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近工作這麼忙?別太累了,那個班不上也行,我養你也可以。”


嘴邊突然就扯起了一絲嘲諷的笑,以前,是真的很想聽這種話啊。


 


出門打車去了公司,再出來已是傍晚。


 


推開家門,一股辛辣香濃的火鍋味撲鼻而來,是他愛吃的重慶火鍋。


 


“回來了,剛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快去洗手”


 


宋澤邊忙著把洗好的菜擺上桌,邊把我按向餐桌,往我碗裡放涮好的肥牛和毛肚,又遞來一碟辣椒醬。


 


我拿著筷子在碗裡撥來撥去,半響又默默放下。


 


他有些詫異,不做聲挑眉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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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酸澀和疲勞襲來,突然就不想裝了:“我腸胃炎,不喜歡吃辣”


 


......


 


宋澤依舊維持著給我夾菜的動作,眼睛卻長久的注視著我,眸中似乎有亮光閃過,又復歸於黑暗,眉頭微鎖,瘦削的臉龐因為咬緊的牙更顯稜角。


 


我低頭,避開了與他的視線交匯。


 


“桐桐...”他手肘微動,似乎是想摸摸我的頭。


 


但我們都太熟悉對方,一個動作都能知道彼此的意圖,所以身體先於意識行動,我霍的站起身:


 


“我再去洗個手。”


 


好拙劣的借口啊。


 


躲閃得太過刻意,他一時有些錯愕尷尬,抬起的手肘又放下,落於兩側,手臂上是隱隱的青筋。


 


我以為他會爆發,也做好了承接爭吵的準備,但他隻是輕呼了口氣,張開緊握的拳頭,溫聲說:


 


“那你想吃什麼口味,番茄還是三鮮?我們換一個?”


 


我有些詫異,隨即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火鍋開始沸騰冒泡,蒸發出的熱氣辛辣刺鼻,直往人臉上撲,火辣辣的,燻得人煩。


 


某些時候,我們兩個似乎也如這火鍋一樣,熱烈的彼此煎熬著,我突然急切的盼望著一個爆發的突破口。


 


於是我抬頭看他:“沒事,也能吃”。


 


氛圍再次低沉,能感覺對面正在醞釀的風暴,宋澤僵著身子一直站在那,像一根易折的筷子,眼睛微眯著看著我。


 


他實在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家境優渥又聰明的他,其實很少遇到什麼挫折,除了之前和林夢分手頹廢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再沒有過了。而這段感情裡我又愛得太卑微,我們的關系一開始就是失衡的,別說吵架,就是正面反駁他的次數都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宋澤和我生氣,而我卑微的求原諒。


 


隔著滾滾熱氣,我看著這個我愛了7年的男人,希望他像從前一樣,或摔下筷子,大聲質問我到底想幹嘛;或直接奪門而出,一周都不聯系。


 


這樣,我就可以順利成章的和他說:宋澤,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


 


期待中的爆發沒有到來,盡管宋澤表情已經黑成了墨,卻也沒有再說什麼,關火,端回廚房,重新煮了一鍋番茄湯。


 


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老實說我有些壓抑。


 


宋澤不喜歡吃番茄,我知道的,以往都是我遷就著他,哄著他,如今這場面,卻好像顛倒了過來,仿佛一直無理取鬧的是我,而他,才是隱忍退讓的那一個。


 


番茄鍋,真的索然無味。


 


晚上我借口累了,早早的上了床,他很晚才進來,身上是一股淡淡的煙味。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近在我身後停下,我立馬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我身上,長久的沉默,而後是一聲低沉的嘆息。


 


心像是被貓撓了一下,有些悶悶的疼。


 


床的另一邊被壓了下去,他靠上來,從背後環抱住了我。我微一動,他原本僵直的身體抱得更緊了,下顎頂在了我的頭頂,低沉的、帶著一絲委屈的鼻音:“別動,讓我抱會。”


 


我詭異的心軟了,沒再動作,任由他抱著。


 


過了半晌,我聽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輕柔和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桐桐,過年和我回家吧,你不是一直想見我爸媽嗎?”


