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聿患有躁狂症。
他為了我,積極尋求心理治療。
甚至去學曾經最厭惡的畫,靜心養性。
爸媽也終於同意我跟他結婚。
可婚後兩年,他經常待在畫室徹夜不歸。
我疑惑地跟過去。
卻看到他跟我曾經幫過的學妹睡在一起。
爭執間,他情緒爆發將我推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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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們都把我當精神病!」
而早已形同陌路的竹馬竟然替我報了仇。
和竹馬雙重生後。
我捂住他的嘴。
「告白暫停,我先復仇。」
1
「知竹,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面容青澀俊逸的少年。
漸漸和推我時癲狂醜陋的模樣重合。
短暫的恍惚過後,我正要說話。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熟悉又急切的聲音。
「沈知竹,不要答應他!」
我轉身一看。
是風塵僕僕、眼角微紅的安瑾玉。
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慌亂緊張的模樣。
顯而易見,他也重生了。
我們都回到了高三這個節點。
秦聿看到他,臉色一變。
「安瑾玉,你來幹什麼?」
他沒說話,隻是祈求般緊緊地盯著我。
我嘆了口氣,看向秦聿。
「阿聿,我暫時不能答應你。」
秦聿不敢置信,聲音猛然拔高。
「為什麼,是因為安瑾玉?
「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跟他聯系嗎?你騙我!」
與此同時,他還攥緊了拳頭,微微顫抖。
是情緒即將失控的表現。
我不動聲色地說。
「阿聿,你沒發現,你的狀態越來越差了嗎?
「聽我的,先去看心理醫生好嗎?」
我的眼神裡滿是擔心和憂慮。
還藏著幾分小心翼翼。
他卻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樣。
渾身尖刺豎起。
「說了多少遍了,我沒病!」
他壓著怒意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收回視線。
夜晚的這條街很少有人經過。
沒過多久,這方空間隻剩下我和安瑾玉。
靜默了一會,我主動開口。
「你也回來了吧?」
一開始的震驚過後,他很快平靜下來。
「嗯。」
「我S之後,發生了什麼?」
他聽到這個字應激似的睫毛輕顫。
垂下眼:「他們逃到國外,我找人攔住他們,然後……」
似乎是擔心我對秦聿還餘情未了。
安瑾玉抬頭覷了一眼我的神色。
我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些我都知道,我是問,你是怎麼回來的?」
他沉默半晌:「……出了車禍。」
我也沒再問具體細節。
安瑾玉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麼。
我捂住他的嘴。
「告白暫停,我先復仇。
「不親手解決他,我過不去。」
他輕顫著握住我的手,感受到體溫才能確定不是夢一般。
良久,終於露出失而復得的心安笑容。
「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2
我為了秦聿看了無數心理書籍和資料。
沒人比我更懂安撫他。
也沒人比我更懂怎樣毀掉他。
逼瘋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患有躁狂症的人。
再簡單不過了。
第一步,全方位地否定他,指責他的情緒,不停地給他貼上負面標籤。
回家後,沒過多久,房門被敲響。
秦聿開門進來,情緒平靜了很多。
「知竹,我不該兇你,對不起。」
我包容溫和地回應。
「沒關系,這都是因為你的病情,我理解。
「但你不能諱疾忌醫,你得去看心理醫生才行。」
他猛地抬頭,眉心緊皺,卻不再反駁。
「安瑾玉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在鄰市上學嗎?為什麼突然回來?」
「哦,他打算轉學回來。」
「那你們——」
秦聿的語氣一下子急促起來。
我笑了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沒人比你更重要。
「而且我們兩家是鄰居,總不可能真的老S不相往來吧,對不對?」
這句話顯然沒有安撫到他。
秦聿是我爸一個發小的兒子。
他去世後,秦母獨自離開,留下了他。
我爸看他可憐,就接過來一起養了。
秦聿很依賴我,很討厭安瑾玉。
玉潤窗前竹,花繁院裡梅。
我和安瑾玉的名字看起來很溫文爾雅。
但他小時候卻是個混世大魔王。
大人經常笑著打趣我們以後一定是一對。
秦聿聽到這話總會不開心。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他和安瑾玉打了一架後,秦聿滿臉青紫傷痕。
我質問安瑾玉,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之後秦聿身上更是經常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狀似支支吾吾,卻有意無意將矛頭指向安瑾玉。
