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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京中第一紈绔。


 


卻沒人知道我是位女子。


 


貴女小姐們個個避我如蛇蠍。


 


唯獨大將軍的妹妹。


 


她不是今日邀我遊湖,就是明日帶我賞花。


 


怕她對我情根深種,我將她拉到僻靜處坦白我的女兒身。


 


卻沒想到她如釋重負。


 


「還以為是哥哥袖子斷了……原來是家裡祖墳冒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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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當朝宰輔的嫡子。


 


也是京中家喻戶曉的第一紈绔。


 


京中哪家酒樓的酒最好喝,我知道。


 


京中哪家妓院的姑娘腰最軟,我也知道。


 


但凡有點氣節的姑娘,被我多看一眼都羞愧難當。


 


「人人都說沈少爺您浪蕩,依奴家看啊,您才是最純情之人。」宜春樓的花魁娘子躺在我懷裡,說出來的話沁人心脾。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勾唇笑了笑:「可不是,本少爺對你最是純情了。」


 


我們在房中嬉鬧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敲門。


 


進來的是我的丫鬟綠蘿。


 


綠蘿低著腦袋:「少爺,有人上府上找您,老爺讓您趕緊回去。」


 


我意猶未盡地在花魁娘子腰上掐了一把。


 


「本少爺改日再來吃了你。」


 


花魁娘子嬌羞地推了我一把,我便順勢站起來。


 


上了馬車我才長舒一口氣。


 


「綠蘿,你今日怎麼來得這樣晚?」我擦了擦脖子上的唇脂,「你再來晚點,我都收不了場了。」


 


綠蘿抬眼看我。


 


「少爺,真有人找您。」


 


來找我的人是個身穿綠衣的小丫鬟。


 


我一進門就看到她站在正廳中央。


 


「這是哪兒來的俊丫頭?」


 


抬手剛要摸一下她的下巴,我爹就在前方咳了一聲。


 


小丫鬟羞得小臉通紅。


 


「奴、奴婢是大將軍府上的丫鬟,我們家小姐前些日子在城外得沈公子相救,今日特地讓奴婢前來道謝。」小丫鬟說話都哆嗦,「小、小姐還讓奴婢邀請沈公子明日去……去遊湖……」


 


此話一出,正廳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別說是別人。


 


就是我聽到她這話都要愣一愣。


 


這京中的貴女小姐們,誰不是避我如蛇蠍。


 


更何況大將軍府上隻有一位小姐。


 


便是那位僅憑一首詠花詩就冠絕京都的,大將軍唯一的妹妹,謝華章。


 


2


 


謝華章邀我遊湖這事,很快就在京都傳遍了。


 


誰傳的我不知道。


 


隻知道有人說:「沈度那小子連謝小姐都敢惹,也不怕大將軍一刀劈了他。」


 


誰說我不怕。


 


我夜裡做夢都是,謝華裕拎著比我人還高的大刀將我劈成兩半。


 


所以我一而再,再而三拒了謝華章的邀請。


 


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會來堵我。


 


她堂堂大將軍妹妹,一介才女,居然就在大街之上將我堵住。


 


「沈少爺為何不願與我遊湖。」她站在我身前,柔聲問我。


 


四周的人迅速聚攏來。


 


我還沒說話呢,人群裡就有人開始罵我了。


 


真是冤枉。


 


我不過就是半月前在城外,對快要摔倒的謝華章伸手拉了一把而已。


 


見我一直不說話,謝華章眯了眯眼,湊上前來。


 


「莫不是沈少爺以往的做派都是假的,其實沈少爺喜歡的是男人?」


 


我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原本準備用來婉拒她的話,一下全都忘了。


 


「華章。」


 


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從後面響起來。


 


謝華裕從人群中走出來,微微擰眉:「別胡鬧。」


 


他此時應該是剛從軍營回來,一身軍裝還沒換下來,顯得他格外魁梧俊朗。


 


如果說我是全京都女子最害怕嫁的人。


 


