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啪！」
楚嫣揚起手重重甩了寧川一耳光。
額前碎發遮住寧川的眼，情緒不明。
他仍伸手去拉楚嫣。
「別他媽碰我！滾開！」
楚嫣甩開他的手，情緒異常激動。
靜默片刻，寧川拿起衣服走了。
「姐姐，是你誤會了，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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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緊捂胸口，身子搖搖欲墜。
她呼吸很重，似乎喘不過氣來，淚水不斷淌落。
我似乎看見了很多年前她情緒病發作時的模樣。
楚嫣緩了一會，小心翼翼伸手拉我。
她嗓音發顫，手很冰涼。
「徐京越，帶我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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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沒給我拒絕的機會，SS抓著我不放。
為了讓她在離婚協議上籤字，我很善良地送她回家。
我拿出筆和離婚協議放到她面前。
楚嫣雙手抱膝，縮在沙發上，S氣沉沉。
「徐京越，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
這樣一句話，已經算是楚嫣難得的示弱。
我奇怪：「你沒想過與我何幹，我現在想要的隻有這份籤好字的離婚協議。」
「可我隻是拿他當小孩一樣照顧，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我打斷她：「是，拿他當小孩，所以接吻，所以照顧到床上去了。」
「你跟他沒什麼，那你剛剛激動什麼呢？」
楚嫣沉默了。
我知道她在激動什麼。
她自小家庭氛圍極端冷漠。
後來發現她爸爸早出軌了。
楚媽以淚洗面，怪她留不住她爸，又跪在地上求她去挽留她爸。
甚至極端到自S，未遂。
楚嫣也被逼抑鬱了。
剛剛看見寧川身邊有別的女人，她是有些應激了。
見楚嫣說不通，我不打算白費力氣。
「不重要了，反正不關我事。」
「雖然我是個怕麻煩的人，但你不願意籤字的話，那就法庭上見。」
楚嫣猛然抬頭，赤腳站在地上。
她雙目通紅，絕望得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貓。
「徐京越，我不想離婚！你為什麼這麼狠心！？」
「你別逼我，我有錢，我能找最好的律師讓你淨身出戶，一無所有！」
壓抑感密不透風灌滿房間。
我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
「楚嫣，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就跟我離婚。」
9
楚嫣當年抑鬱得很嚴重。
她需要很多陪伴，更需要我。
那時我是京市最有潛力的網球運動員，教練安排我出國集訓，為國際賽事作準備。
這就意味著要和楚嫣異國戀。
我猶豫了。
聽見我說要考慮一下，教練恨鐵不成鋼。
「你還有什麼要考慮的？運動員黃金期短，你要抓住所有機會！」
這是楚嫣狀態最差的時候。
我爸媽讓我和楚嫣好好聊聊。
沒成想改變了我一生軌跡。
我到楚嫣家，客廳空無一人。
我在陽臺找到了她。
她坐在陽臺的護欄上。
風拂起發絲與雲層交疊，裙擺像水波一樣蕩漾。
心髒劇烈跳動，像被放在了懸崖尖上，我後背冒出冷汗。
「嫣嫣，下來，在幹什麼？」
我竭力控制嗓音，保持平靜。
「你來啦？我想吹吹風，好累……」
楚嫣回頭看到我，勾了勾唇，隨後笑容黯淡了。
「京越，你知道嗎，我媽在醫院醒了。」
「她跪在地上給我磕頭，問我爸在哪，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罵。」
「她問我為什麼還不去S，她求我去S，這樣我爸就會後悔了。」
她沒有任何情緒地在敘述。
「我爸會後悔嗎？可他從小都不喜歡我，我以為他不喜歡女兒。」
「可我今天看到了……我妹妹，我爸陪著她逛街，對她很溫柔，朝她笑，原來他隻是不喜歡我啊。」
她眼神茫然，望著天際。
「嫣嫣，你還有我。」
我緩慢朝她挪動。
「我們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上次你說那套婚紗很好看，我們這周去試試吧？對了，還能養隻小貓……」
