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也太盡職盡責了。
噓寒問暖,體貼照顧。
日常驚喜不斷,逢年過節的禮物一次比一次用心。
於是我開始想他,越想越多。
想瑞士那個豔陽天。
好看的男人、他驚豔的出場和那群萌化了的小貓。
勾扯出不長不短的回憶,數來數去竟全是愉快的點滴。
姐姐彈我腦門,打斷我的思緒,讓我跟她去和長輩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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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會所是徐家的產業。
富人圈的朋友常來光顧。
姐姐走在前面,熱絡地挽住了一個女性的手臂。
看到她時,我心髒重重一陷。
這不是和魏南擇進入酒店的女子嗎?
姐姐跟我介紹。
「這是沈舒姐姐。之前她差點成了你的小姑哦。」
沈家……小姑?
沈舒似乎沒有覺察到我的怪異:「不一定。」
然後神秘地說:「今天我的侄子也跟著一起來的。」
姐姐面色一凝:「沈頌?」
沈舒卻笑著搖頭。
指向了落地窗綠植角落的男人。
我順著目光看去。
13
男人很快轉過頭,我下意識背過身。
借口忘拿東西,我朝斜後方躲去。
但我其實並沒走多遠。
魏南擇進入了我的視野,走向了沈舒的座位。
沈舒正要介紹我姐姐。
魏南擇突然走到我姐姐面前,鄭重地鞠了一躬。
然後無比認真地說: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沒有辦法履行兩家的婚約。」
我姐:「啊?」
沈舒:「啊?」
魏南擇以為她們沒聽懂,又言簡意赅強調了一次。
「我的意思是,我要退婚。」
我姐笑了:「我知道你要退婚,但你退錯人了,我有老公啊。」
然後她給我打電話。
我連忙要關機,可是已經晚了。
手機鈴聲非常響亮地回蕩在大廳。
我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來。
「是我來晚了。」
魏南擇猝不及防看到我走來,聰明幹練的男人突然變得笨拙。
長腿閃了閃,表情吃驚又緊張,眼睛卻格外清澈明亮。
我姐提醒他:「這是我妹妹,你要退婚,也要跟她退才對。」
沈家小姑也用頗為無奈的語氣說:「你想要退其實也可……」
話沒說完,卻被魏南擇打斷。
「如果是她那我不退。」
魏南擇說得十分斬釘截鐵,過了好半天,魏南擇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有多失態。
我姐消遣魏南擇:「看我妹妹長得好看,你就頓時又可以了是吧。」
我倆的臉都刷地紅了。
14
後來我才知道,魏南擇才是沈家抱錯的真少爺。
這個消息隻有圈內少數人知道。
沈家為防止股價下跌,並沒有立刻把這個消息公布於眾。
魏南擇,不,現在應該叫沈南擇。
也同意沈家的做法,幫忙瞞著這個消息。
傻小狗也不覺得委屈,極其包容地接受這一切。
昏黃的路燈下,沈南擇送我回家。
他很抱歉地說:「思琪對不起,我不想瞞你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件事。我是想把婚退了,回巴黎找你。如果得到投資的代價是失去你,那我寧願不創業。」
沈南擇說著說著,難受得都快哭了。
因為他發了好多消息,我都不回。
還跟他裝作不熟的樣子。
沈南擇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想來想去隻能是自己身上那份突如其來的婚約。
「思琪,你肯定是覺得我不幹淨了,才不要我的。所以我想趕緊把事情解決,真的,我行李都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走。」
沈南擇拉住我的手,堅定地說。
「我已經決定了,重新找一份工作,和你好好在一起。」
「你要跟你的未婚妻退婚,然後帶我私奔?」
沈南擇說得激動,差點忘了剛才的烏龍。
他記起我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頓時被自己蠢笑了。
「脖子好緊,腦子縮回去了。」
我又一次成功被他逗樂。
可我笑著笑著,眼淚卻越流越多。
我上前一步,抱住沈南擇。
太好了,我沒有失去這麼好的人。
壓抑在我心頭的感情,瘋狂地長出枝葉。
我其實知道我有多麼愛他。
天底下多麼酸腐的話語,都形容不出我對他的喜歡。
隻是我的自尊,我的過往,不允許我再掉進同樣的陷阱。
我如今才意識到,我以為自己離開了沈頌,但他帶給我的影響卻並沒有消失。
我變得懦弱,過於計較得失,沒有了從前一往無前撲向某人的勇氣。
當初站在那個街角,我應該對南擇再勇敢一點。
我明知道沈南擇和沈頌不一樣。
我對沈南擇的愛,不是偏執的迷戀,也沒有復雜難言的痛。
就是男女之間純粹的愛情。
沈南擇就好像是天生就與我契合的另一半靈魂。
每一寸都能補足、填滿、貼合。
我們就像是前世注定的、被神靈認可和祝福的好姻緣,見面就能相認,相愛就不會分開。
沈南擇也緊緊地回抱住我。
「感謝上天,讓我能和你未完待續。」
停泊在街角的轎車,滑下一點車窗。
男人SS抓住車門,抖動的腮裡,是幾乎要被咬碎的牙。
15
和沈南擇好事將近。
我在正式談婚論嫁之前,受邀前去沈家吃飯。
