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八歲!」
一邊說著,一邊將那男孩護在身後。
就在一片寂靜中,那男孩突然笑了一聲。
聲音極其嘶啞,根本不像一個男童的聲音。
那對夫妻動作有些僵硬,可還喃喃自語:
「不……不會,這是我兒子。」
「是我的兒子歲歲……」
我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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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了。」
「你們當真不知道這根本不是你兒子嗎?」
那個妻子突然毫無預兆地崩潰了:
「怎麼會不知道啊!」
「這是我心心念念,向菩薩禱告了整整三年,才懷上的歲歲啊!」
「可我不敢承認……承認了就意味著我的歲歲真的不見了啊!」
說著,她突然膝行向我爬來:
「大師!你不是普通人對不對?」
「你能不能把歲歲還給我?」
「好不好?求你了!」
縱然這對夫妻行事奇葩又自私,但此刻卻仿佛隻是一對無助的父母。
我用靈力朝男孩探去。
可他身上隻剩S氣了。
我無奈嘆氣:
「已經來不及了。」
聞言兩人仿佛被宣判了S刑一樣。
猛地跪坐在了地上,雙目失神,不知所措。
那男孩突然開口大笑起來,似乎覺得有趣極了。
我有些嫌惡地開口:
「從人家身體裡出來,一把年紀了裝什麼嫩。」
一陣黑煙過後,一條巨大的青首黑蛇出現在原地。
而那男孩的屍身,也快速幹癟下去。
我仰起頭:
「西南有巴國,又有朱卷之國。」
「有黑蛇,青首,食象。」
「幸會了,巴蛇。」
巴蛇早已絕跡上千年,僅存的幾條也陷入了沉睡。
但同時它們又是一種極其貪婪的生物。
往往會被過度的貪欲喚醒。
熱衷與貪婪的人做交易,從而奪取人類的身軀。
那巴蛇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言語中盡是嘲諷:
「人類,果然過了千百年仍是可笑的生物。」
「我不過是滿足他們的願望,可他們卻覺得我是罪魁禍首……」
原來這條巴蛇是被賈老板喚醒的。
那是 20 年前,賈老板剛剛開始做生意。
因為經驗不足,賠的傾家蕩產。
就在走投無路之際,巴蛇出現了。
與他做了一筆交易,又教給他鯨骨鎮堂的招財術。
條件就是 20 年後,賈老板將身體讓給巴蛇,獻出半數壽命。
可人在一無所有時許下的承諾,往往反悔於家財萬貫時。
賈老板後悔了,他請來一群道士想要趕走巴蛇。
恰在此時,夫妻博主帶著歲歲來了酒店。
說到這裡,巴蛇理直氣壯:
「明明是他們發的朋友圈。」
「說『出內向的小孩,出不善言辭的小孩,出不會賺錢的小孩』。」
「我隻不過在他們耳邊問了一句:『換個 E 人小孩要不要?』」
「也是他們自己答應的啊!」
聞言,那對夫妻如遭雷擊。
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12
其實,第一次見面之後,我就把他們過往的直播都翻了一遍。
那時的歲歲極其腼腆。
他會溫柔地扶起一株小花。
會把自己的面包分給一隻小貓。
還會雙手把礦泉水瓶遞給拾荒的老人。
可他唯獨不會在鏡頭前「吸眼球」。
不止一次,那對夫妻罵他:
「你怎麼這麼別扭?讓你在鏡頭前說兩句『求哥哥姐姐刷禮物』有這麼難?」
「要是你有別人家孩子那麼開朗就好了。」
「氣S我了,這個月直播又沒賺多少!」
「爸媽可是辭職帶你直播賺錢的,你別不知好歹!」
原來,這對夫妻原本是有正式工作的。
可在看到哥哥嫂子依靠直播,賺得盆滿缽滿後。
他們便動了心思。
他們受不了自己隻能拿S工資了,更受不了兄嫂若無其事地炫耀。
於是他們辭職了,開始把歲歲當成賺錢工具。
最開始因為沒有穩定收入,他們的脾氣變得極其暴躁,對歲歲動輒打罵。
後來歲歲害怕了,開始學著外向,學著開朗。
收入越來越多,可歲歲卻越來越不開心。
直到在酒店辦理入住時,那麼多人嘲諷父母。
歲歲覺得丟人極了。
忍不住央求父母:「我們回家吧。」
換來的卻是不由分說一巴掌:
「我們做什麼多是為了誰?」
「還不都為了你!」
隨後他們還不解氣,泄憤似地發了那條朋友圈。
可他們也沒想到,一語成谶。
巴蛇趁虛而入,佔據了歲歲的身體。
13
那對夫妻呆愣愣地看著眼前歲歲透明的靈魂。
一時間恍了神。
他們終於想起來了。
兩人婚後一直沒有孩子。
那時他們怎麼說的來著?