「算了，京越……」
我渾身繃緊。
在她開口時驀地意識到了什麼。
在那刻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在她試圖往下墜的那刻，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腎上腺素猛增，我像感覺不到關節痛感，SS咬牙，緊緊盯著毫無求生意志的她。
就差一點，我就要永遠失去她。
半小時後，楚嫣被救下來了，沒什麼大礙。
我被送去了醫院。
「韌帶撕裂，肌肉嚴重拉傷，關節損傷嚴重，有些脫位。」
「手傷得很嚴重，需要長時間治療休養。」
醫生的話意味著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拿起網球拍。
教練知道我的傷情後，氣炸了。
楚嫣這才知道自己毀了我的運動生涯。
「對不起京越，對不起……」
她不知道的是，看見她在陽臺邊緣的那刻，我就決定放棄國外集訓的機會。
我沒辦法在她至昏至暗的時刻丟下她。
我擦掉她的淚，哄道：「沒關系的，我原本就沒想去，我想陪在你身邊。」
「嫣嫣，我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你不用自責。」
她哭得很傷心。
「我欠你一條命，我會好好活著，拿命對你好。」
她說：「徐京越，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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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多選擇都摻雜後悔。
但在救楚嫣這事上，我沒後悔過。
哪怕現在她說：「徐京越，我是沒良心，我不會和你離婚。」
「是，你救過我的命，那又怎樣？我可沒求你救我。」
我笑了笑，轉身就走。
「楚嫣，你真是個垃圾。」
後來，楚嫣找沒找京市最好的律師我不知道。
但我約好的律師總會在第二天把我推掉。
楚嫣從中作梗，一時間沒有律師願意接我的離婚官司。
無所謂，隻是耗多些時間精力罷了。
我提出離婚的那刻，對楚嫣的所有感情都消耗殆盡了。
她開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開始事無巨細向我匯報日常生活。
「今天天氣很好。」
「這是今天的午飯，沒你的手藝好。」
「加班，好累哦。」
……
這些從前都是屬於寧川的。
楚嫣和寧川，有說不完的話和分享不完的趣事。
路過一條狗她都要舉起手機拍給寧川看。
而我和她的聊天框裡，永遠都是一片等不到回復的綠色。
人總是犯賤的。
她和我的位置在此刻調轉。
我沒興趣回復她任何一句話。
楚嫣甚至在深夜裡給我發小作文。
太長了，我壓根就懶得看。
我沒想到，會再接到楚嫣心理醫生的電話。
熟稔又陌生。
「徐先生，楚嫣病情有復發的跡象。」
「我和她已經分開了。」
我打斷她：「您可以聯系其他人，或者她母親。」
電話那頭停頓片刻，很無奈。
「我認為目前楚嫣的狀態不宜受刺激，而且當年她是在您的陪伴下恢復過來的……」
話裡話外的意思，認為此時我不應該跟楚嫣離婚。
我甚至懷疑楚嫣就在她旁邊。
「麻煩您別再聯系我，謝謝。」
我幹脆利落掛斷電話。
離婚後，我和楚嫣隻會是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就算她情緒病復發又如何。
沒有人有義務對另一個人的人生負責。
後來楚媽也給我打電話，帶著懇求。
「京越，你來看看小嫣吧，她幾天幾夜沒出房門，也不吃東西。」
「你爸媽也過來了，算媽求你了，你來看看她！」
我爸媽老好人，容易心軟。
楚媽拿捏住了這點。
擔心他們被欺負，我不得不過去接我爸媽。
我到楚嫣家，開門的人是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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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川滿臉胡茬，臉色很差。
看見是我，他眼神復雜隱忍，讓開了道。
楚媽聽見聲音，熱切湊過來。
「哎喲，京越呀，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不是我說，你和嫣嫣這麼多年夫妻，沒必要鬧那麼僵，人生風風雨雨，有小摩擦很正常。」
