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晚,我的情敵發了一條朋友圈,配了兩張圖,第一張是她和宋澤牽手在大學操場散步的背影;第二張是宋澤低頭和她一起包餃子的照片。
配文:
【兜兜轉轉,幸好,我們還是我們】
新年的煙花在天邊炸開,那一刻,我的世界轟然坍塌。
1
中午的時候,宋澤給我發了午餐的照片,我一時不知如何回復,翻了幾頁表情包,最後回了一個毫不相關的,他當然沒有回復,我卻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種氛圍已經很久了,久到讓我不得不正視:我好像突然就不愛宋澤了,在我們交往的第六年。
這個發現讓我訝異,甚至有一絲好笑,畢竟在這段感情裡,我才是卑微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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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為是倦怠期,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來。
我還是對他很好,每天早上幫他買好早餐,溫好牛奶,拿出他今天該穿的衣服和襪子,臨走時喊他起床,提醒他【可能會下雨,別忘了帶傘】。
大多數時候,宋澤都裹在被子裡,發出沉悶的一聲“嗯”,我轉身出門。
11月的安市已經很冷了,風也帶著北方城市特有的凌冽,我把臉埋在厚厚的圍巾裡,想著前兩天經理提出的調任江城的安排:
“分公司那邊剛好缺一個負責人,你資歷和專業都挺合適,這事不急,你好好考慮考慮”
江城在南方,離我的老家很近,但距離安市1500公裡。
我還沒和宋澤提。
到了公司,一頭扎進工作裡,臨到年底,各個項目都要收尾,忙的焦頭爛額,乘著喝水的功夫,看了眼手機,宋澤6點多的時候發來消息:
“上次你說的那家新店,晚上去吃嗎?”
我翻了翻,上一條消息,是前天他給我分享的一個本地新聞,那時候忙著開會,我沒有回復。
突然發現,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主動給他發消息了。
這不正常。
之前剛在一起那會,不管多忙,我總會摸魚給宋澤發消息,聊天框裡是一堆噓寒問暖和網頁鏈接:
【你今天吃了什麼呀?】
【你看這篇文章,寫得真好...】
【學校旁邊又開了一家新店,我們一起去吃吧?】
.......
大多數時候,他都沒有回復,發得多了,他就不耐煩的回一句:“專心工作”。
但就這短短四個字,都能讓我幹勁十足。
後來我們同居了,我也升職了負責人,手頭項目變多,加班趕方案是常事,但也會抽空和宋澤報備我的行程,今天大概會加班到幾點,讓他先吃飯不用等我。
他照例隻是一句“嗯”或“知道了”。
愛情裡,總是不被愛的那個更卑微,宋澤深知我離不開他,所以有恃無恐,像最近這種主動發消息甚至約飯的事情,除了剛復合他覺得愧疚的那段時間,再也沒有過了。
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我摩挲著手機,猶豫了一下,沒有回復。
加班、開會、復盤,走出辦公室時,竟然已經11點了。
雨越下越大,剛準備打車,走出大門看到倚在牆邊的宋澤,路過的車燈照亮他稜角分明的臉,嘴上銜著煙,手機無意識的按亮又掐滅,褲腳被濺起的雨水打湿了大半,不知道站了多久。
似乎在想些什麼,連我走近了都沒發現。
“你怎麼來了?”