如果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讓他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
不求他學習好,賺大錢,隻求他快樂健康地長大。
可如今,卻連「長大」二字都是妄念。
他們突然捂住心口哭出了聲,一隻手徒勞地想要抓住歲歲的靈魂:
「歲歲……我的歲歲啊。」
「爸爸媽媽錯了,別走好不好?」
歲歲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後,一隻腳碾著地上的小石子。
他小小聲道:
「不好……我做不好爸爸媽媽的孩子。」
「可我已經很努力了啊……」
「也許,讓別的小孩子來,爸爸媽媽會更開心吧?」
說著,他仰起頭看看我:
「姐姐,他們闖進了你的房間對不對?」
「我替他們道歉,對不起。」
「下輩子我能做條小魚嗎?就不用在屏幕前求刷禮物啦!」
我鼻子有些酸澀,伸出手摸摸他:
「放心吧小孩哥,下輩子你會幸福的。」
說著,我伸出了一隻手給他。
歲歲拉住了我的手,靈魂逐漸變得透明。
就在他即將完全消散那刻, 他開心地對父母擺了擺手:
「我要走啦,爸爸媽媽再見。」
一陣白光閃過, 歲歲走了。
大堂裡回蕩著那對夫妻痛不欲生地哀鳴。
可沒有一個人同情他們。
我收回了打量的視線:
他們本身不是大富大貴的命。
唯一的財運就是子孫運。
倘若歲歲長大成人,一定會賺錢孝順他們。
可惜世上往往沒有如果。
14
我將視線轉向巴蛇,對方還在不知S活地叫囂:
「我,上古神獸。」
「區區凡人, 能奈我何?」
我用眼神示意波塞冬:你的我的?
波塞冬的視線從鯨骨上收回:當然是我的。
巴蛇輕蔑地笑了:
「一個小丫頭,一個金色長毛。」
「豈能動我……我去!」
隻見巴蛇話還沒說完, 「金色長毛」已經拎起它的蛇尾巴,開始暴躁狂甩:
「不要……啪!叫我……啪!金色長毛……啪啪啪!」
我同情地看向他和它。
兄弟我懂。
那些奇奇怪怪的怒點。
比如「那女的」。
再比如「金色長毛」。
就在巴蛇快變成一灘巴蛇醬時,我開始產生了一丟丟同情。
誰知下一刻巴蛇衝我狂吼:
「那女的!做點什麼!快!」
我瞬間垮起個批臉。
隨後大股靈力被我輸進鯨骨內。
鯨骨開心地一個託馬斯回旋。
歡樂地用嘴接住了被甩在半空的巴蛇。
開始嚼嚼嚼……
呸吐掉……
再嚼嚼嚼……
呸呸呸吐掉……
我抱著雙臂無視巴蛇的嘶吼「我不是這意思」。
我充耳不聞。
你就說我做點什麼了沒有吧。
15
就在這時, 我的手機響了。
同一時間,被封住的大門外,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時霏祖宗怎麼不接電話啊。」
「著急讓她救場呢!」
是齊隊。
我匆忙布下一個「安靜如雞結界」,外面聽不見裡面說話, 裡面卻可以聽見外面的聲音。
隨後我接通了電話。
齊隊的大嗓門傳來:
「哎呦喂我的祖宗!你可算接電話了。」
「F 市疑似出現巴蛇蹤跡,你趕緊來救場。」
