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貴妃臉上並無半分驚詫之色,而是捂著胸口,大口喘氣,險些一頭栽倒。
她一偏身,對上鋒利的劍刃,忽然又不心慌氣促了,比太醫開的藥方還管用。
「姐姐,這是何意?臣妾不知哪裡惹到了姐姐,讓你這般厭煩,竟然要置我於S地。」
「你為了爭寵,不惜裝病把我逼上S路,還間接害S了雲舒!這樁樁件件,你真以為自己瞞的天衣無縫嗎!」
我雙目猩紅,拿劍抵在她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
她驚慌失措地連連後退,想要大聲呼救,讓宮女去稟報皇上,可那些宮女早就被她綁在燒紅的鐵柱上,一命嗚呼了。
就算她喊破喉嚨,景槊也不會來救她。
「不……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的……你S了我,你一刀S了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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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惡狠狠的指著我,大罵道:「是你自投羅網,非要嫁到北齊與我爭寵,皇後之位本該是我的!是我的!」
「若不是你裝病,需要至陰之人的血做藥引,景槊會指名讓我和親嗎?」
我和南梁的不幸,皆是她一路促成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為了爭寵,處心積慮布好的局,竟然也困住了自己。
她愣了片刻,然後癲狂的仰天大笑。
時而精神恍惚,時而瘋癲躁狂。
前來稟報的宮女說,她瘋了,每日抱著枕頭胡言亂語,一到晚上,又開始不停的咒罵我。
園子裡的花開得正豔,又是一年春天。
花房培植了一批新品種的牡丹,不巧的是,旁邊多生出一支月季。
我剪下那朵花,將它拋在汙濁的泥土裡。
「這花開得嬌豔,隻是太過宣兵奪主,還是棄去吧。」
茯苓低聲問道:「那貴妃……」
「宮裡哪有什麼貴妃?她早在半月前就薨了。」
17
或許相愛之人真的會有心靈感應。
譬如貴妃逝世的那日,景槊整日心神不寧,平白無故的嘔出一灘鮮血。
恰巧被眾朝臣看到,皇帝命不久矣的傳言也愈演愈烈。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之久,景槊終於薨了,臨S前還緊緊抓住我的衣袖,想要再見貴妃一面。
可他不知道,貴妃已經在陰曹地府等他多時了。
他更不知道的是,貴妃不是因病亡故的。
我讓曾經受她欺辱的人回去伺候她,把她綁鐵柱上,一雙手腳都開了口子,每日定時放血。
血盡,人亡。
我看景槊可憐,在他臨S之前,將真相告知於他,沒想到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仍舊是那雙陰險狠戾的眼睛,像初見那日一樣,惡狠狠地盯著我。
「毒婦,你這個毒婦!」
他忽然仰天長笑,咒罵我一定會有報應的,就算化作灰燼,也永生永世都是北齊的人。
我以為我終於得到了解脫,可一道道噩耗很快傳到未央宮。
按照北齊律例,我要嫁給新上任的北齊國君為後。
原來景槊說的報應,這麼快就來了。
他是景槊的兄長,我曾在宮宴上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明明已經年過半百,還是要在眾目睽睽一下,用貪婪的目光在我身上掃視。
他等了十餘年,終於把景槊熬走了。
景槊無所出,膝下沒有皇子可以繼承帝位,景琰白撿了一個皇位,滿心歡喜的等著迎娶我為後。
一女共侍二夫,這是莫大的恥辱,此生都再無顏面回南梁。
我自是不願嫁的,可身在北齊深宮,又有許多的無可奈何。
為了改變局面,我铤而走險使了個手段。
我將從前的辦法如法炮制,在景琰的藥膳裡加入大劑量的朱砂,每日盼著藥效發作,他能一命嗚呼。
可等來的,卻是一記耳光,和數不清的傷痕。
他和景槊一樣兇殘,在他的眼眸裡,甚至能窺到景槊的影子。
不過,他可沒有景槊的耐心。
景琰惡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將我一把提起。
我雙腳離地,極力掙扎著,就快不能呼吸了。
「美人兒,你就這麼想S朕?可朕偏偏不遂你的願。」
我閉眸不語。
次日,我拖著疲憊的身體邁入湯池,麻木的閉上眼睛。
茯苓心疼的看著我,眼淚滴進水裡,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著身上的青紫痕跡。
「茯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靜靜。」
她緊咬著唇,在原地躊躇著,似乎是怕我想不開自盡。
我擠出一抹笑容,向她再三保證,我不會想不開的,我還要留著命回南梁,她這才放心的出去。
我深知,能回南梁隻是我的一場痴夢罷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再苟活一日都萬般艱難,更別說能重歸故土了。
茯苓剛走到門口,又被我叫回來,去太醫院要了一碗避子湯。
18
景琰不知從何處得知,我在南梁時有一個自幼交好的男子,名叫宋珩。
他發了瘋似的衝到我宮裡,再一次掐住了我的脖子,逼迫我說出實情。
「是不是真的,究竟是不是!」
他像一頭發瘋的野獸,眼睛裡閃著猩紅的光。
幾番追問無果,我仍是不肯開口,他氣急了,把我扔在床榻上,瘋狂的撕扯著我的衣裳。
我一絲不掛的躲在床邊,拿被子勉強遮住身上星星點點的痕跡。
景琰由宮女服侍更衣,手不老實的伸向宮女的胸口,嚇得她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皇上放過自己。
