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慶沒辦法,隻能和周圍人到處借,可沒想到江澤明又開始上牌桌賭博。
這下子利滾利,欠債高達三十萬。
江慶拿著刀把人從牌桌上帶回家,江家老兩口又是鬧又是哭的,說他這個做大哥的為什麼就不能幫幫弟弟。
第二天他媽天不亮就蒸了幾個白面饅頭給江澤明揣上,他攢的娶梁眉的禮金也都全都揣給了江澤明。
等他睡不著起來抽煙,聽到外面叮當作響,以為是我他媽起來給圈裡的老牛煮飯食,想著天寒地凍的,他就掀開簾子出來幫忙。
一抬頭就看到了江澤明背著破布包走,他扔下煙頭要追上去,可他媽一把推著江澤明跑,然後轉身用上莽勁兒抱住他的腰喊。
“慶娃啊,澤明說了,他會回來,他隻是去借錢,他肯定有法子。”
老娘哭著求江慶別追了,他面如S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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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慶心S,不想管下去,買票要回深圳。
徐濤得到消息讓人把他吊起在油廠裡打了一夜。
打累了就在油廠辦公室喝酒,讓手下的人守著。
半夜,趁著看守的人睡著,有個流浪漢把他從吊繩上救下扶走。
根據當年屍檢報告,兇手對屍體行兇時間在凌晨兩點到三點,而這關鍵時間點,正是江慶被救時間。
流浪漢是唯一可以證明江慶沒有在案發時間S人的證人。
我第一時間對流浪漢開始搜查。
城鎮太大,要找人如同大海撈針的難。
後來根據江慶提供流浪漢是說著一口方言,本地人,右手是六指,我找來同事協助我到處走訪街邊,河邊,橋洞,在距離一審開庭還有兩小時終於找到人。
我以為可以松口氣,開車去法院的路上,十字路口,有輛貨車朝我的車直直撞來,事後,貨車立馬逃走。
那時我無比慶幸自己這個大老爺麼兒都潔癖,流浪漢從始至終上的都是我同事車,才讓貨車的主人以為鏟除證人的計劃得逞。
雖然我車禍落了右腿骨折,但好在一審開庭,我同事帶著證人及時趕到暫時性把江慶嫌疑摘除一點,證據不足,兩周後再開庭二審。
我傷好,再去監獄見江慶,他面色比以前要好得多。
他朝我真誠道謝,我挑眉回他,“這世道,總得有不服輸的人,巧了,老子就是。”
事實證明,我咬住什麼就必定能咬出一些東西。
我的這場車禍算是引蛇出洞,讓我抓住一點關於兇手線索。
11.
我這人雖然看見路邊的狗都忍不住給兩巴掌的暴躁脾氣,對於記憶力卻是從小到大過目不忘,任何細小的東西我看一眼就不會忘。
貨車車牌和車型我SS記在腦子裡,連續三天高強度的查找,在一個報廢舊車的廠子查到貨車,貨車主人正是陳鹽。
當天我帶著所有證據去到派出所,所裡刑偵隊開展對陳鹽實施抓捕行動。
確定陳鹽已經一天沒出門,刑偵隊讓人包抄別墅,隨即帶人衝進去。
讓你們失望了,陳鹽煤氣自SS了。
他在桌上留下一封認罪書,裡面詳細寫下他父親生前向江慶爸花錢買下江慶大學通知書,包括他2001年因何緣故SS徐濤。
當年他因為在大學裡沾染上賭博,再也戒不掉,他缺錢找上徐濤借高利貸。
徐濤逼得太緊,他幹脆將人S害,直接消除自己借貸事實,以除後患。
我將所有真相告訴江慶,隔著圍欄他望著我,眼裡從震驚到崩潰。
他顫聲問我,“你是說,我爸讓我弟好上大學,把我的大學通知書賣給了陳鹽換了五萬?”
“你是說,原本我的人生應該是另一種?”
直到我走出監獄門口,心裡依舊壓抑到想罵人。
不僅僅是我,江慶在監獄裡和人打架,胃出血,被送進醫院。
我半夜老婆還沒抱熱乎,穿著睡衣去醫院,江慶像一灘S水鼻青臉腫的躺在病床上。
江慶直直看著頭頂天花板,語氣S寂,“你說,我的大學錄取書如果沒有被那五萬塊賣掉,我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我說,“不知道。”
他又笑又哭,左手拳頭SS咬在嘴裡,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這大概是他最後留給自己的自尊體面。
醫生給他做檢查,檢查結果出來,醫生拿著片子看了好久,最後訝然,“這小子後頸處有塊指甲大小的芯片!”
芯片是必須做手術才能拿出來。
不過還不等他動手術,他竟然給我酒裡下迷藥,我沒看住,人就這麼給跑了。
我醒來立馬出發跟派出所找人,我邊跑邊在走廊暴怒,“這龜兒子,給老子下藥,老子抓到錘S他!”
不過我沒錘S他,他的打擊又來了。
找到他人時,他在荒廢大樓裡抱著消失一月有餘的江平安。
12.
江平安是安眠藥過量S的,就這麼S在江慶懷裡。
江慶望著我,求我,“周律師,你救救他,救救他!”
他唇角發顫,頭磕在地上磕出血,一遍又一遍的重復,“我求你了,那些罪我都認了,我都認了,我求你幫我救救他!”
“他不能S啊,我要讓他上學的,他應該比我有未來啊!”
