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帶著一臉怒意走到我旁邊。
「你怎麼沒有跟我說你是 MR 董事長的女兒。」
聽到他的話,我隻覺得好笑。
「說了有什麼不一樣嗎?一個拋妻棄子的渣男而已,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你現在來,是為了給你的小情人討公道,還是因為我瞞著你我是 MR 董事長女兒的事情?」
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裡滿是慌張。
「綿綿,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其實不喜歡韓夢,我隻是把她當成了你,我其實心裡是有你的……」
我出聲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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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遠道,當初是你選擇韓夢的,既然做了選擇,你就不要後悔,是你說的,天下沒有後悔藥。」
「可是綿綿,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難道一點情分都不講嗎?我會改的,我是愛你的。」
男人眼睛微微顫動了一下,說實話,齊遠道長的真的很好看,那雙眼睛像能攝人魂魄一樣,隻可以,現在對我而言,我隻覺得惡心。
「如果我不是 MR 董事長的女兒,我依舊隻是那個單親家庭的阮綿綿,你還會這樣說嗎?別搞笑了,齊遠道,你並不愛我,你愛的是我如今的身份。」
我掏出手機,點開錄音,聽著那熟悉的聲音,齊遠道的臉色一點點地白了下去。
「我那是醉酒後說的胡話,綿綿,那不是真的。」
14
我抬眼看向他。
「有一句話叫酒後吐真言,你聽信了你大學室友的話,你覺得我老了,配不上你,確實,如今我們變得不一樣了,你年輕,聰明,長得好,而我,已經三十多歲了,我不再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可是齊遠道,但凡你當初能夠坦坦蕩蕩說出來,我都覺得你是個有擔當的人,可是你沒有,你選擇用最惡心的方式。」
「你知道我當時看到韓夢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嗎?明明我就在你身邊,你卻找了一個跟年輕時的我有幾分相似的人。」
「就當我這十三年喂了狗吧,還有就是,我不能再吃辣的了,每次你做的辣子雞,我都是忍痛吃下去的。」
齊遠道的身形踉跄了下。
我沒理會他,繼續說道,
「我們都已經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隨著最後一滴液體流入身體裡,我拔下了針頭,我很難再將齊遠道與我記憶裡的那個人重合。
因著單親家庭的緣故,小時候的我倔強不服輸,認定一件事就得要幹到底,齊遠道不同,他從小就有爸爸媽媽在身邊。
每次我被欺負或者同其它小孩子打架的時候,他總會跳出來保護我,我也就慢慢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刺。
二十歲的齊遠道會給二十歲的阮綿綿準備各種小零食。
二十一歲的齊遠道會拿著獎學金帶著二十一歲的阮綿綿去看山見海。
二十二歲的齊遠道會在出差前一晚跟二十二歲的阮綿綿說,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但是二十二歲的齊遠道不會再愛三十五歲的阮綿綿了。
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時間。
他愛我,可是他愛的是哪個正值青春的阮綿綿,不是如今眼角已經長了皺紋,臉上隱隱有些雀斑的阮綿綿。
15
從那天之後,我沒在見過齊遠道了,反倒是韓夢,一改往日畏畏縮縮的樣子。
她懷孕了,三個月。
三個月之前,我在酒店裡看到了滿脖子吻痕的齊遠道。
臨近下班,韓夢拉著齊遠道攔在我面前,遞給我一份請帖。
「阮總,我和遠哥馬上就要結婚了,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做個見證。」
她挽著齊遠道,看向我的眼裡滿是挑釁,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我笑著收下了請帖。
「那就祝你們永結同心。」
趁著韓夢給其他同事發請帖的功夫,站在一旁的齊遠道露出一副苦相。
「綿綿,我不知道她怎麼會懷孕,我本來想讓她打掉的,可是我媽,我媽她…」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我大概也能夠猜到。
「我這次,是真的弄丟你了。」
男人的聲音帶著些哭腔。
他說的這句話帶著多少悔意我已經不在乎了,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要走。
我把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齊遠道的婚禮我也隻是象徵性地送去了禮金,不為別的,隻為我那十三年買單。
寫字樓外的燈火通明,我揉了揉酸脹的眉心,看著底下人流湧動。
一陣鈴聲打破了安靜的房間。
「在哪家醫院?」
16
等我趕到醫院時,看著我媽獨自坐在外面的長椅上。
我走上前去輕拍了她的肩膀。
「你爸腦梗,送過來時,沒有家屬,醫院就從他緊急聯系人裡面找到了我的號碼。」
我看著她面色淡如水,松了口氣。
手術室的紅燈不知道涼了多久,等到窗外漸漸泛白,手術室的大門這才打開。
「什麼時候醒,就看病人的造化了。」