他厭煩地瞥了我一眼,冷聲道:「呵,你宮裡的人,果然和你一般無趣。」
自那之後,景琰便將我囚禁起來,身邊的宮女悉數遣散,隻留下茯苓一人。
他偶爾會來折辱我,然後揚長而去。
我一碗接一碗的慣著避子湯,直到再也喝不下,扶著牆幹嘔。
茯苓心疼我,哭著把我手裡的藥碗奪下來。
「茯苓,我是不是很可笑?我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南梁了……」
我曾天真的認為,隻要S掉景槊,我們就有救了。
可是,景槊S了,還有景琰。
景琰S了,也還會有下一任君主。
北齊太大了,大到我窮極一生都走不出去。
……
深宮裡的日子太過寂寞無趣,我半夢半醒之間,偶爾還會見到父皇和母後。
想到他們,我的心裡便暖暖的,笑著笑著又開始流淚。
直到一日,我還在睡夢之中,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的喧鬧聲。
守衛封了未央宮,不由分說的將茯苓帶走。
我急的滿頭大汗,從手腕上撸下一枚玉镯,塞進守衛手裡,企圖從他口中得知茯苓的消息,哪怕一句也好。
他收下镯子,清了清嗓子,終於肯開口。
「她被皇上身邊的人帶走了,說是因為和敵國私下往來,互通密信,估計沒什麼活著的希望了。」
但他畢竟隻是個品級低微的守衛,能知道的消息少之又少,也隻能言盡於此了。
我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順著牆壁跌坐在地。
再見到茯苓時,她被折磨的體無完膚,像塊破布一樣被人扔在院子裡。
我被門鎖禁錮在寢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明明離我那麼近,隻有十步遠的距離,可她又離我那麼遠,我再怎麼掙扎都無法靠近。
「公……公主……你能回家了……回……南梁……」
茯苓還是走了,在寒風蕭瑟的冬天。
一場大雪洋洋灑灑的落在她身上,掩埋了她所有存在的痕跡。
茯苓不忍心看我日日受辱,所以冒著S頭的風險模仿我的筆跡,把紙條綁在信鴿腿上,放它回南梁求救。
皇兄確實收到了那封求救信,隻是茯苓再也回不來了。
19
皇兄接到信箋後,不免震怒,當即下旨派撫遠將軍出兵營救長公主。
三皇兄得了消息,在養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自請領兵出徵,與宋珩一同徵討北齊,帶我回家。
這些年來,二皇兄暗自招兵買馬,一直秘密訓練南梁士卒,為的就是這一天。
三皇兄親自領兵出徵,和宋珩帶領的騎兵裡應外合,攻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逐漸向北齊都城逼近。
景琰隻是胸無點墨的草包,連馬背都爬不上去,就更別提領兵出徵了。
他靠著一條爛命苟延殘喘,熬走了兩任北齊君主,才白白撿來一個皇位。
他看著越來越近的南梁軍隊,和倉皇逃竄的朝廷眾臣,自知大勢已去,慌忙無措地逃回寢殿收拾行囊,意圖抄密道逃跑。
剛背上包袱,又被滿鬢白發的老將軍提到城樓之上,逼迫他看著那些為保家國浴血奮戰的將士們。
皇宮大亂,人人自危。
我聽到南梁大軍S入北齊的消息,現在已經打到北齊都城了。
九年來,我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
我激動的想見他們一面,想再看看二皇兄、三皇兄,還有宋珩。
可我再也不是明媚動人的程紓意了, 頂著這副破敗不堪的軀殼,也實在沒臉和他們相見。
皇宮內到處都是驚慌逃竄的宮女、太監,未央宮門前的守衛也都沒了蹤影。
北齊人人自危, 自然沒人會管我的S活。
我舉著蠟燭, 將帷帳點燃, 火勢迅速蔓延,遍布未央宮的每一個角落。
我坐在床榻上, 安靜的等待著S亡的來臨。
眼下國庫空虛,民不聊生,再沒有多餘的糧草支撐打仗。
「(但」我閉上眼, 忽然被人拉住手,強行將我帶出火場。
我連連嗆咳, 抬眸對上了宋珩的臉。
他來不及責怪我自盡,而是將我拉上馬, 帶我逃離這裡。
出了北齊城門, 貧瘠的土地仿佛變成茵茵草地,煥發新的生機。
我終於逃離了那座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城,欣喜地回頭看宋珩。
這才發現他被一支箭射穿身體, 傷口正在不斷往出溢血。
而射箭之人, 正是城樓上的景琰。
宋珩的血順著胸膛湧出,染紅我的衣衫。
我拉住韁繩,乞求他能停下。
「阿珩,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你快停下, 不要再走了!」
他堅毅地搖頭,一直跑到筋疲力竭, 再也無力支撐身體, 從馬背上倒了下去。
「小……小七……」
他指了指遠處的南梁都城,和正策馬趕來的三皇兄, 抬手替我拭去臉上的淚痕。
「你看,我沒有食言, 我終於帶你回家了……我們回家……」
北齊與南梁, 相距遙遙八千裡。
他快馬加鞭趕來救我,一刻也不敢停歇。
宋珩的聲音愈發微弱,漸漸的連話都說不出了, 隻是不停的從口中往外溢血。
我聽著那道沙啞哽咽的聲音,看著眼前面露愧色的少年, 隻覺鑽心般的疼。
我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真的來接我回家了。
「阿珩,你等我。」
我親眼看著他在我懷裡咽下最後一口氣,我將他逐漸僵硬的身體推到冰面上,然後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投入冰冷的湖水中。
十二月的湖水如刺骨一般寒冷, 但我已經感受不到了。
這一刻,我好像回到了南梁,終於可以和我的少年郎相守一生了。
南梁的月亮可真亮啊,可惜再也難圓了。
我先是昭陽公主, 再為父皇的女兒,最後才是我自己。
但這次,我終於可以隨心所欲的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