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平時她什麼都跟我搶,我想收她幾片廢紙不過分吧。
我趁她不在,走進房間。
看到一個鐵罐,已經被扔到地上。
那是妹妹從孤兒院帶來的。
兒時的回憶讓我一陣觸動。
我打開鐵罐,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妹妹收集的小紙片裡,有文月姐姐的口紅和眉筆。
文月姐姐「莫名其妙」墜樓前,還特別興奮,塗口紅給我和妹妹看呢。
可當院長媽媽找到化妝包時,裡面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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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還記得,當時屋裡隻有我、文月姐姐和妹妹三個人。
文月姐姐把嘴唇塗得紅紅的。
她說:「你們要乖啊,表現好一點,會像我一樣被好心人領養的。」
十五歲的文月姐姐,本來面黃肌瘦,滿手都是繭子。
被人領養後,變得精致又漂亮,還穿白裙子。
離開孤兒院後,她多次回來看我們。
妹妹總是盯著她的新衣服新化妝品看,滿眼都是羨慕。
文月姐姐不是小氣的人。
她經常送我們糖果餅幹、文具飾品。
可是妹妹拿手指摸了一下她的口紅,她有點生氣。
「池恩,你還是小孩,別動我化妝品!」
「那麼臭美幹嘛!等你也被人領養了,你讓你爸爸媽媽給你買去!」
文月姐姐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帶著傲嬌。
隨著她把化妝品一件件收入化妝包。
全然沒注意到,我妹妹的眼神裡,冒出的妒火。
我知道妹妹善妒又愛美,她那樣的眼神,我見多了,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可我沒想到,那天太困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醒來就聽到文月姐姐墜樓的噩耗。
那是一個光線昏暗的陰天,文月姐姐被送往醫院。
地上全是血。
其他小朋友被趕回教室了。
我和妹妹躲在窗後偷偷看。
當時的我,完全沒有把文月姐姐的S和妹妹聯系起來。
直到從鐵罐裡找到文月姐姐的化妝品。
於是我知道。
一個小女孩的妒意,竟然可以S人。
14
我說:「你做這麼多虧心事,不怕遭報應嗎?」
「你真是個魔鬼,八歲就會S人了。」
妹妹回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明頌恩嗎?我和文月姐姐去市中心玩的事情,肯定是你小時候嫉妒我,打探出來的!」
「而且她的S和我沒關系!是她自己短命,不小心摔下去的!」
但我知道她心裡肯定已經掀起狂風巨浪。
我在主頁放了好幾張文月姐姐的照片。
她兒時在孤兒院的照片。
她少女時期在新家的美照。
以及,長成大人後的照片。
妹妹很激動,給我這個賬號私信。
「你發什麼 AI 圖嚇唬人?文月已經S了!你發假圖嚇唬我有什麼用?」
我冷笑,回復:「嚇唬你?這麼說,你承認是你S了她?」
她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你沒證據吧?就算是我S的又怎麼樣?她已經S了,而且當年我還是個八歲大的小孩子,你能拿我怎麼樣?」
「倒是你,明頌恩,你少用小號嚇唬我,你就不怕我報復嗎?」
「三天後你不是要帶著你的狗屁作品參加時裝周嗎?你不想多年的心血付諸一炬吧?」
她惡毒猙獰的臉,浮現在我眼前。
我頓了頓,回復:「我不怕。」
她說:「那好,你等著瞧,我倒要看看,你真是什麼天才設計師,還是一條夾著尾巴逃的狗!」
15
三天後。
沒有邀請函的小網紅明池恩,果然被攔在門外。
她一看到我從車上下來,幾乎是朝我猛撲過來。
可惜保鏢身強力壯,馬上把她控制住。