我和安瑾玉的矛盾和誤會越來越深。
最終到了分道揚鑣形同陌路的地步。
到現在哪能想不到。
秦聿從小就裝得很好,騙過了所有人。
3
安瑾玉轉學過來後。
我們或多或少地產生了一些交集。
秦聿產生了強烈的不安感,將我看得更緊了。
在這期間,我不停地用「躁狂症」這三個字提醒他。
「阿聿,你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吼王叔?」
「阿聿,你剛剛的臉色嚇到我了,是不是……」
「阿聿,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從來沒把你當精神病!」
「阿聿,去看醫生好嗎,我難道會害你嗎?」
……
我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有意無意地指出他身上的一些毛病和缺點。
精挑細選各種大大小小的例子佐證他的病情。
將秦聿的所有情緒和行為都歸咎於「躁狂症」。
不停地打壓和刺激他。
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恍惚,越來越易怒焦躁。
那深陷的眼窩和蒼白瘦削的臉頰說不了謊。
秦聿已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恐慌。
終於,迎來了第一次爆發。
安瑾玉轉學過來的第一天,我摘下了從不離身的紅繩。
取而代之是安瑾玉送的鑽石手鏈。
那根褪色的紅繩就像垃圾一樣扔在桌子的邊角。
這一幕刺痛了秦聿的雙眼。
恐慌和憤怒的情緒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他衝進教室攥住我的手。
「沈知竹,為什麼要脫下紅繩!」
秦聿的右手上也有一根一模一樣的。
此時看著格外刺眼和諷刺。
我皺眉掙扎,卻故意回避問題。
「秦聿,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班級此刻早已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驚訝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身上。
秦聿卻恍然不覺,依舊咄咄逼人。
「你回答我啊!」
他的臉因為激動而爬上不正常的紅。
額角青筋隆起,十分嚇人。
我眼裡不自覺泛上了眼淚。
「阿聿,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秦聿聽到這句話就像應激一樣。
「沈知竹,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精神病,你在害怕我嗎?」
他吼得非常大聲。
爭執間,他拽掉了我的手鏈。
我怔怔看著地上,眼淚一顆一顆掉了出來。
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似的,聲音都在發顫。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為什麼總是疑神疑鬼,總是這樣控制我!
「你的躁狂症已經很嚴重了,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一聲高過一聲。
全班哗然一片,不約而同地遠離了他。
秦聿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臉上血色盡褪。
他嘴唇嚅嗫,朝我走近一步。
我下意識害怕地後退。
有個男同學擋在我面前。
「秦聿,你冷靜一點。」
第二步,讓所有人站在他的對立面,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害怕他,指責他。
4
不知道是誰告訴了班主任。
過了一會,秦聿被帶去辦公室了。
我這才情緒松懈下來似的。
癱坐在椅子上低聲啜泣起來。
幾個女同學圍上來安慰我。
大多是八卦發生了什麼事。
我像是找到宣泄口似的,順勢將壓抑多天的「恐懼」說了出來。
例如秦聿隻是寄養在我家卻總是對我大呼小叫。
例如秦聿前段時間確診了躁狂症。
例如秦聿媽媽選擇拋棄他。
我們全家都視他為親人。
吃穿用行都是跟我一個規格。
上輩子,同學都以為他是跟我門當戶對的富少。
為了照顧他的自尊,我也沒否認。
但現在「家醜外揚」後——
人類最偉大的就是想象力。
於是大家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上完了一天的課。
秦聿都沒再回來。
他逃學了。
能去哪呢?
當然是找陶夢枝傾訴了。
陶夢枝比我們小一級。
一年前恰好撞見她騎自行車剐蹭到了別人的豪車。
那人指著她鼻子罵,她縮著頭滿眼淚花。
我們家經常做慈善,也資助很多貧困學生。
所以遇到這種事能幫就幫。
而且她還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
反倒是秦聿覺得沒必要多管闲事。
沒想到這次善舉竟然意外幫他們牽了線。
從此她成了秦聿的「紅顏知己」。
在家時,秦聿情緒穩定,扮演一個正常人。
到了陶夢枝那,他盡情發泄情緒,控訴我把他當精神病。
隻有她才真正懂秦聿。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這麼偉大的「雙向救贖」。
我怎麼忍心讓它常年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呢?