那天,他比以往更落魄,不是阿眉S在難產的絕望,不是知道喜蓮S亡真相後的崩潰,他隻是活著而已。
活著,就已經讓他不得往生。
……
江慶法庭二審結束,他因羅家老大意外S亡被判五年有期徒刑,油廠無頭案攻破,還了他清白。
有關他父親以高價將他大學錄取書買賣給陳鹽,有違法律,被判兩年有期徒刑。
逮捕他父親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見他母親,本該母慈子孝,他母親咒罵他,“這不得好S的冤家啊!怎麼就隻會害人!”
“我們家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為什麼這天S的又來禍害?!”
話裡話外都是對江慶怨恨惡毒。
我有些聽不下去,叼著煙說,“哎哎哎,人江慶好歹是你大兒子,說話積點德吧。”
他母親被我的話刺激到,拉高了聲調,話裡尖銳刺耳,“誰說他是我兒子,他根本就是一個野種,野種!”
原來江澤明出生後體弱多病,村裡有婆子說可以找到年歲差不多孩子給他擋災,江慶就是他們買來的。
他母親說著,對我就是又抓又撓趕我走,我手背都有好幾個抓痕。
我盯著抓痕,總覺得事情有什麼地方被我漏掉。
為什麼江慶會在醫院就出逃,為什麼我找到他時,他懷裡就有消失整整一月的江平安,為什麼江平安會被一個早就S了六年的喜蓮名義帶走,這一切種種需要一個源頭。
我想不通,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我上班失神的樣子讓隔壁同事看到,發現我總是看著手背抓痕,嘖嘖笑了。
“你大男人怎麼還嬌氣上了,”同事說,“上次在法院一審結束,江慶中途也被一大爺撞上,那大爺杯子碎了,碎片劃傷他手,都見骨頭了,嘖嘖,那才叫一個真男人。”
法院?!
對,沒錯,這提醒了我。
我立刻去法院調來一審結束後的監控視頻,親眼看到視頻裡江慶和迎面走來的保潔大爺撞在一起,在沒人注意的角度,大爺把一張紙條塞進江慶手裡。
我找遍整個法院和秘密人際渠道,根本沒有保潔大爺的身影和信息,他就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我又去了一趟醫院,找的還是江慶在廢舊工廠昏倒後住進醫院做檢查的那位醫生,我再三詢問江慶脖頸後的芯片是不是在送到醫院時就被取出來了。
那位醫生很肯定的說,“沒錯,人到我們醫院後頸就有一條縫好的刀口,要不是送的及時,傷口就會感染。”
你們是不是還沒能理解事情。
其實在我們找到江慶,他的後頸就有一個小小刀口,我當時就推測芯片已經被取出。
所以,不管是取芯片的人,還是傳給江慶紙條的人,這始終都是同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江喜蓮S亡真相,梁眉被賣手術臺慘S,這些都是以江平安的失蹤為誘餌,讓江慶重回濟陽村發現。
這不得不讓我猜想,這些事情後面像是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操控。
要想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唯一的突破口是那個保潔大爺。
我去監獄見江慶,將所有推測講給他,最後直接開門見山,“當初在法院給你紙條的人,究竟是誰?”
13.
江慶面色平靜,比以往更加疏離,“周警官,熱血動漫看多不利於身心健康。”
我還想問,他開口打斷,眼神晦暗不明。
“周警官,好好過你的日子,少打聽有的沒的。”
要不是圍欄攔著,我抡起拳頭讓他跪下叫爸爸!
不過我也隻是煩躁的解開領帶,出了監獄。
我到家沒有上樓,坐在車裡,從白天到晚上。
那大概是我人生最茫然的一次,
江慶到底是誰?
來自哪裡?
他身後那隻大手的主人究竟是誰?
目的為何?
那個芯片到底有什麼作用?
這種種疑問在我老婆下樓找我就被掐斷。
那天我指著街對面那個監控問她,“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一直在監視你呢?”
我老婆說我工作都糊塗了。
我也總覺得是我想多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高科技現世,不過是我們暢想的未來。
可要是未來已經提前到來,我們隻是還局限在我們的思維呢。
沒人給我解答,我也沒再記得江慶。
偶爾記起,他也隻是我辯護的當事人的案例之一,也是得不到結論的案例之一。
……
十年時間一晃而過,我從原來的律所出來,重新回到市區自立門戶。
小工作室憑著口碑和勝率,我這老板也賺了一些錢,我老婆臉上笑得那叫一個滿面春光。
2013年,快到春節前,我接到一個民事案子,南邊郊區下河區農戶飼養的魚蝦全部S亡,上遊區正是一個化妝品研究基地。
農戶要控告的正是基地創始人於將,必須賠償全部損失。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六十一歲的於將,嚇得我以為這是哪裡來的老妖怪。
他實在太年輕了,年輕到讓人隻覺得他隻有二十多歲。
見我要把他身份證盯出一個洞來,他一身黑色正裝,溫潤出聲道,“我研究的就是基因學,都是醫療手段而已。”
也對,畢竟現在是科技發展的新時代,見怪不怪。
在雙方調解下,於將對於河流汙染的問題也是恭遜歉意的走流程,把化妝品研究基地給停下運作一月,交由政府部門檢查,對農戶賠償也是自主提議雙倍。
事情告一段落後,不知道為什麼,我右眼皮總是跳,心慌得厲害。
我經常給我媳婦兒發消息,問她在做什麼,她以為我疑心病又犯了,沒事找事,讓我去超市買年貨找點兒事做。
除夕夜那天晚上,合家歡樂,其樂融融,我和九歲的兒子到院子裡放鞭炮,頭頂上的煙花璀璨星火。
可我沒想到,我會在新一年再次碰到江慶。
那時我接到一個醫療事故的委託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