 


我失笑,眼角的淚無聲滑落。


 


宋澤的老家其實就在安市周邊,離得很近,但交往7年,我卻一次也沒去過。以往我總纏著他帶我去看看他父母,每次他都借口推脫,有一回我和他發了脾氣,結果他反過來冷了我一周。後來慣例是我主動道歉,我們又和好了。


 


我知道,他一直是個自由慣了的,很怕責任和負擔,見家長意味著什麼,我們都很清楚,所以後來我再沒提過。


 


夜極靜,宋澤摩挲著我的頭發,等著我的回答。


 


我慢慢的睜開了眼,壓抑著呼吸。


 


【我見過了,宋澤,4年前,在你和林夢的合照裡】


 


4:


 


四年前,我即將大四畢業,為了畢業論文和實習工作,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宋澤大我一屆,早就進入了當地一家不錯的上市公司,也頗受看重。


 


那時候,工作的忙碌和學校瑣碎的事情讓我心力交瘁,也忽略了宋澤越來越明顯的反常。


 


他回我消息的間隔越來越長;


 


好不容易抽時間一起吃飯,也總是看著手機發呆愣神;


 


他好像睡眠不好,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


 


他又開始喝酒了,好幾次深夜喝醉了打給我,卻一句話也不說;


 


......


 


我以為是臨近年底工作忙,他又剛入職不適應,安慰他再堅持幾天,很快就過年了。他沒說話,淡淡的看著我,揉亂了我的頭發。


 


大四的最後一個寒假,他送我到機場,我家在南方,飛機一趟要5個鍾。


 


“我走啦,可別太想我”強壓下心裡的不舍,我故作調皮道。


 


他神色如常,隻是幫我理了理圍巾,“嗯,下飛機給我發個消息。”


 


“好”


 


“我這次回去就和爸媽說,畢業後我就留在安市啦!”我仰頭期待的看著他,他知道我的意思。


 


他手上動作一愣,有些吃驚的抬頭,很快又低下去,眼神有些躲閃:“快檢票了,再不進去要遲到了。”


 


沒等到他的回復,就被推進了候機室,慌忙的回頭看他,他站在過道,向我擺了擺手。


 


假期這麼短,我們很快就能再見了,我心裡想著。


 


我沒想到,我的最後一個寒假,會過得如此漫長且心痛。


 


分隔兩地,控制不住對宋澤的思念,我三不五時就給他發消息、算著他下班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整天抱著手機等消息。


 


但他好像突然就變得很忙,回我的消息屈指可數,電話也經常不接,我不找他他就跟失聯了一樣,我心裡隱隱有了一些不安,都小年了,他還在忙啥呢?


 


所有的疑惑在除夕夜那晚有了答案。


 


吃完年夜飯,鄰居朋友們約了在樓頂上放煙花,大家都喜氣洋洋的道著新年好,把一捆一捆的煙花擺出來。


 


我拍了照片發給宋澤,問他在幹嘛?


 


他回消息一向很慢,我有點無聊的打開了朋友圈,很多人曬了自家的年夜飯和新春祝福,我挨個點贊,直到看到林夢的,整個人都凝固了。


 


她發了兩張圖,第一張是她和宋澤牽手在大學操場散步的背影;第二張是宋澤低頭和她一起包餃子的照片,背後還有在忙碌著的,宋澤的爸媽。


 


配文:


 


【兜兜轉轉,幸好,我們還是我們】


 


朋友們嬉鬧著點燃了煙花,璀璨的花火在天邊炸開,那一刻,我的世界轟然倒塌。


 


我看著圖片上的兩人:


 


林夢比之前更好看了,比起之前的清純溫婉,更多了一絲明豔和成熟,宋澤很少笑,但這張照片裡的他卻嘴角微揚,他們在一起,是那麼的柔和般配。


 


我之前也總想拉著他一起包餃子,擀皮做餡,再看著餃子下鍋,像所有尋常夫妻一樣,但他每次都不肯配合,嫌麻煩,說不如買兩包速凍水餃。


 


原來不是嫌麻煩,隻是身邊的人不是我啊!


