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6

顧忌著我的名聲,阿娘才沒有派人將她也掃地出門,而是客客氣氣地送客。


「邵夫人請回吧,我們池家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原本我以為這樁孽緣已經說得清清楚楚。


 


誰知道,次日我去宣陽王妃所辦的賞花宴,又遇到了崔家女。


 


她柔柔弱弱地同我道歉。


 


「是我搶了邵郎,幼儀你心中氣不過也是正常的。


 


「我和邵郎隻盼著你能原諒我。」


 


可我沒察覺到一星半點的歉意,察覺到的隻是她隱隱約約炫耀他們情比金堅的得意。


 


小女兒家的心思一覽無餘,無非是要告訴我,邵文景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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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饒有興趣地將手裡的芍藥簪在她鬢邊。


 


隨後,我輕聲感嘆。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她先是一喜,隨後變了臉色,餘光落在芍藥上。


 


不仔細瞧,竟也瞧不出來並非牡丹。


 


「池幼儀,你嘲諷我?


 


「我雖是庶女,卻是名門之後,你池幼儀不過是……」


 


崔家女有些沉不住氣,我知曉庶女的身份一直是她心上的一根刺。


 


如今被人嘲諷再怎麼模仿,也成不了真牡丹,又怎麼能置若罔聞?


 


一時之間,四下寂靜,唯我雲淡風輕。


 


「崔姑娘莫非忘了,我同邵文景青梅竹馬十餘年,又怎會不知他心中想法?」


 


我向來不是受委屈的性子。


 


既然她上趕著來炫耀,我也隻好勉為其難地茶言茶語。


 


果不其然,一聽我們青梅竹馬十餘年,崔家女似乎愣住了。


 


她氣得說不出話,像是要咬碎了牙。


 


卻又在看到邵文景的那一刻委屈得落淚,撲到他懷裡。


 


「邵郎,我隻是想得到幼儀的諒解。」


 


邵文景拍了拍她的肩,勸慰說。


 


「無礙,你管她的想法作甚?」


 


在崔家女看不到的瞬間,他又望向我。


 


眼裡是淡淡的愁緒,仿佛在譴責我心狠。


 


我嗤笑一聲。


 


「臉真是大,我要是你,就避得遠遠的。


 


「兩位,我池幼儀這輩子都不會諒解你們做的腌臜事。」


 


8


 


雖說鬧了些不愉快,賞花宴依舊進行得很順利。


 


宣陽王妃待我很親近。


 


她握著我的手,將腕間玉镯褪給我,笑道。


 


「好孩子,若是雲祁敢欺負你,我定然饒不了他。」


 


興許她是怕裴雲祁不成親是有什麼隱疾,或者是好斷袖之癖,恨不得我們能立刻成親。


 


「婚期定在下月初七,欽天監算過了,是極好的日子。」


 


我恍惚了片刻。


 


下個月初七確實是個好日子。


 


前世,邵文景和崔家女的婚期就是定在這一日,坊間議論紛紛,我為了保全名聲,狠心剃度出家。


 


三日後,邵文景攜崔家女上香還願,正巧不知哪家貴女的婢女打翻了供奉的燭臺。


 


一時之間,道觀火光衝天。


 


房梁轟然倒塌,壓傷了我的腿。


 


我行動不便,驚慌失措,下意識朝著邵文景求助。


 


「你我青梅竹馬十餘載……邵文景!你當真如此狠心?」


 


我並未要求他奮不顧身,隻是懇求他伸手拉我一把。


 


崔家女瑟瑟發抖,依偎在他身側落淚。


 


「夫君,我好怕。」


 


於是,他隔著一層火舌,淡漠地覷了我一眼。


 


隨後,邵文景將崔家女攬入懷中,輕聲安慰。


 


「別怕,有為夫在。」


 


屋宇再次坍塌,隔絕外界。


 


火海熊熊,最終將我徹底淹沒。


 


9


 


說到那場大火也巧。


 


