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情黯淡下來:“那又能怎樣呢?兄弟相殘……我不願出手做這種背德之事。”
惜竹的眸光銳利一閃,然後又異常溫柔地哄著我睡下。
我當時未多想,第二日醒來時,隻聽門外侍衛來報,太子S了。
惜竹在我身邊,睡得正香。
太子是被一條毒蛇咬S的,大理寺翻來覆去的查,最終認定是這是一場意外。
那日我第一次衝惜竹發了怒。
“是你S了太子,對不對?”
惜竹不以為意,對我十分坦然,“是我,那又怎樣?”
我的腿傷還未好,拄著拐不住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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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親哥哥,你怎可……”
“可你是我的人,”惜竹的眼睛掃過我的傷腿,陰沉又淡漠,“動我的人,我不樂意。”
我的心頭不知是何種滋味。
我知道惜竹是護著我的,可人命在她眼裡,跟一隻雞毫無區別。
八、
可我又能怪誰呢。
自從她嘗過人血的味道,這一年裡,我時常將犯了錯的下人送去她房中,不消片刻,她便心滿意足的出來。
房內已空無一人。
好像一開始,便是錯的。
我對惜竹的那點憤懑很快就被衝淡了。
太子S的突然,父皇便安排我陸陸續續插手朝中的事。
與我同為父皇左右手的,是皇後膝下的養子,六皇弟。
皇後一直身子弱,父皇沒有嫡長子,而我母妃,是現在後宮裡最得寵的貴妃,手握後宮實權。
母妃說:“禎兒,你若想接替你哥哥的位置,母妃必定全力助你。”
我猶豫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父皇交給我的事,多半是協理,主事權都在六皇弟手裡,我雖是兄長,在朝堂上卻被他穩穩壓了一頭。
給一個人希望固然好,最怕的是那希望隻是表面假象,到頭來都給他人做了嫁衣。
人怎麼會甘心成為他人的鋪路石呢。
我日日在書房處理公文,忙得不可開交。
直到這日侍女匆匆來報,說是惜竹姑娘已三天沒吃飯,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我這才驚覺自己,已許久未去看望惜竹了。
聽到她出事,我一下子就慌了,就在那一刻,我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我還是那樣在乎她。
我一邊急忙趕往惜竹屋裡,一邊罵著下人。
“養你們幹什麼吃的!這麼大的事情今天才來報?”
下人們唯唯諾諾:“是惜竹姑娘不讓我們告訴您的。”
許是她以為,我還在因太子的事生她的氣。
我又不由得埋怨自己這些日子太忙,竟疏忽了她。
九、
我來到惜竹屋裡時,她正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整個人毫無血色,看起來虛弱之極。
那一刻我真的無比害怕,我一把抱住她,衝下人大喊。
“傳太醫,快給本王傳太醫!”
“瞎嚷嚷什麼,我好著呢。”
下人們剛跑出去,懷中的人忽然睜開了眼。
她從我懷中抽開身,扭了扭脖子,發出慵懶而愜意的呻吟。
“嗯……蛻完皮,真舒服。”
我親眼看到惜竹的瞳孔由白變黑,整個人恢復了活力與光澤。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驚喜地抱住她,將頭埋進她的頸窩。
“惜竹,惜竹……我錯了,我不該生你的氣。”
她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用手推了推我的腦袋,“生什麼氣?”
“沒什麼,近日太忙了,所以都時間沒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惜竹好像沒有抓住重點,她反問道:“為何近日那麼忙?”
我跟她詳詳細細解釋了好久,她才恍然大悟地點頭。
“哦,你是說,你現在可以搶太子的位置了?”
“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我連忙用食指堵住她鮮紅的唇,“隻是有可能,母妃想讓我去爭取,但是我……”
我沮喪地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惜竹卻像是沒有察覺到我的沮喪,自顧自道:“怪不得你會變忙,就像我姥姥和哥哥一樣,他們都不陪我玩,我才溜出來的,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發現我不在……那樣有什麼好的,我不喜歡。”
我有些意外,轉念一想她是妖,本就不懂人間帝王的至高無上,便摸了摸她愈發有光澤的頭發。
“惜竹說的對,等喪期過來,我去向父皇求娶你,咱們過自己的安穩日子。”
惜竹渾身顫了顫,她微眯著眼,隔空一抓,門外的侍女撞開門飛了進來,柔軟的脖頸在她手裡咔嚓一聲,侍女的尖叫戛然而止。
“妖力又漲了不少……”
我見怪不怪地替她關上門,“你到底怎麼了?剛剛面無血色的樣子,嚇S我了。”
“笨蛋,不知道蛇要蛻皮的麼?”
“……”
十、
我登上皇位的機緣,來的很巧。
那時候前太子的喪期剛過,我拒絕了母妃為我籌謀的婚事。
母妃氣得渾身顫抖,“你不想想,若是六皇子登位,你我母子是何等下場!”
我將局勢看得明白,安撫道:“皇兄喪期剛過,母妃便讓我娶丞相家的孫女兒,此等心思,父皇怎能看不出來?”
且不說父皇有心偏私六皇弟,就算是無心,怕也會生出許多猜疑。
此時此刻,也許是帶著惜竹去宮內請旨賜婚的最好時機。
那日我帶著惜竹進宮,一路上她都在好奇地東張西望,我不禁莞爾。
“教你的請安禮儀,可都記下了?”