奄奄一息的巴蛇顫顫巍巍抬起頭,剛想說話,卻被波塞冬無情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嘎巴一聲不動了。
隨後在場眾人目瞪口呆地圍觀了我「討價還價」全程:
「在放假, 懶得去。」
「有錢!給你發獎金。」
「可是五一人很多……」
「……一百萬!局裡經費極限了!」
「成交!」
隨後電話掛斷, 我聽見門外齊隊欣慰道:
「時霏雖然愛財如命, 但人還挺好的。」
誰知大門被強行打開那刻, 現實給齊隊上了一課。
「挺好的我」拎著巴蛇尾巴甩進他懷裡:
「打錢。」
齊隊瞬間石化。
半晌顫顫巍巍道:
「你耍我?你本身就在這兒!」
我頭搖得飛起:
「不可能,接到你電話我才趕來的。」
「接訴即辦,效率一級棒!」
16
巴蛇已經被波塞冬玩得就剩一口氣了,修為也被甩飛了。
現在隻能化為一條極其普通的小黑蛇, 被關在了秘密基地。
據說他得了「金色長毛 PTSD」,隻要聽見這幾個字, 就開始狂野甩頭。
至於賈老板, 那些根本不屬於他的財運開始反噬。
先是生意一點點敗落,隨後各個器官出現衰竭。
而且由於捕S鯨魚, 他將接受法律的制裁。
歲歲的父母直播也做不下去了。
他們逼迫歲歲的行為已經傳開了, 被人人唾棄。
當他們被迫選擇重歸職場時, 卻發現無人願意聘用他們。
HR 說得很直接:
「連親生孩子都可以利用。」
「這樣的員工,我們真的不敢用。」
後來,他們隻得灰頭土臉回了老家,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
波塞冬帶著鯨骨回了海底,曾經的鯨魚寶寶已經長大了。
它親昵地蹭了蹭隻剩骨架的母親,快樂又悲傷地翻了個跟頭:
「是媽媽呀。」
「媽媽我等了你好久, 你終於回來啦。」
17
我的獎金很快就到了賬, 算算這趟倒也沒虧。
隻是我還是沒搞明白手機爹在折騰啥。
直到半個月後。
波塞冬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目瞪口呆:
「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
波塞冬眼神遊移, 逃避回答。
我眯起眼睛:
「是不是手機爹告訴你的!」
「你倆搞什麼!」
波塞冬「嘿嘿」傻笑一聲:
「我送了他一個大寶貝,他把你地址告訴我了。」
我正皺眉疑惑:什麼大寶貝?
就聽見陽臺傳來一陣撲騰,夾雜著「嘎嘎」的叫聲。
我衝過去一看, 頓時無語。
隻見一副用鯨骨和波塞冬金發做成的彈弓,正在嘎嘎亂S。
手機爹躲在彈弓後面,歡樂地放著一首《翻身農奴把歌唱》。
烏鴉族小王子氣得滿屋亂飛, 掉得整個臥室都是鳥毛:
「嘎嘎嘎!」
我:「……」
怪不得手機爹非要去,合著算準了會掉落「SSS 級裝備」唄。
我一臉木然地看著眼前的雞飛狗跳。
波塞冬沒皮沒臉湊過來:
「想什麼呢?」
「我餓了,吃飯去唄。」
我一巴掌給他推開:
「你給我把鳥毛掃幹淨再吃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