打翻燭臺的婢女自知無法補救,止不住地叩首,直到額頭滲血。


 


最終一頭撞S在我面前。


 


我輕嘆一聲。


 


「都是苦命人。」


 


是啊,我葬身火海後,池家隻剩下母親一人。


 


中年喪夫,晚年喪女。


 


巨大的打擊令她一病不起,最終也沒熬過這年冬日。


 


10


 


崔家女似乎纏上我了。


 


沒過幾日,她又上門拜訪。


 


「幼儀,我們的婚事定在下月初五,你會來的對吧?」


 


下月初五。


 


他們是特意挑在了我和裴雲祁成婚之前。


 


「畢竟你和邵郎怎麼也是青梅竹馬……」


 


邵文景站在她旁邊,跟著勸說。


 


「你若是不來,外界指不定會怎麼傳謠言。


 


「我知曉你向來溫和,定然不會讓我為難。」


 


我們有婚約在身時,我確實是處處以他為先。


 


可如今……他的名聲如何與我何幹?


 


我手裡的繡活微頓,不經意間,指尖被繡針一刺。


 


血珠滴在紅蓋頭上,隱沒了蹤跡。


 


我將針線收起,抬眸看過去。


 


「哦?是傳你忘恩負義,還是傳你移情別戀,吃我池家絕戶?難不成他們說錯了嗎?」


 


錯的從不是我。


 


我卻被迫剃度出家,以證清白。


 


「邵文景,你若是在乎臉面,就不會身負婚約和她崔薇眉來眼去。」


 


緩了緩,我又開口。


 


「兩位請回吧,這婚宴我池幼儀去不得,恕難從命。」


 


隻是崔家女面色漸白,腳下踉跄。


 


邵文景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並未注意她。


 


若不是有婢子扶她一把,怕是要摔個結實。


 


「小姐……您沒事吧?」


 


今日跟著她的,不是她的貼身婢女。


 


我意外地多看了一眼。


 


隻是這一眼卻讓我毛骨悚然。


 


赫然是前世打翻燭臺的那個婢女。


 


上輩子那場大火,是她故意害我性命。


 


我沉默了一瞬,連指尖的痛意幾乎都感受不到。


 


良久,我笑了笑。


 


「去,怎麼能不去?


 


「這段孽緣,也該有個了斷。」


 


11


 


邵文景和崔家女的婚事極其隆重。


 


近乎奢華的花轎,以及造價不菲的婚服,無一不昭示了他對待崔家女的珍重。


 


……


 


這婚服明明是我無數次向邵文景提出的設想,如今卻穿在了崔家女身上。


 


那時他對於我的憧憬,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到處都是刺目的殷紅色,和賓客議論紛紛的聲音。


 


「邵小將軍和崔小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啊,先前我還覺得邵、池兩家的婚事可惜,如今看來,池家確實比不得名門世家。」


 


更有甚者造謠說。


 


「定然是那池小姐不守婦道,不然邵小將軍怎會選擇退婚?」


 


我緊皺眉頭,情緒幾欲失控。


 


直到裴雲祁緊緊握住我的手。


 


他長劍出鞘,橫在那官員脖頸。


 


「她池幼儀是這世間頂頂好的姑娘,本世子傾慕她許久。


 


「同她道歉,若是再讓本世子聽到你胡說八道,小心你這條狗命不保。」


 


那官員嚇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哆哆嗦嗦地行禮賠罪。


 


「下官口不擇言,還請池小姐恕罪。」


 


裴雲祁收了劍,鄭重其事地同我對視。


 


他知道我心懷芥蒂的緣由,卻隻是笑著撫平了我緊皺的眉。


 


「在下才疏學淺,不知可否博池小姐一笑?」


 


我方回過神來,倏忽展顏對他。


 


「唯爾一人。」


 


12


 


邵文景這一劍鎮住了所有謠言。


 


席間再無一人敢對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而臺上新人拜過天地高堂,夫妻對拜。


 


邵文景的目光越過了崔家女。


 