惜竹有些不滿地嘟囔,“你們人間真麻煩,想和你在一起居然要這多彎彎繞繞。”
惜竹雖不懂禮儀,但那好像無傷大雅。
她一襲輕紗靈動,黑發隨意散落,勾人的眼尾微微向上,睜眼便是風情,無須任何裝扮,便美得傾國傾城。
父皇見到她的那一刻,微張著嘴愣了半晌,才緩過神叫我們起身。
還未寒暄幾句,父皇便說:“你我父子也好久未說說話了,宮中新建了一個暖閣戲臺,你們陪朕一起去看看。”
我乖巧地道是,一路上,父皇的眼神始終沒有正眼看過我。
我們剛到暖閣,就有太監來通傳,說是母妃有事要見我。
父皇點頭示意我離去,而我那時,竟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等我反應過來,去而復返時,隻看到父皇躺倒在地,已沒了聲息。
惜竹蹲在旁邊,黑發鋪了一地。
“惜竹!”我衝到她身邊,驚恐地喊道,“你在做什麼!”
惜竹抬起頭,舔了舔唇邊的血,目光疑惑又兇狠,神情卻無辜。
“他非要親我,我就咬了他一口,把他毒S了。”
十一、
父皇那時還未新立太子,母妃火速封鎖了後宮,將父皇的S訊摁下,一手偽造詔書,一手調集了皇城外圍守衛,以保萬無一失。
世事無常,陰差陽錯,我就這樣登上了皇位。
我對惜竹的感情,變得有些五味雜陳。
一方面她出手狠辣人性淡漠,讓我有些害怕,可是若沒有她,我也登不上這皇位。
我試探性問她:“你若是親我,也會把我毒S嗎?”
“怎麼會,我喜歡你啊。”
“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呢?”
“不喜歡了,就分開啊。”惜竹還不明白我心中的忌憚,有些不解,“除非你背叛我,不然我為什麼要毒S你?”
我聞言松了一口氣,登基不久,便立惜竹為後。
惜竹成了皇後,有大把的宮人供她使喚,有時會失蹤一兩個,但是誰會去追究呢。
可我沒有想到,自我登基至今三年,我朝滴雨未下。
到第二年的時候,我又何嘗不曾懷疑過是不是因為有妖為後,才天降災罰。
隻是那時我治災有方,將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條,朝中大臣對我頗為認可,皇位根基尚穩。
第三年的時候,我納了丞相的孫女為妃。
惜竹對此很是不滿,“你不是說隻喜歡我一個的嗎?為什麼還要娶別人?”
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撫下。
“我當然隻喜歡你一個,其他人都是妾,是穩固朝政的手段。”
惜竹聽不懂其他的,但她心性與人不同,仿佛隻要我說,她便會信。
她最後隻讓我免了其他人對她的請安。
“她們天天大早上來這裡擾我清夢,說的話我又聽不懂,煩得很呢。”
惜竹這個皇後做的很神秘,但有些事,遲早藏不住的。
十二、
今日上朝,大臣們又一次上奏賜S皇後。
我敷衍了幾句便草草下了朝,親自端著各色湯食的來到了皇後的宮裡。
“這是什麼?我喝的嗎?”
惜竹仿佛將昨日的爭吵拋諸腦後,一臉好奇。
我誠意十足地向她道歉:“昨日是朕不對,朕不應該一味要求你,作為夫君,朕應該想辦法替你解決問題。”
我端起一碗鮮紅的湯,溫柔一笑:“這湯是朕讓國師為你配的,比人血還味美,可替你解饞。”
“真的?”惜竹的眼睛亮了一亮,嬌俏的爬到我身邊,將湯一飲而盡。
看她舔了舔嘴唇十分愜意的樣子,我摟著她道:“好惜竹,以後喝這個,可不可以不要再S人了。現在情勢危急,你可不能漏了端倪。”
惜竹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何時有個這麼厲害的國師?我怎麼不知道?”
國師是朕半年前為了求雨請來的。
當時我覺得國師年紀有些輕,雖有些仙風道骨,但在一眾道長中顯得沒什麼說服力。
但他一開口,我便知道此人道法高深。
他說:“陛下宮中,有一條百年竹葉青蛇妖。”
我當即欽點了此人為國師。
畢竟這一年,我忙於政務,為穩朝綱,又新納了許多妃子,也沒又多少心思放在惜竹身上。
宮中日子又苦悶,惜竹雖不說,但我知道她心中定然是不快樂的。
倘若惜竹有一天怨恨於我,我也得為自己留一條出路。
十三、
惜竹近日胃口不大好,除了我送去的紅色湯藥,什麼也吃不下。
我日日都去看她,留宿在她宮中,她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直到這晚,她睡在我身邊,我叫她許多遍,她也不曾回應。
那張絕美豔麗的面容毫無血色,眼睛微微閉著,長長的羽睫一動也不動,像白雪雕成的睡美人。
我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有些留戀,腦海中又不停響起當初國師說的話。
“大旱是天災,蛇妖是人禍。
“陛下夜夜與妖同床共枕,真能安心嗎?
“道法能否解決天災,要看天意,但是蛇妖一事,小道可替陛下分憂。”
最後一點留戀瞬間煙消雲散,我定了定心神,喚來國師,將惜竹關進了特制的籠子中。
第二日上朝,我詔令全國,獻祭朕的皇後,為百姓求雨,為蒼生祈福。
高高的祭臺聳立在祈年殿的殿前廣場上,祭臺頂端綁著一名女子,全身蒼白如雪,黑發散落身周,詭異悽美。
那正是陪伴了朕五年的皇後。
國師將火把遞給我,我一步步靠近她,正要點火時,惜竹忽然睜開了眼。
她抬頭看向我,目光沉沉,瞳孔泛白,顯得有些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