 


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突然攥住,反復揉捏,我痛苦得彎下腰,感覺要窒息而亡。


 


朋友們都被我嚇壞了,跑過來圍在我身邊,等到她們用紙巾擦拭我臉上的淚水時,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煙花從四面八方開始升起、綻放出一片火樹銀花,瞬息間又化為硝煙散盡。


 


我覺得和他的感情,也像這轉瞬即逝的煙花,短暫的燦爛之後,我知道,我不會再快樂了。


 


整個春節,我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推掉了所有聚會和社交,不吃不喝,一個星期瘦了近10斤。


 


躺在床上一遍遍的刷著我們的聊天記錄,一頁一頁,雖然大多是我在主動,但是也不乏一些“愛你”“想你”之類的甜蜜話語,但如今,這些曾經的回憶都變成了傷人的刀,刺得一顆心千瘡百孔。


 


爸媽看不下去了,變著法的問我怎麼了?


 


但是我該怎麼說呢?


 


說我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其實根本就不愛我嗎?


 


我沒有和任何人說,包括宋澤。


 


我依然和沒事人一樣,每天和他發消息,編一些春節的趣事和他分享,然後視奸他們兩個的各種動態,他照例很少回復,但從沒提到過林夢。


 


後來嬌嬌知道後,氣得破口大罵:“他是不是給你下蠱了?這你都能忍?”


 


我其實真的不是那種猶疑被動的人,在外人眼中,也頗有些獨立冷淡,難以接近,以前的我很鄙視那些分手後還放不開,反復糾纏的人,但到了自己身上,我才知道,愛真的是身不由己。


 


忍了很久的眼淚再次決堤:“他有沒有給我下蠱我不知道,但是嬌嬌,我真的害怕,害怕一說出口,我就真的失去他了。”


 


春節假期一結束,我就立馬回了學校。


 


打電話讓他來接我的那天,他有些錯愕:“怎麼這麼早下來了,不在家多待幾天”


 


“家裡太悶了”我隨便扯了個借口。


 


在機場等他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送別那天,他眼裡的猶疑和躲避,那個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嗎?


 


春節假期剛結束,路人行人還不多,我們一路暢通,很快到了他家。


 


一進門,滿屋的煙氣還未散盡,煙灰缸裡滿是煙頭,啤酒瓶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我知道,他這個人,一有煩心事,就會抽煙酗酒。


 


“想吃什麼?這時候外面應該沒人開店。”


 


他邊說邊在冰箱裡搜尋著可以吃的東西,半晌搜出來一袋餃子。


 


“就吃餃子吧,我媽包的。”


 


你媽包的?還是你和林夢包的?


 


我很想大聲質問,告訴他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胸口劇烈起伏,情緒翻湧著即將爆發,但還是在他轉身那刻咬牙忍下,轉身去廁所,不讓他看見我微紅的眼。


 


“好啊!”


 


不遠處又有人在放煙花,小孩子的玩鬧聲依稀傳來,我看著碗裡的餃子,滿腦子都是他們依偎在一起的畫面,轉身,去廚房倒了半碗醋。


 


宋澤沒有話說,他看起來很煩躁,坐立難安,好像在糾結要說什麼;我也沒開口,靜靜的等著他對這段感情的宣判。


 


“桐桐,我們分手吧”。


 


簡單的五個字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我所有防線和偽裝,他沒看我,但語氣堅決鄭重。


 


終於還是說出口了啊,我好像也突然松了一口氣,隨之是深入四肢百骸的無力和痛感。


 


明明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是會這麼痛啊?


 


“為什麼?”是受虐吧,但我非得聽你說出來。


 


“對不起,林夢回來了”


 


……


 


逃也似的離開了他的公寓,我不知道要去哪裡,隻感覺再待一秒,心髒都會生生爆開。


 


漫無目的的在路上晃蕩,淚水迎著風流淌,熱熱的,我以為我已經S了,但我竟然還有感覺。


 


兜兜轉轉又繞回了校門口,還是空無一人,還是那盞路燈。


 


就是在這裡,我撿到了醉酒的宋澤……


 


就是在這裡,陪他坐了一夜又一夜……


 


怎麼會啊,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們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我摔倒在雪地裡,嚎啕大哭。


 


5:


 


雪總會下完的,春天也會如期來到。


 


6月份我畢業了,開始回歸到正常的生活工作中,朋友們也都以為我恢復過來了。


 


但隻有我知道,我白天拼命用工作麻痺自己,晚上睡不著,成宿成宿的刷短視頻,不讓自己有一絲空暇的時間,我不知道那段失神的時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


 


後來我開始去看心理醫生,和他講我和宋澤的故事。


 


我很平靜,但每次敘述完之後,都會問醫生:他對我,不可能一點愛都沒有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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