的腦袋,忍忍就過去啦!」
他的面色變得扭曲難看。
我的心情卻格外好。
夫人因崔二小姐室女而殤,正在發散所謂的「慈母心腸」。
他們卻主動提出了這件事,那豈不是正觸霉頭。
「夫人這般通情達理,定是你們做錯了什麼,惹了夫人生氣,你們難道不應該挨打嗎?」
娘親面露苦澀:「冤枉啊,我們並不知啊!」
「隻是進去提了一嘴之前承諾的田地鋪子的事,夫人就大發雷霆。」
我輕捂她的嘴。
「噓!」
「這話可不要再說,小心夫人治你們議論之罪。」
9
我好心找人將地上的那兩坨爛泥送回去。
看著他們昏昏沉沉的胡亂囈語。
心覺有些好笑。
從前兄長愛鼓搗些什麼發明。
一次在花園裡發生了爆炸。
嚇壞了一旁路過的小公子。
夫人本意要將他拉出去打S。
但那時正值朝堂上變革之風盛行之時。
便改成了杖責三十。
爹爹以兄長身體孱弱為由。
將我送了出去。
「區區三十杖,打不S人。」
「你就替你兄長這一回,咱們家不能沒有命根子啊。」
我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輕喚。
「爹爹,爹爹……」
他虛弱地睜開雙眼。
「我昨日夢見兄長說,那荒郊野嶺有野狼在啃食他的肉。」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面部也因為震驚而顫抖。
「什麼……什麼野狼?」
「哦!」我恍然大悟。
「忘了告訴您,那棺椁裡的不是兄長啊。」
「真正的崔二小姐昨日已經殤了。」
他掙扎著要爬起。
「那我兒呢!」
「好像……是被扔到哪個亂葬崗了,我也不清楚。」
方才默不作聲的娘親突然一聲哀嚎。
徹底昏S過去。
我現在SS他們很容易。
但以他們現在的情況。
活了大半輩子,一切都化為烏有。
活著比S了更讓人感到快意。
10
宮裡接我的人已經到了。
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嬤嬤。
從前在府裡見過。
是看著惠妃娘娘長大的老人。
她拉著我仔細打量了一番,朝趙嬤嬤寒暄了幾句。
就要帶著我離開。
趙嬤嬤將她叫住,囑咐了幾句照顧我的話。
這才放我們走。
李嬤嬤和趙嬤嬤都是夫人帶來的丫鬟。
後來夫人生產。
兩位小姐都是由這兩位嬤嬤照看。
而她的精力更多花在了小公子身上。
後來,李嬤嬤隨著大小姐進宮。
趙嬤嬤原本也是要隨著二小姐出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