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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自幼就是個毒婦。


 


上打爹娘,下欺姊弟,臭名遠揚。


 


所以到了二十八歲,也無人敢娶,隻能嫁給S了發妻的武將做續弦。


 


入門前,我想,我定要把沈家人訓得服服帖帖,叫他們從此怕了我。


 


入門後,一個粉團子一樣的女孩,怯生生地拉著我的衣角,問我:「你,你就是我娘嗎?我真的有娘了嗎?」


 


我恍了神,好像看到了八歲時的自己。


 


1


 


正月初六,宋家上下喜氣洋洋,因為家裡那位活閻王,我,宋秋聲,總算要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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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繼母最後一次來送我,往我手上套了個不值錢的镯子。


 


「秋聲啊,你今兒就要嫁了,為娘真是舍不得。」


 


她惺惺作態,捏帕子擦了擦眼睛,卻不見一滴淚。


 


我笑道:「是嗎?娘舍不得,那女兒就不嫁了好不好?」


 


她嚇得一僵:「快別胡說了……」


 


「沒胡說,娘記得把我的屋子給我鎖著,若沈家待不慣,我還要回來住的!」


 


「啊?」


 


繼母差點倒過去,連忙指揮下人:「天爺呀!快!快送她上花轎!」


 


我就這般匆匆忙忙地,被抬進了沈家。


 


然而拜堂時,陪著我的,卻是一隻大公雞。


 


因為我的夫君,沈墨,如今正在邊關守城,沒工夫與我拜堂。


 


沈家是簪纓世家,沈墨又是定遠將軍,原本這樣好的婚事,是輪不到我的。


 


隻可惜沈墨命硬克妻,第二個女兒尚在襁褓,發妻就一命嗚呼了。


 


他常年戍邊,極少回京,兩個女兒交給老太君和兄嫂養著,續弦之事一拖再拖。


 


如今女兒大了,需要母親教養管束,這才急急忙忙找下家。


 


沈墨一年隻回家一次,嫁過來形同守寡,別家女子大多不願,我卻認為這婚事極好,既沒有男人惹我心煩,又能把持偌大的家業,何樂而不為?


 


咕咕幾聲雞叫,就算是禮成了,我在賓客們憐憫的目光下,被送進了洞房。


 


門外嗩吶吹吹打打,屋裡喜婆鋪床念詞,好生熱鬧。


 


這時,兩個小姑娘端著水盆進了屋。


 


不必問便知,高一些的那個,是長女明姐兒,矮一點的那個,是次女玉姐兒。


 


兩個丫頭個頂個的漂亮,就是不知為何,畏手畏腳的,似是有些怕我。


 


我正要叫她們過來,卻聽見一聲低喝:「磨磨蹭蹭做什麼?快去給夫人洗手!」


 


原是個打扮華麗的婦人,見兩個孩子不敢上前,偷偷掐了一把明姐兒,明姐兒身子一抖,頭低得更厲害了。


 


我驚了驚,這婦人應當就是沈墨的長嫂,劉氏。


 


出嫁前,我聽說沈家人丁雖少,卻都是溫良和氣的,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可惜,我也不是良善之輩,我既然嫁過來,兩個丫頭自然就在我名下,要教訓也該我來,輪不著別人。


 


2


 


「見過嫂子。」


 


我站起身來,不等劉氏開口,便道:「明姐兒頭一回見我,難免有些怕生,好好教導就是,嫂子何必掐她?」


 


劉氏沒想到我剛入門,就不給她面子,驚了一驚,但很快便恢復了冷靜,笑道:「我何時掐她了?妹子定是看錯了,明姐兒,我掐你了嗎?」


 


我看向明姐兒。


 


明姐兒卻慌忙搖頭,領著妹妹快步向我走來。


 


「夫人請洗手。」


 


兩個女孩嗓音稚嫩,表情卻小心謹慎,分明是被訓怕了的。


 


我蹙了蹙眉。


 


「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兩個女孩猶豫片刻,這才小心翼翼抬起頭來。


 


我適時接過水盆,放在一旁,捏了捏二人的臉,誇道:「真是兩個小美人坯子,瞧著讓人直心疼。」


 


明姐兒臉紅了紅,撇過臉沒有搭話。


 


倒是玉姐兒,怯生生地望著我,問道:「你,你就是我娘嗎?我……真的有娘了嗎?」


 


我一時恍了神。


 


好像看見了八歲那年,繼母剛進門時,唯唯諾諾的自己。


 


明姐兒卻很驚慌,轉過臉,用力扯了一下玉姐兒的衣擺:「叫夫人!」


 


我回過神,拽住她的手,將她們攬進懷中。


 


「不必怕我,玉姐兒沒說錯,我既嫁了過來,自然就是你們的娘親,今後若有人敢欺負你們,隻管告訴我,萬事有我撐腰。」


 