「嫣嫣條件很好，心裡也是有你的。」
她收斂了些，但仍帶著意味深長的味道。
怪好笑的。
當年楚媽心理出現問題，是我出錢出力找護工照顧她，協助她去看心理醫生。
後來她和楚嫣都好起來了，也是我花了好多年時間，充當兩人之間的臺階，努力緩和她們母女關系。
她們重歸於好後，母女齊心，站在我對立面。
我是臺階，是工具，也是外人。
「京越啊，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
楚媽拍拍我的手，語重心長。
「何況，嫣嫣懷孕了，她不想給你心理負擔瞞著你，你也要為她和孩子考慮考慮呀！」
我爸媽坐在沙發上，聽到這話猛地起身，很詫異。
「媽！別說了！」
房間猛地打開砸出巨響，楚嫣披頭散發衝出來，眼睛紅腫，破碎感滿滿。
她狀態很差。
我笑了一下，重復道：「楚嫣懷孕了？」
楚嫣眼神閃躲，衝過來抱住我。
「徐京越，你聽我解釋。」
雙手垂在身側，我像木頭一樣杵著，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寧川似是看到楚嫣眼神示意，他一下就跪到我面前。
「京越哥，都是我想纏著楚嫣姐，我們，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她隻是心軟被我蠱惑了。」
「哥，是我犯賤，是我對不起你，你別跟我計較，我保證以後一定滾得遠遠的，不出現在你們生活裡！」
我聽說了，寧川被楚嫣從公司開除了，甚至封S，他失去了所有理想工作機會。
好歹是名牌大學出身，大概是不甘心從事服務行業，於是他回來求楚嫣。
於是他現在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面前，求我的原諒。
楚媽心疼得去扶寧川，寧川SS不動。
她向來喜歡寧川，畢竟我性格內斂沉悶不會說話，不像寧川嘴甜會討人開心。
我沒推開楚嫣，她略微驚喜，悶聲道：「我承認自己真的錯了，我改。」
「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以後都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好嗎？我是真的愛你。」
她想起了什麼，松開手，轉身跪在我爸媽面前。
「對不起爸媽，我錯了，之前害爸進醫院，是我不好，求你們原諒我。」
我爸被她氣進醫院，她沒問過一句，更別提來看望，如今不痛不痒道了個歉。
我爸媽欲言又止，看向我，到底是沒說話。
「太晚了。」
「給過機會了，我提了那麼多次，你改過嗎？憑什麼認為現在我會原諒你？」
楚嫣渾身一僵。
我太了解楚嫣了，她大概真的有些犯情緒病了。
那時她不相信任何人，隻依賴我。
那些依賴感與安全感迫使她不願放手。
但，這麼久以來，一次次的底線觸碰是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我愛她如命。
她不相信男人，但相信我。
我可以為了她放棄自己職業生涯，為了她回歸家庭忍受親戚鄰友的異樣目光，為了她接受丁克。
我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又怎會不原諒她呢？
可她親手毀了一切。
是我攙扶著她走出低谷，她卻背刺我。
曾經她極端厭惡對感情不忠的人，厭惡小三。
如今，她也成了這樣的人。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12
「我當然不會原諒你，要是你真這麼愛我，離婚，給我錢。」
楚媽沉了臉。
「徐京越，問女人要錢，你還要不要臉了？虧她還有了你的孩子，沒心肝的東西……」
「我讓你閉嘴！」
楚嫣尖叫，狠狠推了把楚媽。
楚媽一趔趄，後腰撞上桌腳。
她疼得嘴唇發白：「你，你個小白眼狼……」
我說：「我和楚嫣已經分房睡一年了。」
孩子是誰的？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的。
我爸又被氣到了，我媽恍然大悟，向來素質極高的人此刻破防罵上髒話。
「你們真是一家子賤貨！我家京越攤上你們真是倒八輩子大霉！」
她拽著我爸氣衝衝往外走，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楚嫣。
我走之前，給他們送了份禮物。
「楚嫣那個老女人喜歡玩曖昧遊戲，我就陪她玩，就當是拿勞動報酬了。」
「她就一提款機而已……」
手機錄音放完，一室寂靜。