最終落在了我身上。


 


他曾隨我父親一起出徵。


 


每每回來,於慶功宴上便會止不住地找尋我的身影。


 


直到我們默契地相視,他才心滿意足。


 


那時他說。


 


「戰場無情,我常常夢魘,唯有見到幼儀你才能安心。」


 


如今他和崔家女拜堂,卻下意識找尋我的身影,紅了眼眶。


 


「夫妻對拜——」


 


周圍小聲攀談,皆是在疑惑他此番行為。


 


「夫妻對拜——」


 


崔家女緊攥著嫁衣,挺不起身。


 


「夫妻對拜——」


 


禮唱了三遍,邵文景卻遲遲沒有拜下去。


 


「這大喜的日子,小將軍怎地愣住了?」


 


「我看這邵小將軍,也不像是愛慘了崔小姐啊。」


 


直到旁人提醒他拜堂,他才匆匆躬身對拜。


 


於是,大多數賓客的議論又多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邵文景不語,隻是一味地看向我。


 


我遙遙舉杯,祝賀。


 


「百年好合。」


 


他甩開崔家女,丟了喜帕。


 


面色難看得很。


 


13


 


邵母鐵青著臉將他們送入洞房。


 


這樁婚事鐵板釘釘,崔家女成了邵夫人。


 


畢竟若是他邵文景當場悔婚,又想追回我,那可真是要貽笑大方,臉面掃地了。


 


隻是他們怎麼折騰,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裴雲祁給了我銀錢,央我日日去置辦些珠寶首飾,充盈妝匣。


 


「小姐,這支簪子色調典雅,正適合您出席宴會時戴呢。」


 


婢女小心翼翼地將簪子捧到我面前,掌櫃的也笑眯眯地期待我點頭。


 


我正要接過來仔細瞧瞧,卻被一人徑直奪走。


 


真是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來人竟是崔家女,現在應該稱呼一聲「邵夫人」了。


 


她SS地盯著我,正當我以為她要對我不利時,她卻突然跪了下去。


 


「求求你了,池小姐,邵郎他隻願意聽你的話,你救救我夫君,你救救他,好不好?」


 


這又是唱的哪門子戲,發的哪門子瘋?


 


我猝不及防地後退半步。


 


「邵夫人說笑了,你們才是夫妻,哪裡輪得到我一個外人相救?」


 


崔家女跪著朝前移了幾步,倏忽扯住我的裙擺。


 


「他要上戰場,可是我們才剛成婚啊!池小姐,你們青梅竹馬,忍心看他去送S嗎?」


 


我毫不猶豫地將裙角扯出,轉身就走。


 


「他是S是活幹我何事?再者說了,戰S沙場可不是什麼恥辱。」


 


崔家女眼中的恨意幾乎要滴出來。


 


見我走得果斷,她陰惻惻地笑出了聲。


 


「你還不知道吧?這次和南蠻開戰,裴雲祁那個紈绔可是主帥。


 


「他們打起來了,你不在乎邵郎,也不在乎裴雲祁嗎?」


 


我最終還是被絆住了步伐。


 


明日我們便要成婚,可要掛帥出徵的事情,他未曾同我說過。


 


14


 


我到時,邵文景和裴雲祁正在針鋒相對。


 


先前隻聽聞邵文景性格大變,流連青樓。


 


卻未曾想到,他此刻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我不禁有些幸災樂禍,笑出聲來。


 


「邵小將軍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偷香竊玉,遭了報應?」


 


反觀裴雲祁,依舊是風度翩翩,如玉君子,絲毫沒有掛彩的跡象。


 


我這才稍稍安心。


 


崔家女尖叫起來。


 


「池幼儀來了,你要在她面前這個樣子嗎?」


 


其實她說得不錯,以往他在我面前,總會收斂些的。


 


隻是邵文景一見到我,微微一愣後,反而狠狠一拳打在牆上。


 


「裴雲祁這個小人,隻會些陰險招數,讓人把我堵在巷口痛打一頓。


 


「我不過是來找他清算,你就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地袒護他?」


 


怪不得他如此狼狽。


 


可真是可喜可賀,大快人心。


 


我望向裴雲祁時,他眼神飄忽。


 


「誰讓這家伙覬覦我未來的夫人?