明姐兒怔了怔,垂下眸子,什麼也沒說。


 


倒是劉氏,扁了扁嘴,笑起來:「她們是沈家小姐,誰敢欺負她們?妹子也真能操心,剛嫁進來,就知道心疼孩子了。」


 


她話裡有話,分明是在嘲諷我剛嫁進來,就擺起了主母的架子。


 


我卻隻當她是在誇我。


 


「嫂子這話說對了,我從踏進沈家那一刻,便已經是明兒和玉兒的母親,疼孩子,難道要從明天開始?」


 


這話無理卻有理,逗得周圍人噗嗤一笑。


 


劉氏噎了噎,顯然還想說什麼,隻是周圍人多,不好發作,忍了下去。


 


「前面還有客人等著,我先忙去了。」


 


說罷,她勉強笑笑,憋著火走了。


 


兩個女孩留在了屋裡,玉姐兒見劉氏走了,輕輕拉住我的衣袖,試探著喚了一聲:「娘親?」


 


我心裡一下軟乎乎的,將她攬進懷裡:「唉,玉兒真乖。」


 


我又看向明姐兒。


 


這丫頭卻隻是扭開臉,冷冷地瞧著地板不說話。


 


雖說這種事強求不得,可我這人就愛來硬的。


 


我一把攬過明姐兒,按在懷裡:「明兒也乖!」


 


3


 


我用了一個下午,算是弄清了沈家的格局。


 


沈家三進的宅院,如今除了我與兩個女孩,還住著老太君和兄嫂一家。


 


兄長名喚沈安,任禮部員外郎,早上替沈墨接親的便是他。


 


他與劉氏膝下,還有一個九歲的兒子,名喚卓哥兒,沈家男丁稀少,這卓哥兒就是全家的寶貝,被慣得膽大妄為,無法無天,明姐兒和玉姐兒一見他就繞道走,依我看,怕是沒少被欺負。


 


晚飯後,我坐在銅鏡前釵環,門口忽然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偷偷瞧我。


 


是玉姐兒。


 


我朝她擺擺手:「過來。」


 


玉姐兒小腦袋縮了一下,隨即高興地跑進來,撲進我懷裡。


 


「怎麼不叫人?先前還叫我什麼來著?」


 


玉姐兒臉紅了一下,羞怯喚道:「娘親~」


 


「真乖。你姐姐呢?」


 


「姐姐要睡了。」


 


「那你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玉姐兒攥著衣角,扭捏道:「我想,我想要娘親跟我一起睡,可以嗎……」


 


她尚在襁褓中時,生母就撒手人寰了,從小到大,人人都有娘疼,就她沒有,她一定是委屈的。


 


如今來了一個娘親,她一定很希望,這個娘親能疼一疼她。


 


我明白她,因為我也曾像她一樣。


 


「好。」我起身,拉起她的小手,「咱們去找姐姐一起睡覺。」


 


「好!」玉姐兒高興極了,笑盈盈地望著我。


 


兩個女孩住在左跨院的廂房裡,我一進門,卻見明姐兒衣衫單薄,正赤腳站在地上,旁邊一個老奴叉著腰,罵得口水直飛。


 


我停在門口。


 


「這是幹什麼?」


 


「哎喲,二夫人!」


 


那老奴沒想到我會來,訕訕笑道:「明小姐方才踩著洗腳盆上床,打翻了水,我正說她呢!」


 


我轉頭看了看,明姐兒腳下果然有一攤水,她站在水裡,身子凍得發抖,卻連頭也沒抬,好像挨罵已是家常便飯。


 


我氣極,冷冷看向那老奴:「喲,你還知道她是小姐呢?水打翻了,叫人掃幹淨就是,你不擔心小姐的身子,反倒訓斥上了,這是什麼道理!」


 


「夫人有所不知道,明小姐她向來不省心……」


 


「那又如何?天大的錯,也輪不到你一個奴才來訓斥!」


 


那老奴沒想到我如此不留情面,委屈不已,臉一下漲得通紅。


 


「夫人說話也太難聽了!我雖是奴才,卻也是安哥兒的乳母,不是那不明不白的人!明小姐和玉小姐又沒有母親教養,我們做奴才的不管,若任之由之,將她們養得不成樣子,二爺豈不怪罪!」


 


「嬤嬤是瘋了嗎!兩位小姐的母親就站在這,你卻說小姐沒有母親教養,難不成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那老奴後知後覺,忙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等她說完,一巴掌扇了過去。


 


「我雖是續弦,卻也是你家二爺三書六禮聘來的,你打量我年輕不知事,以為我好欺負?那你可就錯了!這一巴掌就當個教訓,再敢對小姐們不恭,我叫你有命來,沒命去!」


 


那老奴震驚不已,隨後便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我並不搭理,隻平靜地讓明姐兒上床,命人進來打掃房間,又叫人打來熱水泡腳。