我回去的時候稍晚了些。
外面下起了大雨。
她躲在門口,被保安用可疑的眼神打量。
衣服已經湿了一半,頭發粘在臉上。
好狼狽。
我看到她那一刻,笑出聲了。
我和幾個設計師朋友走出去,她就大吼起來。
「不要被明頌恩現在光鮮亮麗的樣子騙了!她不過是個底層小土妞,連養父養母都嫌棄她!根本沒人愛她!」
「裝什麼高端設計師?你還記得你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嗎?連掉到地上的飯團都要撿起來吃掉,真是笑S人了!」
我的朋友們面面相覷。
其中兩個想為我出頭,被我攔下。
我緩緩走到她面前,打量她的全身。
愛美的她,果然受不了在眾人面前出醜。
她更氣了,使勁擦著臉上的水,指著我罵髒話。
我說:「我吃不飽飯,還不是因為你總搶走我那一份。」
「現在我吃得起飯了,也不用撿地上的飯團吃了,你呢?」
「你嫁給許逸不是很自豪嗎?他不是很有錢能養你嗎?你怎麼淪落得這麼狼狽,他沒來接你嗎?他公司倒閉了吧,還欠了很多債吧?」
「你幫他還債還完了嗎,就在這裡叫?」
她狠狠瞪著我:「我說吧,你就是嫉妒我搶走了他!你暗戀我老公,還裝什麼清高白月光!」
「我老公會東山再起的!我相信我老公!而且他一點都不喜歡你,你別裝了!」
我真的都被她的腦回路氣笑了。
忽然有幾個記者從裡面走出來。
明池恩冷笑一聲,下一秒就捂著臉哭。
「明頌恩,你這個毒婦!賺錢了就拋棄父母,自己吃香喝辣,全家人受苦!」
疲憊的記者,看到此類鬧劇,果然來了精神,開始拍照。
明池恩來勁了。
邊哭邊喊:「對,就是她,拋下養她的父母和雙胞胎妹妹,自己住豪宅!」
「你們以為她是什麼天才設計師嗎?她根本連屁都不是!」
「我是她雙胞胎妹妹,我知道她絕對沒有才華!都是抄的!都是抄的!」
……
我就站在鏡頭前,靜靜看著她。
明池恩和那些記者,都以為我要身敗名裂了。
把這場鬧劇,演得愈發起勁。
我始終攔著要為我出頭的朋友們。
因為,我在等一個人。
她終於出來了。
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
她還是老樣子,黑發雪膚,氣質脫俗。
血紅色的口紅,塗在她的唇上,絲毫不顯庸俗。
反而和當年一樣美。
明池恩肯定也看出來了,這張似曾相識吧。
不然她怎麼會愣住了,難以置信地望著那人。
十五歲的文月姐姐,化作影子,和如今三十歲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她微笑看著明池恩。
「你好啊。」
明池恩渾身發抖:「你……你不是已經S了嗎?」
文月姐姐還是笑著,手卻狠狠抓住輪椅。
眼裡的恨意,傾瀉而出。
「是啊,S過一次了。被你推下去,撿回半條命,卻永遠失去了雙腿,還成了植物人,這怎麼不能算S過呢?」
「池恩,你呢?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有沒有做噩夢呢?」
「我記得你在孤兒院的時候,很怕黑的啊,這些年你有沒有在夜裡失眠,怕我化作厲鬼找你……」
明池恩崩潰了,尖叫一聲,朝雨中奔去。
真像一條狼狽的狗,踉踉跄跄,失魂落魄。
我走過去,幫文月姐姐推輪椅。
我說:「謝謝你。」
她說:「是我謝謝你,這麼努力找到我。我好不容易蘇醒,能出門,能說話,就想看點精彩的。」
天氣漸冷。
我把脖子上的圍巾脫了下來,圍在了文月姐姐脖子上。
她頓了頓,眼睛紅了。
十五年前。
妹妹搶走我的厚毛衣。
我穿著薄薄的衣服,冷得發抖。
被領養走的文月姐姐,也是這樣把一條圍巾圍到我的脖子上。
她說:「沒事,我回家了可以再買。」
妹妹看到這一幕,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那天晚上洗過澡,我的圍巾就不見了。
我再找到它時,它已經成了碎片。
被丟在後院的土堆上,驚悚地插著一把剪刀,
妹妹說:「誰幹的啊?太恐怖了吧!」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她泰然自若,笑嘻嘻,把我拉走了。