病床上的男人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布滿了溝壑,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可憐他,也恨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媽就不用被人戳脊梁骨二十多年,如果不是因為他,我不會從小就被叫做沒爹的孩子,如果不是他,我原本應該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他憑一己之力,生生害了兩個女人的一生。
可現如今,那個罪魁禍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靠著呼吸機生存,他所追求了一輩子的名和利在此刻煙消雲散。
我將他送到了最好的療養院,請了最好的護工照顧他。
不為別的,隻是他給我留下的財富我花不完而已,也算是給他留了最後的一點體面。
17
我全面接手了 MR,手裡跟進的那個項目已經快接近尾聲了,我通知了人事辭退韓夢的事情。
隻是沒想到,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韓夢被人打了。
以韓夢的業務水準遠遠不夠轉正的條件,可偏偏,她轉正了。
這中間少不了別人的牽線搭橋。
也得多虧了韓夢之前的上司張主管。
秘書來跟我匯報時,眼裡像閃著光一樣。
「老大,你是不知道張主管的老婆有多狠,直接把韓夢壓在地上,坐在她身上猛抽韓夢耳光。」
「韓夢本來想喊她老公幫忙的,結果她老公就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被打,自己老婆出軌被抓,也確實夠可憐的,這麼大一頂綠帽子。」
我一邊看著手裡的文件一邊聽著她繪聲繪色地講著八卦。
直到樓下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我才覺得有些不對。
韓夢被打到流產了,鮮紅的血液順著腿根一滴滴落下來。
隔著人群,齊遠道看韓夢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仿佛隻是一個旁觀者。
突然他像是感受到什麼一樣,隔著人海與我對視上了。
他遠遠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湧動著晦澀不明的情緒,嘴巴動了幾下。
他在說「對不起。」
可是已經晚了。
18
沒過幾天,齊遠道離職了。
他將離職申請遞給我時,我隻簡單地看了一眼便籤下了名字。
他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僅僅幾天,他整個人如同垮了一般,襯衫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綿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曾經是真的很愛你,也是真的想要跟你結婚,可是後來.....我找韓夢也隻是因為她跟以前的你長的太像了。」
我將離職申請遞給他。
我不懷疑齊遠道以前對我的愛,隻是他也說了那是曾經,那個跟我求婚時,手都在顫抖的男孩一去不復返。
他隻是愛我年輕的皮囊,愛的是我能帶給他無限可能的身份,而不愛我面皮下的靈魂。
我們以前都太過自負, 自負的相信相愛可抵萬難。
過往種種, 如今也都跌落塵埃。
感情這種事, 原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愛到最後全憑良心。
我的一腔孤勇,我對齊遠道的一顆真心做不了假, 可是, 愛人先愛己。
摔過一次跤之後, 我也絕不可能再去走一遍回頭路。
這趟離奇的航班, 對他而言或許隻有幾個小時, 對我而言卻是整整十三年, 從我的二十二歲貫穿至今。
我站在高樓上,俯瞰著下面的景色。
我真正的人生現在才開始。
齊遠道番外:
韓夢流產後,我提出要離婚, 可是她S活不同意,甚至鬧著要自S。
各種精神壓力下,我隻好辭職。
在遞交辭職那天, 綿綿很爽快地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籤下了字。
她是真的放下我了, 可是我卻疼得無法呼吸。
一念之差, 錯失千裡。
回到家後,看著屋裡滿地的玻璃碎片, 我隻覺得腦袋像是被人擠壓一般痛。
「兒啊, 你看你娶的好媳婦,我就是讓她洗個衣服她都不願意,就是流個產而已,看把自己金貴的。」
我頭也不回地走到房間裡。
「不是你讓我娶她的嗎?不是你當初跟我說綿綿年紀大了, 配不上我了嗎?」
如果不是他們的那些話,我怎麼會把綿綿弄丟,我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哭喊聲從身後傳來。
「老天爺啊,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我躺在床上,回憶著我與綿綿的一點一滴,那一段段過往如同針扎一樣痛。
「夠了,別再說了!」
「—我」門外又響起女人的爭吵聲,哭喊聲。
我捂住耳朵, 隻想好好睡一覺。
清晨的陽光撒進來, 我抬手準備去遮擋, 看到手掌的那一瞬間, 我竟呆愣住了。
耳邊傳來韓夢的尖叫聲。
一夜之間,我一下老了十幾歲。
手上的皮膚皺在一起,臉上出現了斑斑點點, 眼角下垂。
我偷來的十三年,終究是要還回去了。
韓夢火速籤下了離婚協議,一臉驚恐地逃了出去。
看來這一切都是報應。
我嘗試去找工作,卻都一一被拒, 無奈下我在商場餐廳裡找了份洗碗打雜的工作。
聖誕節這天, 我看著商場巨大顯示屏上播放著女人採訪。
「阮總,從您接手 MR 後,MR 的市值直線上漲, 請問對此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熟悉的嗓音傳到我的耳朵裡。
「我如今的成就離不開公司每一個人的辛苦付出......」
淚水一點點順著我蒼老的臉頰落了下來。
綿綿穿著幹練的職業套裝,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我們是真的不一樣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