 


「幼儀,我知錯了,你莫要惱我呀!」


 


裴雲祁像搖著尾巴的小狗,故作可憐兮兮地湊到我身邊。


 


我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他。


 


「不惱你。」


 


邵文景盯著我們不松,竟然也有些破碎感。


 


「為了他,你甚至把崔薇帶來勸我?


 


「池幼儀,誰準你去打擾崔薇的?她最是單純,定然會擔憂我,你不知道嗎?」


 


我感慨於他的厚臉皮。


 


「既然如此深情,又何必流連青樓?


 


「你單純的夫人和趕考的書生有一段情,就連身側的婢女都是書生派來傳信的,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自從見到前世縱火的婢女後,我便派人去查探。


 


結果卻查出了崔家女的私情。


 


她和一位書生私訂終身,最終卻為了榮華富貴投入邵文景的懷抱。


 


就算這樣,她也沒有斷了和書生的往來呢。


 


崔家女脆弱如風中飄絮,一直辯解。


 


「不是的,邵郎,不是這樣的。」


 


我冷笑一聲,拉上裴雲祁便走。


 


邵文景沒有腦子。


 


崔家女慣會演戲。


 


讓他們兩個狗咬狗去吧。


 


15


 


裴雲祁隻是一味順從地跟著我走。


 


我倏忽嚴肅了神色。


 


「聽聞世子要掛帥出徵?


 


「世子連這般重要的事情都未曾向我提起……也是,怪我逾矩,本不該多管闲事。」


 


其實我多多少少知曉他對我的心思。


 


可前世所託非人,我著實難以託付真心。


 


甚至我也不清楚,我是否心悅於他。


 


見我退縮,裴雲祁眼底滑過一絲悲傷,他一改吊兒郎當的神色,停下了腳步。


 


裴雲祁鄭重其事地望著我。


 


「幼儀,我早便見過你,在邵文景之前。


 


「那時你隨池將軍入宮,偷偷耍著他的紅纓槍,我便在想,怎會有這麼靈動的小姑娘。」


 


他該有多心痛?


 


幼時會耍紅纓槍的小姑娘,最終長成了名門閨秀的典範。


 


是,我怕京中嘲笑我爹目不識丁,便逼自己懂禮端莊。


 


可即便我被眾人稱贊,我爹卻戰S沙場,馬革裹屍,再也回不來了。


 


裴雲祁又說。


 


「這樁婚事是我同陛下S皮賴臉磨來的,無論你信與不信,我待你是真心的。


 


「等我凱旋,定然風風光光求娶你進門。」


 


他許諾道。


 


「幼儀,等我。」


 


16


 


裴雲祁就這樣上了戰場。


 


南蠻侵擾邊境,鎮壓刻不容緩。


 


我一邊拆著裴雲祁寄來的信件,一邊聽婢女說著打探來的消息。


 


「小姐,聽聞姑爺和邵小將軍又吵得不可開交。


 


「小姐,您說,為何陛下不讓邵小將軍當主帥?」


 


邵文景本就統領了父親舊部,在武將之中地位斐然。


 


如今我池家無權無勢。


 


若是他按照婚約娶了我,寬慰武將之心也便罷了。


 


可他偏偏為了虛無縹緲的情愛,娶了崔家女。


 


崔家是文臣世家。


 


待到邵文景反應過來,隻能通過沉醉青樓來自汙。


 


可伴君如伴虎,天子最是多疑,於是他毫不猶豫地用了他最利的一把刀。


 


他要裴雲祁一朝成名,徹底地取代邵文景。


 


「小姐?小姐?」


 


婢女見我出神,開口喚我。


 


思緒回籠,我一字一句看起了信。


 


「吾愛幼儀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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