沈頌不在。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沈頌的消息了。
沈父沈母一直都很喜歡我,我們的關系絲毫沒有受之前的事情影響。
吃飯進行到一半,沈頌忽然來了。
他臉上掛著冰冷的笑,落在諸位身上。
「爸媽,該不會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吧?」
沈伯母沈伯父都是個性十分溫和的人。
他們對養育多年的沈頌也是有感情的。
「怎麼可能,坐下吃飯吧。」
沈頌是家庭關系裡的疙瘩,誰都不能說不膈應。
大家在飯桌上維持著表面的和諧。
飯後,我在小區草坪喂羊駝。
我已經很小心在躲沈頌,他卻還是找了過來。
應該說,他這次厚著臉皮回沈家,就是衝著我來的。
「你真的會和魏南擇結婚嗎?」
沈頌的聲音明顯在打顫。
我糾正他:「是沈南擇。請你下次不要叫錯我未來丈夫的名字。」
再明顯不過的回答,沈頌卻還是不肯罷休。
「思琪,你還在生江晚晚的氣對嗎?如果我說我一直都是在利用她,並沒有付出真心呢。」
我的心中,升起一片難以言喻的怒火。
「你不用強調,我一直知道你很卑鄙。」
我直視著沈頌慌亂的眼眸。
「半個月前江晚晚求過我,她以為我能讓你收手。」
16
江晚晚是我和沈頌的青春裡,藏在角落的角色。
我在對沈頌攻勢強烈的時候。
這個膽小的女生也在偷偷關注著沈頌。
她羨慕我能明目張膽地追求。
也看到沈頌表面上高冷,卻總是在我看不見的背後,望著我出神。
江晚晚的條件其實不比我差,她有一個神秘的富豪爸爸。
可為了接近沈頌,江晚晚寧願化身職場菜鳥,做他跟前的小實習生。
江晚晚哪裡知道,沈頌早就把她調查得一幹二淨。
沈頌為了江晚晚當眾逃婚,不過是做給江晚晚父親看的。
沈頌當然不愛江晚晚。
像他這樣精明無恥的人,做這一切隻會是為了江晚晚家的公司。
我突然覺得慶幸。
我說:「沈頌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抱錯的假少爺,和我相愛也是為了有朝一日侵吞我的財產。等身份揭穿,也能有條後路?」
似乎聽到了很可怕的揣度,沈頌方寸大亂地搖頭,極力否認。
「沒有,真的沒有,思琪你相信我。我做這一切隻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解:「我沒有和你在一起過嗎,沈頌,是你自己走了!」
「我沒有真正擁有過你,我從來都配不上你。我有著那樣一個父親,我身世骯髒,財富不是我的,身份不是真的,我這輩子有什麼拿得出手?我怎麼有資格娶你?」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控的沈頌。
他禁錮著我的肩膀,歇斯底裡傾訴著多年的壓抑。
以及那份埋藏在心底,見不得光的自卑。
「初中,從那個賭徒找我要錢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在學校,我是格格不入的怪物,因為我有著怪物基因,天生不討人喜歡。但他們的討厭我都不在乎,隻要我喜歡的人願意接近我,這就夠了。
「思琪,我愛你永遠比你愛我要多,我這一生本就沒有什麼屬於我,就連愛你這件事上也要頂著別人的名字。我就隻是想有一個,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的身份,而且這個身份還要足夠好,足夠與你徐思琪相配。
「沈家少爺的身份,與你青梅竹馬的時光,都是我偷來的,我每天擔驚受怕,怕爸媽知道了真相,把我趕出家門。到那時我就會失去思琪,我不敢想這多麼可怕。」
沈頌幾乎帶著哀求,聲音沙啞地對我說著這些。
「我讓你傷心,我有罪。我和你訂婚的前幾天,興奮得睡不著覺,我好開心。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差一步,差一步就成功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隻要最後我能風風光光地,用自己的身份娶到你,我能不惜一切代價。」
我聽不下去了。
雙手掙開沈頌的束縛。
格外地平靜。
「所以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沈家少爺,怕沈南擇認回家動搖你的位置。你一邊瞞著沈伯父沈伯母,讓他們與親兒子永不相見。一邊設計讓沈南擇創業失敗,讓他流落瑞士,甚至……
「甚至在我面前詆毀他,誣陷他。」
沈頌望著已然淚流滿面的我。
「思琪,你怎麼哭了?」
「思琪,你為什麼哭啊,你該不會……心疼他吧?」
「不可能,你不可能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我哭得越來越失控。
大概沈頌這時終於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嘴角溢出陣陣慘笑。
沈頌捂著臉,難以接受地不斷重復著。
淚水接連不斷地滑落。
「二十年,我們有整整二十年的回憶,你怎麼能這麼快愛上別人?沈南擇他有什麼好!他比不上我!被那種父親帶出來的兒子,從那種鄉野出來的窮學生,他還能拿什麼跟我比!」
望著崩潰、怒不可遏的沈頌。
我有早就想告訴他的一句話。
「你知道嗎,我姐姐曾對我說過。
「不要陪一個人變好,要找本就很好的人。南擇他就是那個,本就很好的人。無論他生存環境如何, 他都依然是品格高尚的人。」
沈頌離開了。
他還有什麼資格留在我身邊呢?