那謝華裕就是全京都女子最想要嫁的人。


 


不僅位居高位英俊無雙,更主要的是嫁給他連公婆都不用服侍。


 


連我聽了都有些心動。


 


謝華章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


 


「沈少爺……」


 


我回過神來,當即道:「遊!」


 


總不能讓她覺得我真喜歡男人。


 


謝華裕側頭來看我,我的氣勢立馬矮了一半。


 


隻要他說一個不字,我立馬就順坡下驢。


 


可他沒說。


 


他拉著謝華章的手轉身往外走,隻說了一句:「沈少爺莫要食言才好。」


 


嗯?


 


不砍了我?


 


3


 


原本我以為遊湖是我和謝華章兩個人。


 


我尋思著隻要在遊湖的時候,摸摸謝華章的臉蛋,拉拉她的小手,讓她覺得我是個登徒子,從此再不跟我往來就好了。


 


卻沒想到謝華裕也來了。


 


若是我再敢亂來,他恐怕能一刀將我一雙手砍了。


 


看著他霽月清風地坐在船裡,我隻感覺到手臂一陣冰涼。


 


「沈少爺來了,怎麼不進來?」他側頭來看我。


 


我渾身抖了抖。


 


「謝將軍今日不當值?」我皮笑肉不笑地上了船。


 


他眉梢微微上揚,喝了一口手中的茶:「今日休沐。」


 


難怪我說街上的人怎麼比平日多了點。


 


謝華章在我身後上了船,替他解釋道:「是我讓哥哥來的,沈少爺不會介意吧?」


 


我哪敢啊。


 


別說是我了。


 


就是我爹來了,也不會直接駁了他的面子。


 


「自然不會。」我學著那些文人做派,對謝華章笑了笑,「今日能與將軍和小姐一同遊湖,是沈某三生有幸。」


 


「哦?是嗎?」謝華裕看向我。


 


我活了十八年。


 


從未像眼下這般芒刺在背。


 


是還是不是,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好在謝華章很快轉移了話題。


 


一趟遊湖下來,我們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謝華章並不像傳聞那般柔弱文雅,可能是受了家世的影響,言語做派都十分豪放。


 


非常對我的胃口。


 


倒是謝華裕,半天崩不出一個屁來。


 


我看一眼都覺得堵心。


 


所以對謝華章就格外親切了一些,卻沒想到令她對我好感倍增。


 


臨走的時候又邀了我下次賞花。


 


「少爺您怎麼又答應了?」綠蘿問我。


 


我嘆了一口氣。


 


「這次謝華裕那個閻王在,我不好發揮,等賞花的時候我再輕薄一下謝華章,保準她下次不再邀我了。」


 


4


 


謝華章邀我八月初六去城外賞花。


 


我特意挑了件輕佻的衣裳,還從路邊選了盒豔俗的胭脂。


 


卻沒想到,謝華裕又雙叒在。


 


「謝將軍今日又休沐啊?」我皮笑肉不笑。


 


謝華裕抬眼,將我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不答我的話反道:「沈少爺今日穿著,倒是花哨。」


 


我斜眼看了謝華章一眼。


 


「我平日裡就喜歡這般穿,宜春樓的娘子說這樣穿好看。」


 


謝華章聽了這話,果然癟了癟嘴,有些嫌棄。


 


自然嫌棄。


 


這世間哪個清白姑娘不嫌棄逛花樓的男人。


 


都說到這裡了,我決定趁熱打鐵,從衣服裡拿出那盒豔俗的胭脂來。


 


「謝小姐兩次三番邀我,我甚是感到榮幸,這小小薄禮不成敬意。」說著我將胭脂打開遞給謝華章。


 


謝華章看了看胭脂,又看了看謝華裕。


 


也皮笑肉不笑地接過了胭脂:「多謝沈少爺。」


 


原本事情的進展到這裡,也算是十分順利了。


 


可偏偏謝華裕看了一眼那胭脂,問我:「我與華章一同前來,沈少爺卻獨獨送華章禮物,可是對家妹有何圖謀?」


 


這……


 


天地良心啊。


 


我就是絲毫沒有圖謀才送啊。


 


「我、我是沒想到將軍今日也來……」我連忙解釋。


 


他點頭,似乎是覺得我說得有些道理。


 


就在我松了一口氣時,他道:「那如今補上也可。」


 


我愣了一下。


 


他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這荒郊野外的,我怎麼給他補上?