 


過不一會兒,那老奴便哭哭啼啼地領著劉氏來了。


 


哭喊著:「大夫人,我真不想活了,我一輩子勤勤懇懇,從無差錯,連老夫人都不曾說過我一句不是,二夫人一進門,卻拿我當豬狗收拾,我沒臉了,我不想活了!」


 


劉氏被她強拽來,既對我不滿,又有些不願替她出頭,隻問我:「妹子,這是怎麼了?王嬤嬤是家裡的老人了,你說這……」


 


我默默擦著腳上的水,眼皮子也沒抬:「你倒問問她,我來之前,她是如何收拾明姐兒的。」


 


劉氏一愣。


 


她必定知道,這些下人從前是如何對兩個女孩的。


 


從前也就算了,如今我來了,這些事就不能再放到臺面上。


 


「這其中定是有些誤會……」劉氏趕緊給王嬤嬤擠眼,奈何那蠢貨卻領悟不到。


 


「有什麼誤會!原就是二爺託我們管教小姐,如今來了個新夫人,竟都成錯了!我在沈家二十年,還沒被誰打過臉呢!」


 


我噗嗤笑了:「既然嬤嬤不服,那不如請個人來說理吧,你不是大爺的乳母嗎?想必你在大爺面前是極得臉的,不如去前廳請大爺來?若還是不行,那咱們就去報官,可好?」


 


「行了行了!大爺哪裡會管這些後宅小事!」


 


劉氏受不了了,沈安此刻正在前廳招待同僚,若這種事捅到前面去,別人隻會認為他的奶母倚老賣老,欺負新婦,到時候,整個沈家都沒臉了。


 


「好了,今日誤會一場,大家都體諒些,今兒婚宴忙了這許久,都累了,早些睡吧!」


 


她硬生生將王嬤嬤拖走,到了院中悄悄說她:「你說你惹她幹什麼?你難道沒聽說過,她在家裡連自己爹娘都打?」


 


……


 


劉氏一行人走後,我關了門,給明姐兒蓋上被子。


 


「往後這家裡再有誰敢欺負你們,隻管和我說,我定不輕饒。」


 


明姐神色復雜,許久,才抿了抿唇,含糊地嗯了一聲,轉過身睡了。


 


她比玉姐兒大三歲,心思也深一些,我實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站了一會兒,玉姐兒伸手輕輕拽我:「娘親,睡覺覺。」


 


我這才爬上床,強行鑽進兩人之間,抱著她們睡了。


 


4


 


早上醒來時,我懷裡隻有玉姐兒一個人。


 


明姐兒不知何時,悄悄爬到另一頭睡了,為了不碰到我,整個身子縮成一團,隻佔了很小一塊。


 


我嘆了口氣。


 


大抵是這瓜實在太大,強扭也扭不下來了。


 


我還有什麼法子?隻要她將來不和我作對就好。


 


我輕手輕腳起床,回到我房裡梳洗,收拾妥帖後,往後院正房走去。


 


我昨日鬧那一場,果然積了怨,還沒進門,便知道有人不想讓我好過。


 


我抬起頭。沈安和劉氏正坐在一旁,老太君坐在主位上,面色不虞。


 


「好厲害的新婦,才剛進門,就要讓我這個老太婆等你!」


 


我無辜地抬頭:「這才剛到卯正二刻,孫媳婦並未遲到,老太君何故發怒?」


 


老太君見我如此,越發氣惱:「你身為晚輩,本該提早伺候長輩洗漱,敬茶請安,可你卻懶散無禮,睡到卯正才起身,懶懶散散洗漱小半個時辰,讓幾個長輩幹等著,簡直不成體統!」


 


她說這話時,沈安與劉氏正悠闲地吹著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怪不得昨兒劉氏處處避讓我,原來早想好了,讓旁人替她出手呢。


 


我心中冷笑。


 


轉過臉,垂下腦袋,泫然欲泣:「原來府上還有這樣的規矩,是孫媳婦不好,孫媳婦知錯了,還請老太君原諒,莫要氣壞了身子。」


 


我認錯認得太快,老太君反而哽住了。


 


劉氏也忽地抬眸,疑惑地看著我。


 


「咳,還有,昨兒你……」


 


「昨兒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衝撞了嫂嫂,已經悔恨一整夜了,以後再也不敢了,老太君明察。」


 


「你……你知錯便好。」


 


我這一低頭,老太君就是有怨,也不能開口了,不然,倒顯得他們欺負人。


 


她憋了一會兒,隻好命我伺候他們用早膳。


 


伺候?可笑可笑,養這一大家子僕人是做什麼的?


 


但我沒反駁,聽話地跟到了飯廳,待眾人坐好,連忙端著粥快步走到桌前,然後,啪,一松手,倒了老太君一身。


 


「哎呀!你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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