宋澤頗有些失措的回過神,取下嘴角的煙,丟在腳邊碾滅,嗓音帶著抽過煙後的一絲沙啞:“下雨了,我來接你回家。”
半響,又晃晃手機,頗有些委屈的道:“你沒回我”
我裝模做樣的掏出手機,擠出一絲抱歉的笑:“太忙了,我沒看到”
他聳聳肩,撐開傘一把攬過我的肩,朝他的大G走去。
放在以前,這種看似霸道的舉動,絕對能讓我臉紅心跳,小鹿亂撞,下班接送這種事,也夠我開心很久,但現在,曾經那些充盈心間的心動和浪漫,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
2:
外面是滂沱大雨,車內卻寂靜無聲。
我靠著車窗,看著在雨中飛逝而過的街景和燈光,思緒飄回剛來安市的那一天。
同樣下著瓢潑大雨,我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對大學的憧憬,來到了A大。
A大是安市的重點大學,是很多本地人的第一選擇,也是我的成績能夠夠得上的最好的學校。
作為一個怕冷的南方女孩,我隻想著畢業就趕緊跑回家,卻沒想到,會在這座北方城市住了近8年。
我是在第二天的迎新晚會上遇到宋澤的。
彼時的他站在臺上,作為大二的年級代表,發表“迎新生講話”。
穿著白色襯衫,身材瘦削卻不羸弱,輪廓堅挺的臉上,是少年的意氣風發:
“各位師弟師妹,歡迎來到A大,我是大二的年級代表,宋澤……”
那一天他說的什麼我早已忘記,隻記得會場有風,吹得少年的襯衫下擺微微揚起,一下一下,心也隨之怦然起落。
那一刻,好像之前躲在被窩裡看的那些小說男主,一下子有了臉。
那次講話,讓他成了無數新生的白月光。
但白月光也有自己的白月光,後來我知道,在臺下女生都對他投去熾熱目光的時候,他眼中的愛意,投向了臺下的另一個女生。
那是A大的另一個風雲人物,林夢。
林夢長了一張令人心動的純情初戀臉,皮膚白皙,笑起來兩個梨渦,溫婉大方;顏值之外,能力也很出眾,不僅成績排名前列,各種比賽也常能看到她的身影,彼時也是很多人的暗戀對象。
林夢和宋澤從小青梅竹馬,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後,就順利成章的在一起了。
說起來,我和宋澤的初遇,還得感謝林夢。
宋澤生性散漫冷淡,不愛出風頭,所以剛開始輔導員找到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拒絕。但後來,林夢和他說,想讓別人看看,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優秀。
於是,宋澤便上去了。
說來諷刺,我們的開始,是他為了滿足另一個女人的期待。
後來,宋澤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卻沒有一個,比得上林夢對我的S傷力。
第二次碰上宋澤是在大二那年寒假,我當時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廣告公司實習,經常加班到深夜,每次都頂著寒風,趕著宿舍門禁前匆匆跑回學校。
寒假留校的學生不多,通常我到學校時隻能看到一盞孤燈。
但那天,孤燈下面卻歪著一個人,渾身散發著酒氣,衣著單薄,頭頂著細碎的雪花,是宋澤!
“宋澤???”
我走進喊他,雙眼緊閉沒有反應,壯起膽子戳了戳他的臉,才發現他燒得厲害。
我倒吸一口涼氣,馬上叫了出租車,和司機半拖半抱,送去了醫院。
他喝了太多的酒,又在雪地裡躺了太久引發了高燒,在醫院昏睡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醒過來時,我正在給他盛剛做好的雞湯。
剛睡醒的他還有些懵懂,環視病房一圈之後,眼光落在了我身上,我聽到我的聲音顫抖沙啞著:
“學長你好,我是A大的蘇桐,昨天你喝醉了倒在校門口,是我把你送過來的”
“蘇桐?”
他挑了挑眉,重復著我的名字,臉上是一貫的漫不經心。
我心跳如鼓:他終於知道了我的名字,在我暗戀他的第二年。
後來,他住院5天,我每天都帶著雞湯到醫院看他,他喝湯,我在旁邊敲方案。
我們很少說話,更多時候,他無聊的擺弄著手機。
我想,他是在等林夢的消息嗎?
A大每年都有免費去歐洲當交換生的名額,林夢品學兼優,家庭經濟也很不錯。今年年初,名額落在了她頭上。
據說他們大吵了幾架,最終林夢還是登上了去歐洲的飛機。
原本就桀骜散漫的宋澤更散漫了,整天就是抽煙喝酒,女友一天換一個。
剛在一起那會,我常常想:
他這樣的人,怎麼會看上我了呢?
閨蜜嬌嬌恨鐵不成鋼:“他去哪裡再找一個對他這麼掏心掏肺的人啊!”