男人離去的背影,顯得格外狼狽。
印象中始終把後背挺得筆直的人, 早已沒了當年的骨氣。
在國旗下演講時鏗鏘宣誓的少年,在禮堂接受頒發的榮譽獎品的少年,在全校師生面前彈奏鋼琴的少年, 在燦爛驕陽中投出一個精彩三分球的少年……已經S去。
他在很多人的青春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樣的人卻把自己的人生過得越來越糟。
我相信,沈頌應該比我更討厭他自己。
17
與沈南擇結婚的前一天。
熟睡的我身邊手機震了震。
沈南擇比我先一步拿了手機。
陽臺上,傳來模糊的對話聲。
「我相信不用我說太多,魏先生自己也應該知道, 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有多麼上不得臺面。
「如果不是因為錯換人生,和思琪青梅竹馬的人,本該是我。」
我翻了個身。
假裝沒有聽見。
心裡卻覺得很稀奇。
大概是沈南擇在我面前實在過於溫柔,我甚至以為他是個天生就沒脾氣的人。
沒想到他教訓人也狠狠的呢。
我的心跟著甜蜜了一把, 這時床墊陷了下去,沈南擇動作緩慢地從後面抱住了我。
我聽見他小聲地自言自語。
「感覺剛才沒發揮好呢,語氣應該更兇一點的。」
天, 他怎麼那麼可愛!
18
沈頌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後來回憶最後見他的場景。
其實是我與南擇的婚禮上。
婚禮盛大,賓客雲集。
沈頌坐在很後面的位置, 幾乎可以算是偏僻的角落。
他或許隻想看我穿婚紗的樣子,想見證我走向幸福的樣子。
可我還是發現了他。
有些好事的人看到他, 語調不善。
「沈少爺, 不,現在該是魏頌了吧?」
「算了吧, 你偷走了人家幾十年的富裕生活, 總不能連妻子也搶走吧。」
「也該放手了。」
沈頌麻木地聽著這一切,儀式結束他就離開了。
沈頌剛一出去, 就被人衝出來扇了一巴掌。
那巴掌打得特別狠,將人打偏了頭。
以為沈頌出現在婚禮現場,是為了進行一些可恥的破壞。
老頭兇神惡煞,對沈頌言語激烈又惡毒:「你又去破壞阿擇的生活做什麼!混賬東西!你是看不得阿擇好嗎!」
沈頌抹了把唇角的血跡, 悽涼地咧了下嘴角。
然後他彎下腰去, 直視著面前兇神惡煞的男人。
「因為我恨他啊, 從你隔三差五威脅我, 找我要錢, 貼補沈南擇的學習時,你就該知道我會恨他的。」
「阿擇和你不一樣。」窮兇極惡的老頭,說起沈南擇, 竟有幾分難得的慈愛,卻也顯得心虛。
「那孩子本就是個人才,不該埋沒。」
「那你當初就不該換走他啊,讓他繼續待在沈家不好麼,這樣他就有順順利利的人生。正是你想要的!
「為什麼要換走我啊!!沈南擇他憑什麼,憑什麼每一個家都有他的位置, 而我沒有!」
「你一個賭徒,一個罪犯,你應該平等地惡劣對待每一個人啊,為什麼也會為他說話!他明明不是你的兒子!」
我不再聽他的控訴, 不再關心這對卑劣的父子如何爭吵。
我走進了明亮的禮堂。
然而我在心裡無聲地回答。
因為沈南擇隻是努力在把壞的生活變好。
而你沈頌,永遠在莫須有的不安中汲汲營營,把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