5
秦聿徹夜未歸。
他經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
我心急如焚。
連忙拉了個沒有秦聿的班級群。
【抱歉打擾大家了,但是秦聿一直不回消息,我真的很擔心他,大部分地方我都找遍了,如果大家在家附近看到他,麻煩聯系我一下,謝謝啦!】
【大家也知道,他最近情緒不太穩定,還是不要再刺激他比較好。】
群裡大部分人都是積極回應的。
還說要出去幫我一起找。
我自然是千恩萬謝。
果然沒過多久,一張照片發到了群裡。
是秦聿和陶夢枝相互依偎坐在江邊的背影。
別說,畫面還挺唯美,非常有電影氛圍。
我眉梢一挑,聰明人啊。
一看備注,曲繁。
是我資助的貧困生之一。
但是她在班裡卻非常受歡迎,大家都喜歡跟她做朋友。
足以看出她情商有多高。
曲繁曾經隱晦地、委婉地告訴過我。
她和陶夢枝住在同一片筒子樓。
偶然撞見秦聿送陶夢枝回來,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有些微妙。
但秦聿態度坦然,說看到有人找她麻煩,他隻是見義勇為。
之後我也私底下觀察了一段時間。
發現他們沒再有其他往來。
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沒想到他們隻是藏得更深了。
綜合我最近的態度轉變,曲繁一定看出了什麼端倪。
所以她在配合我。
群裡這會兒已經炸鍋了。
【這是秦聿?】
畢竟大家都認為我和秦聿青梅竹馬。
平常又形影不離,在一起是板上釘釘的事。
沒想到又吃到了一口大瓜。
大家礙於我的面子又不好直說。
估計私下小群和私聊都刷屏了。
等大家的思維發散得差不多後。
我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在群裡發語音。
【大家不要誤會秦聿,我和他情同親人,他……他有交女朋友的自由……】
【人找到了我就放心了,謝謝大家。】
我發了個一萬塊的紅包。
於是大家的安慰更真心實意了。
6
爸媽來問我秦聿是怎麼回事。
看到他們臉上的擔憂時,我的心猛地揪住。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控制住不露出異樣的神情。
我們掏心掏肺就養出這麼個白眼狼。
真是荒謬至極!
我將學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
還讓他們暫時不要聯系秦聿,以免刺激到他。
我爸嘆了口氣。
「閨女,秦聿打小就聽你的,你要多勸勸他。
「好好的孩子,不能毀了啊。」
我笑著答應:「當然。」
但是在秦聿的視角。
他消失了一整個周末,我們全家沒一個人去找他。
當他忍不住自己回來時。
每個人都當作無事發生一樣。
秦聿冷臉半天冷了個寂寞。
他在我房門口躊躇半天,終於沒忍住敲響了門。
「沈知竹,開門。」
我打了個哈欠:「有事明天再說。」
空氣安靜了一瞬。
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壓抑的鬱氣再也控制不住。
我聽見他陰沉地低吼。
「沈知竹,你把我當什麼了,說丟就丟的玩偶嗎?
「安瑾玉回來了,我就變成可有可無的垃圾了是嗎?
「你回答我!」
長久的寂靜讓他緊繃的神經愈發煎熬憤怒。
他猛地錘了一下門。
這令人不安的巨響吸引了我媽的注意。
「小聿,怎麼還不睡?」
他一下子僵住,幹巴巴地回應。
「這就去睡。」
急促凌亂的腳步聲遠去。
我勾了勾唇,安心地閉上了眼。
7
第二天,我沒打招呼提前去了學校。
秦聿也一個上午都沒跟我說話。
冷戰似的,就連不小心對視都會刻意避開。
他似乎篤定我會主動找他求和。
畢竟在他確診出心理問題後。
我都盡量避免和他產生衝突。
起了矛盾也是第一時間安撫他,怕他做出什麼傻事。
可他等了將近一天也沒等到我的道歉。
直到安瑾玉來找我,目睹我們談笑風生的模樣。
在我回來後,他陰沉著臉擋在我面前。
嘴角勾出諷刺的弧度。
「怪不得跟我處處避嫌,你早就跟安瑾玉搞上了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一瞬間眼裡就聚集了淚花。
「你在說什麼?」
「裝什麼呢沈知竹,之前表現得一副多在乎我的模樣,但是我這兩天過得怎麼樣你有過問一句嗎?
「哭什麼?當了婊子還立牌坊,你把我當備胎還是舔狗啊?」
見我漸漸蒼白卻毫不辯解的模樣。
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醜態。
秦聿愈發憤怒,怒吼出聲。
「說啊!」
剛才被嚇得噤聲的同學聽到這些難聽的詞再也無法保持中立了。
曲繁更是擋在我面前。
「秦聿,你要點臉吧,當賤人還立牌坊的人不是你嗎?
「沈知竹不關心你,她找你都快找瘋了,結果呢,你猜她看到了什麼?」
秦聿被吼得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麼,神情一點點染上慌亂。
他僵硬地看向我,嘴唇一下子蒼白如紙。
「沈知竹還不在乎你啊?一大早過來挨個給同學們送禮物,讓我們不要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嘖,我算是讀懂農夫與蛇的故事了。」
「嗤,自己跟小學妹卿卿我我,還好意思倒打一耙?」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此刻都透露著濃烈的鄙夷和不屑。
聽到小學妹三個字,他僵在原地,額角冒出冷汗。
「知竹,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我跟陶夢枝真的沒關系,我隻是需要找一個人傾訴,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朝我走近,想要過來牽我。
我搖了搖頭,眉眼間依舊是聖母般的包容。
「阿聿,我真的不怪你,我也沒有資格阻止你交女朋友。
「但是你要是真的愛她,就去看心理醫生好不好,你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
他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
所有人都憐憫又厭惡地看著他。
他在此刻徹底成了一座孤島。
他恐懼、驚慌、抗拒,最終爆發出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