 


他揚了揚好看的眉梢,看著我腰間的一塊玉佩道:「我看這枚玉佩通體清透……」


 


他可真是會獅子大開口!


 


那盒胭脂不過十文錢。


 


這枚玉佩要五兩黃金!


 


我慢悠悠地把玉佩扯下來,遞給他。


 


咬牙切齒道:「將軍若是喜歡,便送給將軍。」


 


「那謝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真是一點不客氣。


 


不要臉!


 


虧我之前還救過他!


 


雖然他不知道,但如今想來,還不如讓他S在那個山洞裡好了。


 


5


 


城外的山上處處開了花。


 


聽說是某位富商為了紀念自己的亡妻,專門花了心思來種的。


 


難得的是,他從不阻攔前來賞花之人。


 


久而久之。


 


一到春秋兩季,城中的文人雅士都喜歡邀人一同來此賞花。


 


我看著不是在花叢裡詠詩,就是在亭子裡對弈的男男女女,心中又生一計。


 


既然不能對謝華章下手。


 


那當著謝華章的面,對其他女子獻殷勤也不是不可。


 


「沈少爺今日好似對賞花沒什麼興致?」謝華裕走在我身側,冷不丁地問我。


 


嚇了我一跳。


 


我倒是忘了他也是個正常男子。


 


「比起這裡的花,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才是難得的風景。」我朝他眨了眨眼,「謝將軍不覺得嗎?」


 


他愣了一下,深黑色的眸子動了動。


 


「花是花,人是人,怎可混為一談。」他咳了一聲,答得格外嚴肅。


 


撒謊。


 


他那白皙的耳尖明明爬上了桃色。


 


我卻懶得管他。


 


因為我看到對面有位相熟的女子,好像是清月樓的娘子。


 


隻要我走過去與她調笑兩句。


 


保準讓謝華章羞愧難當,日後再不敢約我出來。


 


想到這裡我不免激動起來,抬腳就要往對面走去。


 


剛走沒兩步,便被腳下的一根斷枝絆了一下。


 


重心不穩的我整個人就要往前栽下去。


 


這路上雖被人特意清掃過,卻也不免有些石子樹枝的,若是摔下去就算不破相也得疼幾日。


 


就在我咬牙閉眼之際,有人攬著我的腰一把將我拉了起來。


 


我一睜眼就看到了謝華裕近在咫尺的臉。


 


真好看啊。


 


好像比兩年前還好看。


 


這時謝華裕笑了一聲,嚇得我趕緊從他懷裡彈開。


 


我看著他捻了捻手指。


 


「沈少爺這腰,好像比旁人都要細軟幾分。」


 


6


 


謝華裕的那句話,讓我翻來覆去一夜都沒睡著。


 


「少爺放心,便是宮裡的老嬤嬤都看不出,更何況是常年在軍中的謝將軍呢。」


 


綠蘿看著我眼下一片青色,連忙寬慰我。


 


她用一根玉簪和銀冠將我腦後的長發高高束起。


 


鏡子裡很快就出現一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郎。


 


任誰看,也看不出來我是個女子。


 


我放下心來。


 


「也是,上次皇後身邊的嬤嬤還誇我英俊呢。」


 


綠蘿點點頭。


 


「就是。」她繼續替我整理衣衫,「而且奴婢還聽說,因為軍中沒有女子,不少人都有龍陽之……」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剛摸到的折扇「啪嘰」一下落到了地上。


 


「龍、龍陽之好?!」我瞪大眼睛。


 


綠蘿不說還好。


 


她這麼一說,謝華裕的話再次浮現在我腦子裡。


 


那分明是我平日裡用來調戲那些花魁娘子的話……


 


也就是說。


 


謝華裕不知道我是女子,還調戲我!


