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從眼角滑落，模糊了視線。
我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十三年的等待，現在看起來，一切好像都那麼的可笑。
心髒密密麻麻的痛感刺激著我。
「綿綿，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他的嗓音慢慢響起，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看穿一般。
我趁著齊遠道不注意的時候衝到床邊，用力地將被子掀開。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吸引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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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被子緩緩落下，看到那張臉的瞬間。
我腦袋裡嗡了一聲，思緒一片空白。
那是一張與二十歲的我有著八分相似的臉。
7
身後一股力將我拽了出去，我跌落在地上。
齊遠道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他想伸手拉住我，卻被我側身躲開了。
那雙手立馬就收了回去。
他走到床邊將那名女孩護在懷裡。
「綿綿，你夠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下意識的看向床頭的落地鏡。
披散的頭發，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面前的男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齊遠道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包廂門外，聽到他和他大學室友的對話，或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把那些話聽進去了。
哪有那麼多回不完的工作消息，哪有那麼多開不完的會，這一切都隻是他用來搪塞我的借口。
因為我不再年輕，他就找了一個與年輕的我有幾分相似的人。
我突然笑了起來，看向齊遠道的眼神一片冰涼。
「我們分手吧。」
8
齊遠道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不屑地冷哼一聲。
「綿綿，我們現在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你已經三十多歲了，離開了我你有更好的選擇嗎？」
確實是不一樣了，我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項鏈，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身後傳來齊遠道的聲音。
「阮綿綿，你不要後悔。」
我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可面上的淚水卻如潮水般洶湧。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裡，牆上粘貼的每一張報紙都是與那趟航班有關的，可現在，那早已泛黃的紙張像巴掌一樣用力地打在我身上。
我用力地將那些紙張撕扯下來，連帶著一起扯下來的還有我們的年少情深，以及我十三年漫長的等待。
我呆坐在滿地的碎屑中，哭著哭著笑出了聲。
我和齊遠道從小就是領居，我媽懷著孕帶著我來到這座城市，一個獨身懷著孕的女人，在那個時候，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討論，我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但是齊遠道不一樣，他會把我護在身後，他會幫我教訓那些嘲笑我的小孩，他會告訴我，我的媽媽是個很厲害的人，她獨自給我撐起了一個家。
他就這樣一直保護我到了大學。
大一那年，在盛開著的合歡花下，我接受了他的表白，青春年少的男孩將我高高抱起，他的愛意洶湧，可是現在，愛意消散了，我也該醒了。
手機在此刻響起。
「阮綿綿，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什麼時候能履行承諾？」
我極力隱藏自己有些發抖的聲音。
「我知道了，我會遵守諾言的。」
9
隔天我下樓扔垃圾時，齊遠道媽媽站在樓下，像是在等我一般。
「阮綿綿，你有什麼臉敢跟我們家小遠提分手？你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我們家小遠才二十二歲，真是便宜你了。」
齊遠道媽媽一聲聲的質問砸在我臉上。
「阿姨，你知道齊遠道做了什麼嗎？」
面前的婦人愣了一下。
「綿綿，哪個男人不會犯錯？何況你們兩年齡差距擺在這，小遠隻是一時昏了頭，夢夢長的跟你有幾分相似，不正好說明他愛的就是你嗎？你居然還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臉，你個有娘生，沒爹樣的人，我告訴你，是我們家小遠看不上你。」
我一臉錯愕地看著她，夢夢，她叫夢夢，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隻有我，隻有我像個小醜一樣被他們戲耍。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忍下胃裡翻湧的酸澀感。
將手裡的那袋垃圾朝面前的女人扔了過去，裡面的各種垃圾砸在她身上，耳邊傳來她各種骯髒的咒罵聲。
「滾！」
待她走了之後，我一個人站在樓下將這令人作嘔的真相生生吞咽下去。
我拍了拍臉，努力讓自己從剛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成年人的世界沒有那麼多時間給我傷春悲秋，桌上擺放著各種金融管理類的書籍，晦澀難懂，三十多歲的年紀再去重頭學習要付出更多的時間精力。
分手後的一周，我媽過來找我吃飯了。
等到酒店門口時，一抹熟悉的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
齊遠道摟著他的新歡，還有齊遠道的大學同學在大堂吃飯，桌上放著幾個空了的酒瓶。
男人把玩著身旁女人的手，大著舌頭說道：
「兄弟，你說的真沒錯，阮綿綿已經三十五歲了，她配得上我嗎？沒有我誰還會要她，你都不知道她身上的皮膚都皺在一起了，別提多惡心。」
「我都不敢跟我同事說她是我女朋友，她還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這種人從小缺失父愛，誰知道她以後心理會不會有什麼毛病。」