「肯定是有人嫉妒你!我就讓你不要那麼高調!」
我的視線落到她穿的厚毛衣上。
圍巾被剪碎時,濺起的碎屑,像星星一樣點綴在那件毛衣上。
而她似乎沒有察覺。
我驚愕到,久久說不出話。
16
明池恩不服氣,在網上給我潑髒水。
結果那天在場的記者放出完整視頻。
明池恩狼狽逃跑的背影,在網上瘋傳。
文月姐姐為了我,開了直播。
跟網友聊起少女時期被明池恩謀S的事。
很快,明池恩的名字衝上熱搜。
她在網上永遠地「臭了」,很快銷號,消失不見。
許逸被抓起來了,因詐騙罪被判十二年。
這事鬧得挺大,還上新聞了。
我沒細看,但知道那種人做出什麼我都不驚訝。
我心情大好。
在社交賬號上高調宣布,即將出國進修。
在那之前,會在我的小別墅裡,舉辦一個派對。
派對當天,我滴酒未沾,卻心神蕩漾。
我第一次這麼充分感受到成功的喜悅。
不太熟的人, 說我好命,說我有天分。
我的朋友們則誇我「優秀又努力」。
我居然熱淚盈眶。
隻有我知道, 這句話的重量。
我從一個孤兒,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地位, 實在是太不容易。
人們散去時,我仍久久不能平靜。
文月姐姐坐在輪椅上, 朝我舉杯。
我這才松懈下來, 喝了一口酒。
保安說有人拿著不明液體闖進來的時候。
我竟一點也不意外。
我說:「避開她, 別去攔,讓她進來好了。」
我把文月姐姐推到我的房間, 把門關著。
正想撥通報警電話,卻聽到隔壁衣帽間傳來嘶吼聲。
我小心地把門打開,走出去。
明池恩手裡的不明液體不見了。
她坐在地上哭。
我的衣服, 被她扔了一地。
她哭喊著。
「這不公平!為什麼你能擁有這一切!這不公平!」
「賤狗就是賤狗, 有錢了也是賤狗!」
她站起來, 對著我的衣服亂踩。
我的衣帽間很大。
她和我之間, 隔得很遠。
我從小缺衣少食, 心裡一直有對漂亮衣服的渴望。
如今我買得起了。
自己也會設計很多漂亮的衣服。
就算不穿, 我也把衣帽間掛得滿滿的。
也許是這華麗的景象,刺激到她了吧。
她忽然怒視著我。
端起身後那不明液體, 朝我走來。
「明頌恩,你很得意嗎?我要讓你毀容, 變成醜八怪!」
我知道她徹底瘋了。
我轉身跑回房間, 把厚厚的門反鎖。
可她沒有跟上來。
盡管隔著門, 我還是聽到了尖叫聲。
她拿的是硫酸,多可怕啊。
我撥打了報警電話,一直等到警察來了,才把門打開。
明池恩已經被送往醫院了。
她被自己扔到地上的衣服絆倒。
硫酸灑了一臉, 幾乎全臉毀容。
她還想誣蔑是我往她臉上潑硫酸。
可我屋子裡裝了那麼多攝像頭。
監控裡,明池恩在各個房間穿梭著。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聽說後來她已不敢出門見人。
那患遺傳病的孩子,被我的養父養母撫養。
在這個人人都想當網紅撈錢的年代,他們曾以我的名義直播帶貨,賺了一些錢。
許逸說起他想早點結婚生孩子這件事。
「(那」很及時地起訴了他們,他們這才消停。
17
回國後,我偶然路過明家。
聽到明池恩和養父母互相罵著髒話, 鍋碗瓢盆砸到地上。
我怕髒了自己的耳朵,快步離開。
春天,我帶文月姐姐去看了櫻花。
她已經可以嘗試著站起來了。
雖然仍不太穩, 但我們都很激動。
我在漫天飄飛的櫻花樹下, 為她鼓著掌。
她坐回輪椅, 高興到流淚。
她說:「太爽了!」
我說:「重新站起來的感覺很棒吧?」
她擦了擦眼睛:「我是說,看到壞人遭報應的感覺, 實在是太爽了。」
是啊。
重活一世的明池恩,遭到了比S亡更嚴重的報應。
明明那麼愛美, 卻要頂著一張恐怖的醜臉過一生了。
不過, 我和文月姐姐, 都已經不想再回憶起那些事了。
我推著輪椅,送她回去。
輪椅裡的文月姐姐,還像個十五歲的少女, 開心地舞著手。
她眼裡閃爍著希望。
那希望鼓勵著我,一步一步,走得更加堅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