我走到樓道後，聽見楚嫣家遠遠傳來扭打碰撞聲和歇斯底裡的尖叫。
「狼心狗肺的東西……」
「滾啊，滾出我家！」
13
我告訴我爸媽，婚離定了，讓他們別再理會楚嫣和她媽。
他們什麼都沒說，目光裡藏不住對我的心疼。
我寬慰他們：「沒事的，都過去了。」
「對了，我找到新工作了，是在一家網球俱樂部當教練，工作環境很好，待遇也很好。」
「放心吧爸媽，會越來越好的。」
遺憾是有的，它隻是漫長人生中的插曲。
楚嫣仍沒有放棄，依舊在瘋狂聯系我。
見我不理會，她甚至開始發些極端血腥的自殘照片。
我徹底拉黑了她所有聯系方式。
我對楚嫣太熟悉了，她是有些情緒不對勁。
但和當年最差時的狀態差遠了。
她隻是想借此來威脅我，亦或者是博同情。
可我不愛她了，又怎會在意呢。
後來我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楚嫣。
再見到她, 是在一家餐館。
一位老同學買了網球課，我請她吃飯表示感謝。
餐館在路邊, 有很大的落地窗，視野很好。
怪的是, 窗戶那裡站了個人一動不動。
等我吃完飯結賬, 走近終於看清了。
那個人是楚嫣。
她在哭。
天色已晚，我打算送老同學回家。
去完洗手間的老同學回來, 接過我手上暫時幫她拎著的包。
我朝她笑笑：「走吧，送你回家。」
她和我並肩而行，身後傳來路人的驚呼。
「姑娘，怎麼事？怎麼哭得這麼厲害喲！」
老同學停下腳步，疑惑地往後望去。
我也回頭看了一眼。
楚嫣蹲在地上，呼吸急促, 肩膀不停起伏。
路人圍過去，視野被擋住, 再看不見她。
老同學有些擔心：「要不要去幫忙啊？」
「不用, 已經有人給她提供幫助了。」
熱心群眾很多, 世上還是好人多。
我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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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找來了我工作的地方。
她就坐在那, 什麼都不說, 什麼都不做, 呆愣地看著我。
我照常工作, 一不小心就把她忘了, 也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老同學耽擱許久一直沒來上課, 這天終於來了。
恰好這天楚嫣也來了。
我正在教學握拍以及姿勢，一側目便看到了一旁楚嫣僵直的身影。
她對上我的視線, 眼底是濃厚的悲哀。
下一秒，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像是想要逃離這裡一般。
這天晚上，我久違地接到了楚嫣的電話。
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電話那頭被風聲灌滿。
「徐京越, 我在天臺。」
她嗓音沙啞, 很平靜。
「你是在威脅我？」
「不, 不是的，我沒有……我隻是忽然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了。」
我很厭煩。
「楚嫣，你能不能放過我？」
「你的命是我當年救回來的, 珍不珍惜隨便你, 但我希望你活著。」
她不是第一回無腦維護寧川了。
「（「」「不。」
「我希望你活著, 不要給我帶來什麼麻煩。」
我停頓了下, 問道：「行嗎？麻煩您了。」
她倉惶掛斷電話。
其實我有向心理醫生咨詢過楚嫣的情況。
她輕微抑鬱，但好在沒有輕生念頭。
我不想再和她糾纏了。
如我所願，楚嫣似乎真的S了心。
她沒再聯系我, 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寄到了我手上。
仿佛是為了彌補，財產分割上我佔了便宜。
在這點上，我是真心感激她。
冷靜期結束，民政局門口, 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楚嫣。
故事結束於極致幸福的開端。
她瘦了很多，像紙片人一樣輕飄飄的。
她扯了扯嘴角，生硬擠出一個笑。
「徐京越，孩子我打掉了, 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
日光燦燦，我收好離婚證。
「再見，楚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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