 


天爺呀!


 


這個想法嚇得我一連做了好幾宿的噩夢。


 


後來謝華章又來邀了我幾次,都被我以身體不適為由給拒了。


 


接下來的小半月我都沒出門。


 


就連花樓酒樓都沒再去過,生怕一出門就碰到謝華裕那個活閻王。


 


這一反常的舉動終於驚動了我娘。


 


「這些日子怎麼不見你出門?」她坐在我屋裡,茶還沒喝一口就開口問我。


 


我抬眼看她,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若是將謝華裕不僅喜好男風,還可能看上我的事告訴她,怕是要嚇得她也跟著做噩夢。


 


見我不說話,她嘆了口氣:「因為謝小姐?」


 


因為她哥。


 


「娘您放心,我不會得罪謝將軍的。」知道她的擔憂,我放下茶杯,「如今謝將軍頗受陛下倚重,其中利害關系我自然知道。」


 


她聞言看著我,溫柔的眉目間含著淡淡的愧疚。


 


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我連忙截斷她。


 


說笑道:「娘,那謝小姐性格脾氣都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你見了她定是會喜歡。」


 


卻沒想到她非但沒笑,反而更有些傷心。


 


這時綠籮跑了進來。


 


看著她驚魂未定的樣子,我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我問她。


 


她看了我娘一眼,小聲道:「謝、謝將軍來了……」


 


7


 


謝華裕來了。


 


綠籮說他是來找我爹的,一進府便被請到了書房。


 


在我以為今日無事發生的時候,就看到謝華裕出現在了我家的餐桌上。


 


他坐在我的對面,和我爹聊了兩句後抬眼看我。


 


「聽聞沈少爺近日身子不適,可好些了?」


 


我拿筷子的手一滑。


 


滿桌的人都朝生龍活虎,前日還爬樹壓壞一根樹枝的我看過來。


 


我連忙撿起落在桌上的筷子,衝謝華裕幹笑了兩聲。


 


「勞將軍記掛,不過是咳了幾聲,已經大好了。」言罷覺得有些心虛,連忙又咳了兩聲。


 


「如今天氣寒涼,沈少爺還是多加注意的好。」


 


桌上的眾人看了看一旁剛端上來的冰盆,又看了看他。


 


如今已經入暑,實在是與寒涼二字扯不上關系。


 


饒是從來說謊不臉紅的我,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


 


偏偏他絲毫沒覺得此話有何不妥,又如常地側頭和我爹客套了兩句後開始動筷。


 


我不敢再看他,連忙草草吃完告退。


 


隻聽到我爹在身後無奈道:「這小子被他娘慣得無法無天,將軍別介意。」


 


謝華裕笑了一聲。


 


「我倒是覺得沈少爺率真可愛。」


 


我的腳在門檻上一滑,一個趔趄差點往前面栽下去。


 


嚇得我一步都不敢停連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居然還能見到謝華裕。


 


他雙手抱胸,半倚在湖心亭的柱子上,見我轉身便出聲叫住我:「沈少爺。」


 


我停住,僵硬地回頭幹笑了一聲:「將、將軍,好巧啊。」


 


月華落下來,鋪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舉世無雙。


 


一雙眸子幽黑,其間似有星光波動,帶著微不可見的笑意:「不巧,我在等你。」


 


我咽了一下口水,暗罵綠蘿不靠譜。


 


還跟我說謝華裕已經走了。


 


「等我?」我轉過身面對他,卻不上前。


 


他點頭,抬腳朝我走過來。


 


「過幾日,我便要領兵出徵了。」他在我面前停下,冷不丁一句。


 


我含糊地點點頭,又抬頭看他:「啊?」


 


半月沒出府,這種好事竟連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專程來跟我說。


 


除非真如我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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