是啊,大概是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對他那麼好了吧。
出院那天,宋澤加了我微信,把之前我幫他墊付的醫藥費和車費轉給了我,我跟在他身後,踩著雪,看著他的背影,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回了學校。
後來那個寒假,我經常在學校門口“撿”到宋澤。
有時候他喝醉了,我就連拖帶扛地把他帶到酒店。
有時候他沒喝醉,我就陪他在校門口靜靜坐著。
……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沒坐一會就落得滿頭滿肩,我其實很不習慣安市的冬天,戴著最厚的羊絨手套,還是長了凍瘡,稍微一動就又疼又麻。
但陪他坐在門口的那些時候,隻覺得溫暖異常。
他突然轉頭,抬了抬下巴,呼出一團白熱氣:“蘇桐,你是不是在追我?”
我看著他的臉在路燈下鍍了一層光暈,紛紛揚揚的雪花在眼前飛舞,佯裝鎮定道:
“你才看出來啊?”
他捏了捏我凍得發紅的臉,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笑。
朋友經常勸我:“宋澤就是個冷心冷面的,除了林夢,你看他還在乎誰,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要太上頭了。”
我也知道,但是沒辦法,從迎新晚會上初見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逃不了了。
我追了他185天,從寒冬到初夏,第186天,我們在市區吃宋澤愛吃的那家重慶火鍋,我一邊忙著往辣鍋裡放毛肚,一邊聽見他說:
“蘇桐,我們在一起吧。”
沒有鋪墊,沒有告白,沒有誓言,是宋澤一貫的風格,隔著火鍋的熱氣,我甚至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毛肚在鍋裡翻滾著,我的心也在咕嚕咕嚕冒著泡,熱氣騰騰。
頓了頓,我輕聲回答:“好啊”
吃完飯我們一起回校,而後我一個人打車去醫院,吊了兩小時點滴。
我腸胃炎,不能吃辣。
胃慢慢開始燒灼,很難受,心裡卻滿是溢出的歡喜。
年少時義無反顧的熱忱啊。
3:
第二天是周末,可能是前幾天太累了,我罕見的睡到了10點,醒來時,裹著厚厚的被子縮在角落,因為蜷縮的姿勢過久而有些腰酸背痛。
其實屋裡開著暖氣,已經比外面好很多了,但作為土生土長的南方人,我還是非常怕冷。
宋澤不一樣,他就像個大火爐,大冬天也可以在屋裡穿短袖吃雪糕,晚上睡覺也隻喜歡蓋半邊。我天生冬天手腳冰涼,睡相也不太好,很喜歡把腳往他身上蹭,抱著他睡覺。
他一個人睡慣了,剛開始很不習慣,我一滾過去,就把我推開,但不一會兒我又會無意識的向他身邊滾去,折騰一夜,後來他沒辦法,倒也慢慢習慣了。
躺在床上,我看著天花板發呆:好像,很長時間沒有從宋澤身邊醒來了。
以往夜裡,不管多晚,我總會等宋澤一起上床,把臉窩在他懷裡,熊抱著他。但不知何時開始,我不再把手腳往他身上攀,夜裡冷了,也隻是裹緊被子蜷縮起來,即便知道,不遠處,就有我的“火源”;少數幾次早睡,迷迷糊糊間感覺旁邊一沉,還會下意識的往裡挪一挪。
“叮”,微信提示音把思緒拉回現實:
“醒了嗎?早上臨時回公司處理點事情,下午想出去嗎?”
“早餐在餐桌,記得吃點”
這倒是罕見的主動和體貼。
往常買早餐這種事,都是我在做,周末的行程,也是我在張羅安排。
相處久了,宋澤真的是一個散漫自由的人,隻要不觸碰他的利益和原則,他就可以什麼都不在意,在家打遊戲還是出門看展,在他看來並無不同。
但我總愛折騰,愛拉著他去爬山、看展、逛超市,做所有尋常情侶會做的事,牽手走在人潮中,會讓我覺得,我們也是這世間、普通但又恩愛的一對。
但最近這三個月,我們越來越少一起活動,除去各自加班,就是宅在家裡各做各的。
這種感覺很奇妙,從前很喜歡在備忘錄裡記“想和宋澤完成的99件事”,現在看到他卻隻覺得疲憊、提不起勁。
翻了個身,我回復道:
“剛接到通知,前兩天的方案還有要修改的地方,下午得回去加班了...”
其實這個方案並不急,下周再交也沒關系,但一想到下午要和他待在一起,就莫名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