縱使已經一點點將他從心裡剔除幹淨，可是再次從他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我猶如被削肉刮骨般的痛，手指深深嵌入手掌心內。
我媽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這就是你當初說你相信的男人。」
我關上手機裡的錄音機，松開了緊握著的手。
「當初眼睛瞎了。」
10
打開包廂門，看著早已經坐在席上的男人，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女人。
梅女士摸了摸鼻子並錯開了我的視線。
「阮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吃飯。」
見我說話帶刺，男人也隻是笑了笑。
「我想把你和你媽接回來住，你們兩現在住外面又不方便，你媽之前拒絕我很多次，但這次她說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前二十多年你不在的時候，我們住的也挺好的。」
梅女士在桌下悄悄地拉了拉我的手。
我知道她的想法，她今天肯低下頭同意來吃飯，無非就是不想讓我以後受苦，想為我多博取一點資源。
可是我憋不下那口氣。
三十五年前，他出軌公司裡的秘書被我媽發現，我媽一氣之下帶著我離開了家，這麼多年他不管不問，身邊的女伴換了一個又一個，但是直到我二十五歲時，他才想起我和媽媽。
因為他沒有別的孩子了，忙碌半生創下的財富無人繼承，作為一個上位者，人到晚年才會想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兒和妻子，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他隻是覺得晚年孤獨而已，他隻是想老了有人承歡膝下而已。
我不愧是我媽的親生女兒，我原以為齊遠道會不一樣，我們有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隻是現實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現在看來，我跟梅女士一樣，看男人的眼光一樣的差。
11
眼見軟的不行，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綿綿，我答應你讓齊遠道入職 MR，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我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我隻答應你會去公司上班，但是我沒有答應你會跟你回去。」
一頓飯就這樣不歡而散，在聽了我的話後，男人面色不虞地摔門出去了。
我如當初約定的那樣，去到了公司。
路過會議室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你們說，新來的總監會是誰啊？」
「聽說是上面直接任命的，是董事長女兒。」
「啊，那我們以後日子會不會不太好過啊。」
恍然間我想起了那天給齊遠道送湯時，他身上的香水味，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隻是我當時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裡無法自拔。
我整理了衣服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目光掃射間，我沒有錯過韓夢臉上的表情，驚訝又帶著些恐懼。
站在一旁的秘書清了清嗓子。
「這是新來的商務部總監，阮總，以後就由她來負責接下來的工作。」
一陣稀稀拉拉的鼓掌聲，我便開始著手安排手底下的工作了。
我並沒有刻意去關注韓夢，畢竟隻是一個剛轉正不久的新人，倒是她，看見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或許是心虛吧，畢竟小三這個兼職，並不光彩。
這天我如往常一樣下班，隻是沒想到在樓下碰到了齊遠道。
看到我時，他明顯也愣了一下，似乎是在驚訝我的改變，也像是在好奇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沒有錯過他眼裡的驚豔。
「阮綿綿，怎麼，你這是後悔了嗎？」
我沒理他，看來他的夢夢並沒有跟他說我如今在 MR 工作，我徑直從他面前擦肩而過。
他的聲音依舊在後面響起。
「阮綿綿，天下沒有後悔藥。」
12
接踵而來的工作讓我忙的焦頭爛額，胃裡的疼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握住，讓我無法呼吸。
屋漏偏逢連夜雨。
由韓夢經手的合同也出了問題，合作方那邊鬧著要解約。
韓夢哭哭啼啼地站在我的辦公室裡，我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事已至此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我隻好帶著韓夢陪著笑臉去道歉，一杯杯的白酒下肚，那痛感如潮水一般湧來，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我的胃。
等酒局結束已經是凌晨，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出來，韓夢躡手躡腳地跟在我身後。
「等項目結束，去人事部把離職給辦了吧，該走的程序，包括賠償，她那邊會跟你協商的。」
女孩眼角的淚水滾落下來，眼裡滿是質疑。
「阮總，你是因為遠哥才想要借著這次機會開除我嗎？」
我隨手攔了輛出租車，準備上車時，我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倒是挺好奇憑她的業務能力是如何能夠轉正的。
女孩姣好的面容在路燈的襯託下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
我唇角微微彎起，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或許是忘了，剛剛在酒桌上做小伏低隻為挽回這次合作的我，又怎麼會有心思去跟她雌競呢？
她還不配。
13
腹痛難忍，額間冷汗直冒，我S咬著唇讓司機往醫院裡開。
輸液室裡空蕩蕩的，我獨自坐在那裡，看著冰涼的液體緩緩流進我的身體裡。
輸液室的門被用力推開了，在這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格外的吵。
齊遠道走了進來。
「怎麼，急著給你的夢夢討公道嗎？」
我嘴角勾出一抹笑。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